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第1040节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你可以原谅我,但是我……会不会原谅你?”凤仪尖刻道:“心中划了一刀,是否能够弥补?是否可以被原谅?”
西门君仪嘶吼一声,看似就要挣扎站起,向杜夫人扑过去,可见到杜伏威哀求的目光,蓦然失去了全身的气力。
“我还忘了,西门君仪也不会原谅我。”凤仪又放肆的笑起来,眼中满是泪光,等到笑声止歇,凤仪盯着杜伏威道:“可我何须你杜伏威原谅!我何须你们原谅?你们的荣华富贵,是你们的杜大总管,用我和德俊的性命来换,我难道要求你们原谅?这岂非是个天大的笑话?!杜伏威,我告诉你,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欠你,我和德俊不欠你半分!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不怨我?”
杜伏威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已忘记了所有的一切,脑海一片空白。他嘴唇嚅动几下,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我没有资格埋怨你。”
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一闪而过,杜伏威痛苦的明白,凤仪说的分毫无错。这些年,她为自己默默的生个儿子,做着妻儿应尽的一切,可最后的时候,他却只想着兄弟。
既然如此,该求宽恕的是他,而不是凤仪。
杜伏威才要挺起胸膛,凤仪又道:“他们对我说,要想德俊活命,就要说你死。这对我来说,一点不难做,所以我就说你死了,德俊活下来了。”凤仪凄然的笑道:“杜伏威,你如果知道今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我后悔。”杜伏威涩然道:“我只想……只想你……”
“我不会给你机会,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凤仪突然尖声叫道:“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她尖叫声中,带有着决绝之意。萧布衣心中一凛,已知道不妙。
可不等他有任何举动,一道亮光闪起,鲜血溅出,触目惊心!
所有人怔在那里,目露骇然之色。杜伏威站在原地,晃了两晃,看似就要栽倒。
一把匕首刺在凤仪的心脏,她握着匕首,嘴角带着冷笑,目光最后落在儿子身上,软软倒下。
她最后望着的人,不是相濡以沫的丈夫,而是那个……她牺牲自己性命换回的儿子。她倒下的时候,不想再看丈夫一眼。
她眼中,只余对儿子的依恋,可她心中,充斥着对杜伏威不能谅解的痛恨!
她死的干净利索,死的义无反顾,或许在她决定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一天,但是她还决定这么做,支撑她做下去的,不但有爱,还有永不谅解的恨!
杜德俊扑到娘亲身上,痛不欲生,只是哭了几声,已昏厥过去。
西门君仪躺在地上,一直不能起身,凤仪倒下的时候,他正能看到凤仪的侧脸,见到她脸上表情的那一刻,忍不住的闭上眼睛。
议事厅变得死一样的寂静。
萧布衣饶是经历太多磨难,见到这种场面,亦是无法把握。思楠更是震骇莫名,当初她伤心杀死假陈宣华,逼死杨广,可和如今的场面比起来,显然还是微不足道。
最少这些人是身临其境,而她,不过是个旁观者。眼前的景象,给她造成的震撼,从未有过,她饶是武功高强,一时间也是手足酸软。
杜伏威望着死去的妻子,昏厥的儿子,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江淮军中没有人上前安慰,只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
杜伏威终于上前几步,蹲了下来,伸手想要去摸妻子,却又收回手来。他木然的蹲在那里,宛若石雕木刻。
终于伸出手,握住儿子的手,杜伏威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他想要发狂,只可惜,连发狂的对象都没有。
辅公祏还是站在那里,木头一样。凤仪的死,对他而言,似乎无足轻重。
“你……你……”杜伏威浑身发力,更不想指责,只是问,“凤仪是……和你商量了?”
“没有。”辅公祏摇头道。
“以你的聪明,当然能看出……凤仪在说谎。”杜伏威喃喃道:“可你没有说,没有揭穿,任由事态发展,甚至要和王世充结盟。为什么?难道因为,我也对不起你?”
他看似一方霸主,可连番受到打击,颓废非常,就算萧布衣见到,都满是怜悯。辅公祏没有半分的同情之意,冰冷道:“你的确对不起我!”
杜伏威喃喃道:“我知道,我吃过你的几只羊,我一直想要还给你。”
他说极慢,搂住昏厥的儿子,已泪流满面。阚棱终于看不下去,站出来大声道:“杜总管对每个兄弟都是仁至义尽,再有背叛,那良心可是被狗吃了?”
众人跪下,齐声道:“杜总管!”
他们跪下,是因为凤仪,他们喊一声杜总管,发自肺腑,他们只希望这一声喊,能减轻杜伏威的些许悲痛。凤仪死了,他们见到杜伏威伤心难过,其实亦是心如刀割。
没有跪下的只有几个人,萧布衣瞥见了陈正通的些许犹豫,皱了下眉头。可陈正通很快亦是跪倒,混杂在人群中。
萧布衣、思楠站着,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可众人都没有留意二人,只是望着人群前站着的辅公祏,亦是他们一直尊敬的辅伯。
萧布衣没想到事态竟然发展到这种程度,杜伏威根本没有安排人手,辅公祏看样子,也没有任何准备。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以辅公祏的精明,他竟然没有想到杜伏威会回来,才没有任何准备?萧布衣想不明白,却没有放松警惕。
辅公祏还是呆呆的站着,讥诮的望着杜伏威,“你还记得那几只羊?”
“当然记得。”杜伏威道:“我还记得,我数次遇袭,身受重伤,要非你把我藏起来,我已被官兵杀死。”
“你还记得什么?”辅公祏又道。
“我还记得,你我一武一文,联手闯荡草莽,没有你的计谋,只凭我的匹夫之勇,到不了今日的局面。”杜伏威又道。
“原来你都记得。”辅公祏冷冷道。
“可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对我不满。”杜伏威凄然的笑,“你若是喜欢,我们打下的江山,你拿去就是。只要你能让江淮军过上好日子,我怎会拒绝?”
阚棱大声道:“辅伯,义父是欠你很多,可你难道不记得,当初大青山被围,若非杜总管带人救你,你已丧命!当初巢湖血战,你被困火中,若非……”
他还要再说,却被杜伏威摆手止住。杜伏威疲倦道:“以往的恩怨,谁能算的明白?”
阚棱欲言又止,辅公祏冷笑起来,“杜伏威,怪不得凤仪恨你,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何这么做?”
杜伏威听到凤仪两字,如受重创,面色苍白,忍不住低头望了妻子一眼。
“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徐绍安忍不住斥责道。
众义子纷纷对辅公祏怒目而视,心道他这个时候还提及凤仪,简直是恶毒到了极点。辅公祏在江淮军中,的确有很高的威信。可众人见到杜伏威的心痛,感同身受,不约而同的都站在总管这面。
陈正通已经退到人潮最后,四下的望着,萧布衣看在眼中,嘴角带丝冷笑。这个陈正通,显然有些问题。陈正通见无人注意自己,不再后退,只是眼珠飞转,显然想着什么。
辅公祏并不畏惧,更不理会众人的怒视,只是望着杜伏威道:“你记得我送你的羊,就应该知道,我家境并不富裕。其实那羊不是我偷来,而是我亲人要我送与你!他们只怕你不肯接受,这才让我说是偷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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