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 第435节
其次,那梁山军势力已成,羽翼已丰,就算是投奔恐也难有出头之际。
朱武心中烦闷,无数个念头在心底里转过。他如今可不就应那句老话,一步错,步步错。
现如今看着大名府内一干军伍之人纸醉金迷,大宋朝江河日下,反倒那梁山军若是旭日初升,光芒大作,悔之晚矣。
朱武、史进两个身穿便服,腰间挂着佩刀,大步走上翠云楼来。这里果是一等的消遣好去处,吹笙箫,动鼓板,说书的,唱曲的,应有尽有,闹闹穰穰,
两人径直在二楼,寻一副靠窗的座椅坐下,要了几样小菜,一坛老酒,慢慢吃喝着。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冷暖唯有自知。”朱武幽幽一叹。
史进却没有那般多的感慨。端起酒碗来,一饮而尽。“兄弟何来那般多感慨?”九纹龙也就真怪了。自从田虎跳出河东之后,朱武的叹气声就越来越多。
神机军师一声苦笑,这史大郎非是真的粗俗之辈,他就不信这人心中没见后悔,也不知道他是真想得开,亦或是无可奈何。那王进到底是他恩师。
“且说那演武场一战中,梁山军最是八面威风的人。不是大名鼎鼎的玉麒麟卢俊义,也不是那力胜两辽将,回首斩孽徒的史文恭,而是屠龙手孙安。
此人是泾源人。生的身长九尺,腰大八围,颇知韬略,膂力过人。自幼学得一身好武艺,惯使两口镔铁大剑。后为父报仇,杀死二人,受官府缉捕,弃家逃走……”
又是那泥沽寨演武场之斗。这俨然就是进来酒楼瓦舍之中最受那说书人爱的桥段了。史进初听闻时候,神采飞扬,热血沸腾。连声喝道:“真好汉当如此。”便是现下亦会拍手叫好。
朱武初闻时候却是另一幅模样,神思不宁,黯然失色,以至于人都恍惚了去。
众所周知,说书人是最会加私货的。近来天下所生的大事,除了那陆谦开科取士,就是那沧州泥沽寨演武场较技了。而对比前者忌讳,后者却多少还能流传。而且那进士有甚好说,虽然细细思考来,其中孕育着无比叫人惊愕的所在。
那梁山泊是甚出身,何人不知?这就仿佛是一处草台班子一样的民办学校,却突然的本届博士班的学生毕业了,那一个个都是真博士后。给人无比之荒诞感!
但这却是不可说的。而且这等事只适合三两知己品着小酒,私下里说话。哪里有比武较技让人振奋的?适合公开宣讲的?
那一场比斗,这说书人就能念叨一上午,很多都是道听途说,内中充满谬误,但也不妨碍一帮人听得津津有味。
“大丈夫当如是哉,能一朝名动天下,就是死也甘心!”
一张酒桌上的魁梧大汉一拍大腿,巍然长叹。
“兄长慎言,休要叫人冤做心向逆贼,遭公人捉去,受那无妄之灾。”旁边的酒客连忙劝道。而后只片刻,朱武就见那一桌人急匆匆下得楼去。心中感慨那泥沽寨之斗,陆谦着实走了步好棋。
那一战,明着是叫契丹人不敢在小觑中原;实则大大激励人心,叫人热血澎湃。日后即便这热血冷了,内心中对梁山军之感官,已经为之大好。
自然,有人称赞便就有人叫骂。就听一人大叫道:“梁山陆贼大逆不道,搅乱天下,祸害天下苍生。非是他辈掀起波澜,朝廷大军早已经沟通大金,北上幽燕,收复燕云十六州矣。彼辈人名托英雄好汉,实乃天下之大害。叫我中原断送百年良机,罪大恶极,罪不可恕……”
周围酒客自有人附和,大多是读书人公子哥打扮,更多是如朱武、史进者,却是自顾自地喝酒吃菜,神色略带嘲讽。
谁都不是傻子,那江南方腊与陆谦可没大勾当。朝廷一个花石纲都要把江南百姓给逼死逼疯,还不允许人家死之前恶心你一下么?
天子虽然自号是天下之主,富有万里山河,可百姓之家的财产那是人百姓的,可不真的是你这做皇帝的。朱勔之流在江南巧取豪夺,叫无数人受难受灾,民怨沸腾,有没有梁山泊,人方腊都是要造反的。现下唯一的区别是,方腊头顶有一个名气更大,实力更厚,更惹人注目,更叫老赵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陆谦。
“话说那陆谦要娶方腊之女,且许为正妻,他是作何想的?莫不是真要与方腊一南一北,平分天下?”史进干了一碗酒。
朱武笑的很无奈,“俺又非齐王肚里的蛔虫,安知道这个。”遮莫那方氏女的位置是不好坐的。“齐王能走到今日,万非寻常人也。怕是心中自有定计。”这等事,外臣都难说。更休言他们这思量了。“去休去休!且来饮酒……”
第435章 所图甚大
高丽,江华岛东南方海域。
清晨,初升的朝阳把柔和的万道阳光透过云层撒入海面,碧蓝无垠的大海上,一道道波浪不断涌来,撞击在船身两舷上,发出哗哗的声音,喷溅着雪白的泡沫。
海风平浪静,连海涛声也格外的轻,一切都仿佛还在沉睡,未曾苏醒。
一大一小两艘高丽海船航行在海面,大船的船艏,两名高丽贵人装束的男子正凭舷眺望。
“七兄,再有半个时辰,便能驶达海东三号港口。”两名高丽贵人中,年轻的一个,向那年长之人说道。
“海东三号港,真是一怪异的名字。”李资荫口中喃喃说道。梁山军以“海东”为名,一二三四为序,为其各所得之岛屿的港口更名,甚是怪癖。
“梁山贼于数术之道甚为看重。”年轻人再道。
李资荫眯起了眼睛。他乃仁州李氏之族老,为当年李资义一系遗老。族内,便是李资谦对他也要礼让三分。
此番高丽剧变,梁山军固然是已经彻底退出开京,然王俣也始终滞留于南京汉阳,即后世之汉城是也。如是,王室对北地之掌控,猝然大弱。又因为先前抗贼,各地权贵世家皆起刀兵,那休管战力之高弱,高丽王权于地方之约束亦大减也。
王权震荡,尊严痛失,人心混乱,各色人等层出,且内中又有梁山泊在煽风点火,如是偌大之高丽,看似已经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
以仁州李氏为例,便有人主张趁机谋取北国之地。李资谦的亲家公拓俊京,固然是被梁山军杀的大败,但其手下兵马于高丽国内依旧可称“精锐”,用来镇压北方却还不在话下。
如此,先成藩镇,扎稳根基,后角逐天下。想来那梁山军必也乐意看到王氏高丽的垮台。
这般声音之嘹亮,李资谦亦镇压不下。
但仁州之地太过于敏感,彼处就在开京之南,又处南京之北。后世人若是见到了高丽的地图,看到仁州的位置,一口便能叫出它后世的名字来——仁川。那般地方,想要蓄谋,必要小心翼翼。
且王俣也非是白给的。自然晓得自己久留南京的弊端,更清楚拓俊京与李资谦的瓜葛,如是他一边招揽兵马,一边死活将李资谦留在身边。而以门下平章事金缘判西北面兵马使,负责北部千里长城之边防,再用参知政事高令臣坐镇开京。
仁州李氏虽与江华岛近在咫尺,可南北受制也,在其还不欲立刻同王室撕破脸皮之下,李资荫一行要遮掩行踪,就只能从仁州港口向东直使入江华湾外海,转而向北,再由东南斜插着,绕过一个大圈,驶到江华岛来。
海面像碧色的丝绸一样柔和,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多多白云,展翅飞翔的海鸟旋盘在空中,到处寻找食物。
江华湾中岛屿林立,许多无人岛,即便在后世都无有人类涉足。
其本身之东侧,与半岛之西海岸最窄处且不足三五里,真是一水相隔也。其北岸和高丽首都开京向望,距离也不过数十里。另外,江华岛又处于半岛上的最重要河流之一汉江的入海口,沿江而上就能到达后世南棒子首都,也是现下高丽三京之一的汉城。交通实在非常方便,且又有险可守,也无怪乎此地素来为棒子的要出,一旦无法抵抗的外敌入侵就想往江华岛躲了。
且岛上的港口也极是优良,处于岛屿的西面,一个月牙形内凹的海湾,海湾西面间隔不过三二里又有一座名为席毛岛的扁长岛屿遮挡风浪,因而形成了多处优良的天然避风港。
最后就是这座岛屿的地形地貌,在这不甚太大的岛屿上,却有着多达五处的山岭丘地地形群,又彼此不相粘连,而是将整个岛屿切割成多块,甚适合防御,山岭与山岭之间夹杂着平地,土地肥沃,盛产米粮。岛南有一座海拔四百多米的摩尼山,山上筑有城堡,曾是高丽国王的最后避难所。在摩尼山南还筑有一座大城,便是昔日高丽行都所在了。
原时空中,蒙古扫荡半岛时候,高丽朝廷一度在江华岛上避难达三十年之久。
高丽王朝历经了早前的辽国入侵之难,在江华岛以及同在一个防御圈里的席毛岛上,修筑了不少用于防御的城堡,但现在这些城垒上飘着的都是梁山军的旗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