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321节
全县三分之二的耕地,如此条件下,梁山泊一旦宣布‘授田’,别看罗安在临邑玩的“恐怖”统治很吓人,却能第一时间里便稳定住这儿的大势。
毕竟“授田制”对于百姓们的助益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从本质上讲,授田制也是一个地主与佃户的框架结构,可作为地主的梁山泊却必然不会如过去的地主乡绅一般竭力的压榨农人。
陆谦制定的农税即便高达十一,比起地主五六层的田租也是天壤之别。
但是想要授田,就先需要编户齐民,统计境内人口,按姓名、年龄、籍贯、身份、相貌、财富情况等项目一一载入户籍。如此之后才能正式授田,这是一个严肃又繁琐的项目,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精力去运作。
是以,梁山泊辖制东平府已经快一月之久,‘授田’始终停留在他们的口上。
新市镇是临邑县内第一繁荣的镇集,镇上原有大户富绅十余户,即便眼下跑了大半,还有留有五户大室。
马家便是其中之一。
作为新市镇名声挺好的大户,这场风暴来袭的时候,马家并没有外逃。至少是没有举家外逃。
所以他们保住了自己的家底,三十顷良田,这是马家积累了五辈人才攒下的家底。对比这些田亩,新市镇上的店铺都显得不值一提。
同时这也是马家人不愿意离开的原因。三千亩良田寄托了他们太多的心血。
然后马家便被梁山泊的刀子狠狠地扎了三五刀,虽然没死,却是大大的出了一回血。
那隐匿的七百亩地,只罚金就有两千贯,然后是偷税漏税的惩罚,又是上千贯。田租被迫降到了三成五,再是一笔惨痛的损失。而马家人昔日犯下的错误也被清算,整个过程结束罢,马家的损失绝对不低于五千贯。
这可真叫马家人伤筋动骨。
那段日子,整个马家一片愁云,是唉声叹气。错不是镇上另外几家人在陪着他们受苦,更有张家那个倒霉蛋白白丢了上千亩良田,可谓是比马家更惨,大大的宽慰了马家人那颗疼痛的心。马家的马员外气急交加下可能就不是卧床养病了,而是要一命呜呼了。
同在一条大街上住,不远处的张家的遭遇要比之马家更倒霉。张家的主事者倒是一个挺和气的人,可他生了一个有脾气的儿子,结果在言语上开罪了清田科的副主事,在关键的时候使了绊子,让张家缴纳的罚金因为白银纯度问题而被拒之门外,最终导致张家错过了最后的时间。然后那些隐田就全被官府没收了。
那可是上千亩良田啊,内中光是上等的水浇地就有五百多亩。可是能亩产三石的良田。老赵家收田租的时候,规定北方田亩按亩产一石来计,由此可知道亩产三石的肥田在北地的价格了。
结果张家不仅要缴纳一笔高额罚金,还白白丢掉了上千亩良田,那等于直接抽走了老张家一根骨头。一怒之下的张家于是便成为了临邑县中第一个告官的百姓了,他们把清丈科副主事彭三郎告上了刑狱司。
而今天就是刑狱司开审的日子。
所谓的刑狱司就是法院的意思,可陆谦现在不好太过标新立异,思索了再思索,最终还是选用了刑狱司这个旧名。
“兄长。”
“二弟。”
马员外的两个儿子,马栋与马樑在后院厅堂外见过,始终留在马宅的马樑便引着兄长去见卧床未起的老父亲。
路上。马樑禁不住好奇,问道:“兄长,那梁山泊的刑狱司是什么模样?与旧时官府的大堂相比,有何区别?”他心中着实好奇。
梁山泊竟然把判审断案的权利从知县相公手中完全剥离了。将典吏提拔了来,让他一举变成了县境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那主管税务的主簿与执掌刑名的典吏,加上握着捕快和民勇,还能主管征兵事务的县尉,可把现下的知县给驾了的高高的了。那性格若是软懦一些,手段再不足的人,可能都会被这三官架空了也说不定。
马樑对现下的刑狱司很好奇,但他对案件本身并不好奇,因为这案子的孰胜孰负,他心中早有定论。那肯定是张家输啊。官府还能判官府败了不曾?
马栋与他兄弟多年,如何不晓得马樑所想。事实上他今日去到刑狱司时,也是这般想的。可谁能料到,结局是那样呢?
“孩儿见过父亲。”马栋马樑对着马员外施礼。
“那张家是何结果?”
“回父亲话,那张品已经被刑狱司当庭缉拿了。”马栋如此话一出口。
马员外与马樑脸上全都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态。马栋却继续开口,他话还没说完。“清丈科副主事也因公报私仇被当庭缉拿。只说那田亩的官司,张家并没有输,他们反是赢了。”
“那千亩田地已经被判为张家产业。只这一场官司,却是那清丈科输掉了。”
马樑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就是马员外都满满的惊讶与惊喜。
惊讶于张家的胜诉,也惊喜于张家的胜诉。
惊讶的原因是根本意想不到,那官官相护已经与亲亲相隐一般,刻入每个百姓的心底了;惊喜的是,这梁山泊似乎……,似乎真的与众不同啊。
“既是张家得胜,那张品可以被缉?莫不是徇私报复?”张品是张家员外的大儿子。
马栋难看的一笑,自己老爹真的想多了。“父亲,那张品被抓,乃是因为他与寇州,暗地里勾搭不清。”这对梁山泊来说就是通敌卖国的大罪,张家若是真的与寇州有瓜葛,不仅张品要遭殃,那张氏一门恐也难逃干系。
马员外不仅想到了罗安的手拉,那可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凶兽。
“张品好大胆子。莫不是忘了前车之签?”马樑吓的腿都软了。他前日还与张品喝酒,席间可很是骂了一通梁山泊的。
罗安那个手下狠辣无情的‘屠夫’,这些天里在临邑县简直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形象。马栋仿佛都看到了持刀握枪的梁山贼军,猛地破门而入,在马宅一片哭天喊地中,把他们所有的人都抓走。
“爹,兄长。咱们跑吧。到寇州过安生日子去。这儿整日里提心吊胆的,何时才是一个头啊。”马樑哭了。这马家与那寇州官府也是有一些瓜葛的啊。临邑县里,但凡留下的士绅大户,就没人与寇州没有联系啊。
第340章 淄青大都督府
七月中,东京城大雨连下。
温度一下降落了不少,不少百姓外出时候都穿起秋装。
整个东京城,在登州陷落,马政闭门自焚的死讯传出后,都陷入到沉寂之中,不复往昔热闹。及到陆谦指令淄青大都督的消息传到,东京城就更是万马齐喑。
街头巷尾间,是无人敢再欢喜大笑。便是成婚的人家都收敛动作,不再吹吹打打,热闹操办。
无论真心,或是假意,京城的军民,皆因齐鲁之变,沉默了下来。
而与这场大雨相呼应,却是某些人心中,火速升温的沸腾心思。
东京城外安仁村。
闻焕章的长子,闻家大公子闻继业携夫人一同去大相国寺上香,今时方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