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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一六二九 第555节

在王若彬搜集的资料中存有关于这条船的几乎全部数据,但要如何真正将其制造出来对他却是个难题——就好像考试作弊,王同学虽然知道最终答案,可中间的推导过程还得靠他自己摸索。于是便有了从“飞剪一”到“飞剪五”的逐步推进,当然这只是计划,如果“飞剪五”不能达到要求,那后面出现“飞剪六”,“飞剪七”也不奇怪。

“你是按照桅杆的数量来命名型号吗?”

庞雨不太懂这方面,但他至少能看出王若彬的设计总体来说就是越来越大,桅杆和船帆的数量也越来越多——先前“时雨”“野分”二舰都是单桅,其后“新雪风”,“白驹”,“飞燕”等则是双桅船,到了这一艘最新型号,狭窄修长的船身上从前至后三根主桅杆高高耸立,船身总长度已经接近他们缴获的西班牙大帆船了。

“呵呵,差不多,我计划中的终极型号‘飞剪五’就是五桅船……当然还会有一些其他变化,不过基本上……没错,桅杆是越来越多。”

在王若彬的带领下,庞雨又上船参观了一番。也许是因为当初乘坐最早那条小“雪风”时留下印象太深刻的关系,快速纵帆在庞雨的印象中似乎总应该是小船。当然这也是因为纵帆船的长宽比向来比较大的关系,船身总是很细长,感觉装不了多少东西。

故此先前那四条船,“野分”和“时雨”就是纯粹的侦查舰,辅助用船。等“新雪风”,“飞燕”和“白驹”服役之后,快速帆船舰队总算成型,便可以合并在一起,用来执行某些高速突击型任务。以及偶尔用来紧急运送一些数量不大的货物了。

但如今的这条“飞剪三”型,应该已经算是一条大型船了。船身长度超过了五十米,宽度即使按照一比八计算也有六米多,排水量据王若彬介绍仅空载就超过了二百吨,如果满载可以达到五百多吨,也就是说这一条船便可以载运三百吨左右货物,这个数据已经超越了琼海军手头除了大型帆船以外的绝大部分辅助船只,若是多造几艘,便完全可以独立作为一支运输船队使用了——专跑高速运输。

“事实上这才是飞剪船最主要的用途——高速货运。当年美国人用它把新产的茶叶以最快速度送往欧洲,横渡大西洋只需要十三天。我们如果用它向北方输送农产品,甚至可以保证陈涛他们能吃到新鲜的荔枝。而且连护航队都不用,没有任何战舰或海盗船能追得上它。”

“五天内能到达旅顺吗?”

庞雨现在只关心这个,他之所以跑到码头也正是为此而来——委员会在接收到陈俊发出的紧急电报后同样乱了一阵子,然后很快便做出决定:派他去重新接掌威海卫基地,连同旅顺的事情也要一并管起来。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去收拾那烂摊子吧。

“没问题,如果顺风顺水,四天就够。”

之所以要派最新下水的大飞剪出动,却是因为除了送庞雨过去外,还要带过去一个关键人物——外科大夫石亦生。尽管文德嗣发电报回来说他已经带了老杰克一同出发,但北上舰队中并没有配属快船,快速帆船分队这时候都在吕宋那边执行任务呢。委员会算算时间,觉得以文德嗣那支大舰编队的速度,就算从宁波附近开始全速前进,等赶到旅顺怕也是迟了。还不如从海南本岛派快船和医生——王若彬保证他的新船能够以十五节以上均速前进,必要时二十节都能跑出来,如果运气好一路顺风的话,只要四五天就能抵达旅顺口附近。

于是这艘“丹阳”号的处女航路线便这样确定下来——没错,“丹阳”号,正是这条“飞剪三”型首舰的名字。大多数人对这名字没啥感觉,但庞雨却是明白其中奥妙的,听到之后很是抱怨了一番:

“不是说跑海之人最迷信吗?你们怎么尽搞这种妖蛾子?非跟祥瑞较上劲了不是?肖朗牛逼轰轰,过海峡时非要学人家符坚立个FLAG,这回可好,真成投鞭断流了……你们就不能取个正常点的名字?先前那两艘叫‘白驹’‘飞燕’的不就挺好!”

对于庞雨的抱怨,王老板却只能苦笑:

“这取名字章程也不是由我定的——大集体非要把这权力交给大家,而有些人就是喜欢恶搞,你能拿他怎样?”

——说起这舰船命名规则还真是一笔糊涂账,原先说是由委员会确定,后来有人就提意见,说凭啥?大家应该都有权才是,于是约定好从一百三十九人中轮流抓阄,抓到谁谁就获得一次对新船的命名权。当然也事先说好:不能取太古怪庸俗的名字。问题是象“丹阳”这种内涵很深的名字,一般人不知道它的梗,也就无从否定。等到明白人知道这回事,却已经通过了。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这时候其他几个人也带着简单行李赶了过来——包括石亦生石大夫,王若彬船场中的几位技师,以及相应的护卫队和帆船操作人员。这次行动由于过于仓促,琼海军中负责快速帆船队的几个人都在外面,只好再次由王老板亲自出动,顺带着,也为“丹阳”号作一次远航测试。

看看人到得差不多了,王若彬便下令起锚,准备出航。但就此刻,却见码头入口处人影闪动,一条彪形大汉一边高喊着“等一等”,一边直冲了过来。

——却居然是解席。

庞雨和石亦生等人对望了一眼,作为山东威海基地的最初创立者,第三团的正牌团长,以及明帝国册封的威海参将,对于这次旅顺口的麻烦,解席毫无疑问才是最适合去处理的人选。可问题是他的太太茱莉产期将近,如今肚子已是挺得老大,行动日益不便,连委员会日常例会都不参加了。解席当初就是为了照顾老婆才辞去职务返回海南,这时候要再喊他去辽东,肯定就赶不上孩子出生了。更不用说还可能会有危险——肖朗的遭遇正摆在那边呢。

所以在委员会上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压根儿没提他,直接就说让庞雨单独过去,后者也完全理解,回去稍稍收拾一下便出发前往码头,特意没去跟老解道别。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后节外生枝,不过作为前任委员以及现任委员的配偶,解席消息倒也灵通,依然及时赶了过来。

见老解气喘吁吁的拎着一个行李包也冲上了船,大家都明白他的想法了,不过庞雨还是问了一声:

“茱莉那边,你跟她说过了?这次过去,可能会在那边待很久啊。”

“说过了,她完全理解的。第三团也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再把它交给其他人糟蹋了!”

解席脸上犹自有余怒未消——在知道肖朗刚刚在旅顺口登陆,就迫不及待要求没有火炮掩护的第一营跑去跟后金军死磕,解席只气得大骂肖朗是个王八蛋,牺牲起别人家子弟来不心疼。如果不是因为肖朗本人受伤,如今还生死未卜,解席肯定要立即向委员会提出弹劾,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他执掌第三团军权的。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三团小伙子们安全无虞的带回家。而这件事情老解绝对不会再假手他人,哪怕是与他合作最久,交情最深的庞雨也不行,必须要由他老解亲自来干!

见解席如此坚持,大家也不说什么劝解之语了。于是王若彬下令拉起锚碇,升起风帆,在码头钟楼上敲响的祝福钟声里,新生的“丹阳”号借风迅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海天之间。

第六百二十八章 郑大将军与心灵鸡汤(上)

郑芝龙郑大将军这几天特别不爽。

事实上自从在听说短毛要停止贩卖私盐之后,这种“不爽”的感觉就一直跟随着他。尤其是这一路过来,看到自家船上那些白花花的盐货被换成更加白花花的银两,这种感觉反而愈发强烈。

按理说这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郑家这一个月赚得钱比他们过去一年赚得都要多,自家负责买卖的那几个账房先生最近这段时间笑脸就没停过,可郑芝龙心里头想得却是“这么好的买卖,偏偏只能作最后一次……”——这么想起来自然是越来越不爽。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问题,人家短毛够仗义了——他们自己也有盐场,存盐数量比他郑家多得多,但人家可没这么搞倾销。对于他们的倾销行为也没阻止,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郑家大赚其钱。如果双方换个位置,郑芝龙相信自己绝不会忍耐,早就一拍两散闹翻天了。

所以他的这种郁闷都没法子和别人说,哪怕是跟自己最亲密的兄弟郑芝虎,他只稍稍提起过一点,但郑芝虎却完全不能理解,反而咧着嘴说哥哥你想太多了,咱现在不挺好嘛:倭国那条航线日入斗金,最近贩盐又大捞了一票,安平老家的房子也建成了,全家都搬进那大院子里享福了……都是些好消息啊!

郑芝龙想想也对,但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但如果是庞雨在这里,作为一个有些宿命论情结,而且了解历史上那个“真正”郑芝龙事迹的现代人,也许会感慨几声诸如“历史惯性”之类的话。

——历史上,这一时期的郑芝龙,以及整个郑氏家族此刻本应该是处在一个飞黄腾达的阶段,自从在料罗湾大海战中击溃荷兰舰队主力后,郑家船队横行在这一片东亚海面上,大模大样向此地的每一条商船收取着高达三千两白银的通行税,而且无人胆敢违逆。岁入千万,不在话下。

而在政治上,郑芝龙也是一路加官晋爵,在普遍黯淡的大明官场中堪称一抹亮色,从一个原本生造出来糊弄他的“五虎游击将军”杂牌官佐,升至明朝正规武官体系中的一省最高将领:福建总兵,才仅仅用了十年左右,在正常晋升体系内堪称神速了。

然而现在,虽然郑家靠着卖私盐和跑日本航线大发其财,终究还是老老实实做生意那种类型,将本求利,比原先历史上直接明抢肯定是差得多了——有琼海军压制着,后一条路是想都别想了。而在仕途上,虽然不久之前的淡水河口一战也同样是取得了相当辉煌的胜利,但在人家琼海军全灭西班牙远征舰队的战果面前,这次胜利在朝廷里也就激不起什么波澜,最多人家说一声“噢,南面又赢了啊……”,便揭过去。

更苦逼的因为有琼海镇舰船参与了这次战斗,朝廷便理所当然免除了对郑家进行战后封赏的义务——当初琼海军接受招安时与大明朝约定好:琼镇对外作战,赢了不需要朝廷奖赏,输了也不用大明抚恤,反正一切自理。不过同样的,朝廷也不得对他们的战利品指手画脚。

在实际操作中间琼镇是遵守了自己的诺言,但大明朝廷可就有点不地道了——厚着脸皮要大船就不说了。就是在前一条上,明朝那帮目光短浅的官僚把“琼镇作战”的概念给扩大到了所有“琼镇参与过的战斗”——比如前次登州之战,结束后朝廷本应派发出去大量的官帽子作为奖赏,赏功银子更是没个上百万两打不住——如果当真完全按斩首赏格办理的话。

但以朱大典为首的文官们在战后记功时采取了非常严苛的标准,几乎是一颗脑袋一颗脑袋的跟那帮丘八算账——这些人明明是被短毛铳炮打死的,你割个死人脑袋就想来报功?最终那黄县城池乃是朝廷雇佣了琼镇的雷神火炮方才得破,你们报个破城之功上来也不怕丢脸?

……种种东折西扣的计较下来,那帮原本兴高采烈,以为打了胜仗总能混个大彩头的军将们个个都闹了个灰头土脸,而且他们还不好反驳——那一仗确实基本是琼镇兵马包打了全场,他们就算有过上场机会也没能把握住,到最后还是靠了短毛那恐怖的雷神火炮才最终取胜,这一点多少只眼睛看着,想赖都赖不掉。更不用说那帮进士文官个个伶牙俐齿的,无理都能搅出三分来,这回占了道理,更是丝毫都不肯让。

于是,等到计功完毕后人们才发现:平定登州叛乱那么大的功绩,真正颁发出去的奖励却不多,大头功劳都记在了琼海军的头上。但琼海军本身却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奖赏——就算不考虑他们跟大明朝廷的约定,那姓解的满嘴胡说八道,朝廷不严加治罪就算客气了,还想得赏?

到了最后,除了关外辽镇出于笼络目的还赏了些银子,另外还有统兵文官和监军太监的“运筹帷幄,随军赞化”之功不关短毛鸟事,照样要大力封赏外,其它各路援军大都是怎么来的还怎么滚回去。对那些离得远的,比如川军之类,朝廷能给报销一部分路费粮饷已经算是额外开恩了。

而那些负责记功的文官和太监们则高高兴兴向皇帝汇报——他们不但为国库节约了大批银两,同时还成功把诸军的怨恨都归结到了短毛军身上——文官们可是最擅长这种挑拨手段的。那些失望而归的地方部队都在抱怨短毛抢功太狠,明明自己又吃不到啥好处,非把功劳都抢过去,损人不利己白开心么。

至于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地方部队还肯不肯踊跃前来相助……那谁在乎?反正大明朝跌跌撞撞走到现在,也延续二百多年了,连皇帝都给人俘虏过,总能撑得下去的不是么?

第六百二十九章 郑大将军与心灵鸡汤(下)

对于发生在中原本土的大战尚且如此,一场小小的,远在海外的边境战事当然更不可能让中央王朝有丝毫关注了。所以郑芝龙豁出老命,拿出全部家底打赢的那一场淡水河口之战,除了满足他自身的复仇欲望,以及彻底干翻了荷兰人这个老对头之外,并没有能为他从朝廷方面弄到什么好处,银钱赏赐是木有了,加官晋爵也木有了……到现在郑芝龙头上还是顶着那个当年让他觉得是荣耀,现在熟悉大明官场了才知道是笑话的“五虎游击将军”头衔,而且估计这辈子也很难有所提升——假如他继续跟短毛混一块儿的话。

当然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短毛混的时间长了,郑芝龙现在倒也不怎么把朝廷名器放眼里了——他虽然不象短毛那么肆无忌惮,敢把“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给公然喊出来,却也深深地相信了一条真理:权势名望都是假的,自个儿手里有兵有钱还有船才是硬道理!

短毛的理论似乎总有道理,就连让他最近心情郁闷的那种不快感觉,居然也能通过阅读从短毛那里弄到的几本号称什么“心灵鸡汤”之类书籍而有所缓解。在郑芝龙看来那些书中所述有点类似于禅理,不过更加贴近市井人心。特别是其中有一句话,让他感觉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人爬山走上坡路的时候总是气喘吁吁累得要死,而走下坡路往往是轻松愉快手脚带风的。所以你在感觉到特别艰难困苦的时候别丧气,这说明你正在努力向上爬。而若是某段时期万事顺利一切如意那反而要警惕了——没准儿就是在开开心心地往下坡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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