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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驸马,真皇后 第101节

  王沐川闻言应允,便跟着贺诚去了言定野那边,等贺诚回来,夜已深了,贺家兄弟俩各自歇下,暂且不提。

  第二日贺顾睡过了头,他昨日特意把恪王殿下那块玉枕着睡了,然后却是一夜无梦,别说之前那个梦中的三殿下了,贺顾睡得可香了,连个屁都没梦到。

  天亮了,还是贺诚担心会耽误他今日比武,才把贺顾给摇醒的。

  贺顾醒来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的摸了摸枕下那块玉,脑子茫然了片刻,一时半会还没清醒,贺诚却已经钻出去看了一眼,回来便满脸焦急道:“大哥快些吧,我看许多比武的都已经走了,你这才刚醒,可别耽误了正事。”

  贺顾被他催的头更昏了,好容易才强打精神起来收拾洗漱,穿戴更衣,一切妥当才揣上了那块玉,撩了帐子带上贺诚往比武的大校场去了。

  草原上的清晨天气甚好,阳光熹微,天际尽头一层浅浅的绯色,用作校场的那片大草原上,已经布置了十几个擂台,第一日并不比弓马,比的是擂台。

  弓马大会要拔用武将,擂台也是正儿八经的武斗,各选趁手兵刃,虽说场面话说了点到为止,互不相伤,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刀兵无眼,何况这是三年才有一次,能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没人不拼命,是以每次弓马大会,被削掉了半截胳膊腿儿的,虽然少,但也并不是没有。

  贺顾一到场上,旁人没注意到他,倒是有个小内官站在入口处,一见了他便眼前一亮,赶忙凑上来,道:“驸马爷,您来了。”

  贺顾不太想得起这小内官是谁,茫然道:“这位内官是……”

  小内官连连点头,脸上笑得热情洋溢道:“奴婢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名叫斋儿,驸马爷叫我小斋子就成,是陛下叫我来给驸马爷传话的,说东三、南三、北三擂台都是选出京将官的,可能打得狠了点,怕那些不长眼的伤了驸马爷,西三就好些,驸马爷也可自己度量度量。”

  贺顾闻言,沉默了一会,心道皇帝给他这后门儿开的,简直有点太离谱了,连擂台都给他安排好了……

  他竟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然而贺顾抬眸远远看了一眼西边的三座擂台,望了望那些等在擂台下,一个比一个脚步虚浮、脸上笑容飘渺、隐有肾亏之像的公子哥儿们,便大概明白了。

  那三个擂台,大概是专选京中清贵闲职的,不然这群二世祖,断不可能凑到那去。

  在转目看看其他擂台,无论是台上打着的、还是台下等着的,果然正常了许多,总算是身材精悍、有点本事的正常武人了。

  贺顾沉默了一会,皇帝可是他老泰山岳丈,他老人家的好意自己也不好推拒,就算他昨日听了来自京城的一通最新消息,和王家智囊团的参谋,心知自己不能留任京中 ,但此事不好明言,要拒绝皇帝的好意,还是得亲自去和他说。

  便道:“现在陛下在哪里?我有事想禀报,不知可否劳公公引见?”

  斋儿道:“自然可以,驸马爷且随奴婢来。”

  贺顾跟着他绕过了几座擂台,果然在最前方看到了帝后二人的御帐,斋儿在帘前通报了一声,没多久里面传出来一句“进吧”,斋儿便回头道:“驸马爷且去吧。”

  贺顾朝他微微颔首,撩开帘子进了帐中,却不想帐中除了皇帝、皇后,还坐着一个身体肥壮、胡子茂密卷曲的男人,贺顾只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正是那庆典第一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异族小姑娘的亲爹,忽彭汗王。

  贺顾撩了衣袍下摆,正要下跪行礼,皇帝便已经笑道:“不必多礼,这里就我和皇后、汗王在此,没什么外人,你且坐吧。”

  王忠禄一向是眼色过人,皇帝话音未落,他已经朝着随侍内官使了个眼色,叫他们给贺顾端来了张小圆凳。

  见贺顾坐下,皇帝才道:“朕前脚刚叫斋儿去给你传话,你后脚就上朕这儿来了,怎么?可是有什么事么?”

  贺顾道:“臣正是为了这事来了,臣是特意来谢天恩,谢过陛下回护之意的。”

  皇帝何等敏锐,只是听他这么一开口,便察觉到了贺顾的意思,他眉头一动,道:“哦?驸马这还没比武,便来谢恩了,看来是不愿领朕这个恩了?”

  贺顾连忙站起来,躬身道:“臣斗胆,臣……臣还是想博个出京去的差事,就……就不去西三擂台比武了。”

  皇帝还没说话,皇后却在旁边微微蹙眉道:“什么,顾儿是想出京去吗?”

  贺顾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确然有寻个离京武职,稍加历练的想法。”

  陈皇后道:“顾儿去年才和你爹从承河回来,你还这样小的年纪,已是吃过不少苦了,好容易回来,在京中玄朱卫谋个差使,以后陛下封你做个御前护卫不好吗?怎么就非得想出京去遭罪呢?”

  皇帝闻言,不由得转目看了看陈皇后,笑道:“阿蓉这话倒是妇人之见了,顾儿毕竟也是将门人家出身,如今年纪尚轻,气血方刚,他想要出京历练一二,朕倒也能理解,只是你要想好了,你出京去了,朕和皇后、恪王可都照拂不到你,在军中不比在京中,不过你是将门出身,这些道理应当也懂,这样吧,你若是自己打定了主意,且去比吧,东三、北三、南三都是每个擂台前五可得拔用,既然要凭真本事,你就先比个名堂出来,的确够格拔用了,朕也不会拦着你。”

  贺顾跪下叩首道:“臣叩谢陛下。”

  旁边坐着,一直没说话的那胖胖的忽彭汗王,却忽然道:“这位便是天朝的驸马么?”

  帝后二人同时一愣,转头看向他,皇帝顿了顿,才道:“不错……这位的确是朕那苦命女儿的驸马。”

  陈皇后闻言,却只抬了抬眼睑,淡淡扫了神情伤怀的皇帝一眼,并没说什么。

  忽彭汗王却突然站起了身来,单膝跪下,道:“忽彭知道,这个时候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还在因为公主去世伤心,但是忽彭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忽彭的女儿,实在需要一位来自天朝的驸马,能否恳请皇帝陛下,为我的女儿选出一位合适的驸马呢?”

  皇帝一怔,道:“这……汉王快快平身,不知你为何说,你的女儿需要一位来自我朝的驸马?”

  忽彭闻言,却忽然红了眼眶,沉默了一会,才道:“皇帝陛下也知道,在我们秋戎部,归顺于天朝以前,秋戎部和科尔奇部、契铎部,是布丹草原上的三大部,可是自从我们归顺了天朝后,其他两部就总是说我们秋戎部,是草原上的叛徒,是布丹女神膝下的叛徒,可是四年前的那场灾荒,他们却都没有对我们伸出过援手,当然,我也知道他们当时也很不好过,帮不了我们,我不怪他们,可是那时候如果不是天朝送给我们部族的粮食,现在秋戎部不知道都饿死了多少女人、孩子了,忽彭和秋戎部的子民都是知恩图报的人,不会忘记皇帝陛下的恩惠!”

  皇帝闻言,也有些感慨,道:“你们部族领地最小,荒年难捱,的确如此。”

  忽彭一张肥硕的大脸上,简直是声情并茂、声泪俱下道:“今天我来求皇帝陛下,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从去年开始,他们两部就勾结在了一起,侵夺我们的牧场,抢夺我们的牛羊,还威逼恐吓,劝我别再带着我们秋戎部,依附于天朝,甚至还要叫我把女儿,嫁给契铎部的汉王,那个老家伙,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可我的朵木齐才十二岁!”

  “我除了来和皇帝陛下求援,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忽彭和王妃,只有多格和朵木齐两个孩子,生下朵木齐没多久,王妃就病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朵木齐嫁到契铎部,嫁给那个老头子,可我也实在走投无路了,恳请皇帝陛下,为我的女儿选一位越朝的驸马吧!越朝是天朝上国,朵木齐如果有一位越朝的驸马,他们一定不敢再逼迫,要忽彭把朵木齐嫁给他们了!”

  皇帝闻言,面上的笑意果然渐渐隐去了,只是他沉默着,似乎在思索,并未马上回话。

  半晌,皇帝才缓缓道:“汗王爱女之心,一片赤诚,朕也是人父,能够理解,只是眼下一时半刻,要替汉王的女儿选出一个合适的驸马,恐怕不是很容易。”

  忽彭却忽然转头,看着贺顾道:“有的!有合适的,我看像这位勇士一样的少年人,就很适合朵木齐,如果能为朵木齐找到一位这样的驸马,秋戎部一定会记得皇帝陛下的恩德,世代臣服于越朝,岁岁上贡,决不……”

  正此刻,御帐外却传来了一声斋儿的通禀:“恪王殿下求见。”

  皇帝一怔,陈皇后却面色一喜,连忙道:“快叫他进来。”

  她话音刚落,果然很快便有人打了帘子进来,男人的声音淡淡的,语气也很疏离。

  “汗王说笑了,一人怎可为两国驸马?”

第76章

  皇帝见裴昭珩打了帘子进来,也不意外,只朝忽彭汗王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朕的老三,汗王前日在大宴上也是见过的。”

  忽彭汗王点头,道:“自然,只是三王爷方才说……”

  他话说到一半,后半句却又给生生咽了回去,没说出来,无他,这位越朝的三王爷,虽然瞧着年纪轻轻,可只是淡淡扫他一眼,忽彭就被那眼神给看的心中猛打了个突,他赶紧反省了一下,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开罪了这位年轻的王爷……?

  裴昭珩面色淡淡道:“汗王有所不知,驸马已发过誓,此生不娶,恐怕并非贵部王女良配。”

  忽彭汗王愣了愣,转目看了看贺顾,贺顾见状,也只好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有些尴尬道:“……确有此事,不过陛下治国有方,我朝……呃也是人才济济的,除了我,汴京城中品貌俱佳的青年才俊,也是数不胜数,定然还会有更适合王女的男子,可堪为配的。”

  忽彭汗王闻言愣了愣,心中忽然感觉,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虽说他也早知,这位越朝的小驸马是不可能真娶了他女儿朵木齐的,所以忽彭才会这样在帝后二人面前开口,他当然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可……越朝的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怎么这位三王爷,倒是先跳出来反对了?

  诚然,忽彭知道驸马是三王爷的姐夫,但是他那姐姐——长公主,不是已然魂归九泉、香消玉殒了么,怎么……这位王爷难道还要替亡故的姐姐,盯着姐夫守节不成?

  呃……他也听说过汉人规矩多,只不想男子竟也要给妻子守节,汉人还真是古怪。

  只是越朝毕竟国力强盛,尽管三王爷只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地位却也是尊贵的,忽彭自知秋戎部和越朝相比,实在弱小,在布丹草原三大部中,秋戎部也是最弱的那个,否则他也不必烦忧女儿要被契铎部的首领强娶这种事,走投无路到不得不来抱越朝这条大腿了。

  眼下三王爷说不,忽彭也只得干笑道:“呃……好吧,看来的确是我还不了解内情,只是我的女儿朵木齐,她……”

  陈皇后闻言,笑道:“汗王不必忧心,那日宴上本宫也听王女提了这事,就记下了,所以才遣人去把珩儿叫来,正是为着此事。”

  她此言一出,旁人还没如何,贺顾心中却是猛地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立刻抬眸去看不远处站着的恪王,却只瞧见裴昭珩半边俊美侧脸和微抿的薄唇——

  ……不会吧?

  难不成皇后娘娘……竟是要给恪王殿下说亲不成?

  ……先前他就看出来了一点苗头,二殿下和三殿下年纪不相上下,顶多差了个一岁半岁,眼下闻贵妃都已经火急火燎的开始给忠王选王妃了,三殿下做了这样多年的“长公主”,在君父和心病初愈的皇后娘娘心中,定然是自觉亏欠三殿下良多的……他们又怎么会忘记了三殿下的终身大事呢?

  贺顾当然也记得,颜之雅告诉过他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他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真的到这一刻,贺顾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更多的是惶然。

  三殿下会回绝的吧,会回绝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撮合的吧?

  即使……即使三殿下一向孝顺,几乎从来不曾顶撞皇后,为了母亲宁愿自己受十多年的委屈,可他们才互通心意没两天,他定然不会接受吧?

  会吗……?

  ……会吗?

  贺顾心中简直百味陈杂,他嗓子眼都有些干涩了起来,只看着恪王的侧脸一言不发,但恪王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侧目看向了贺顾,御帐之中,二人视线相对,恪王看着他并未说话,此刻帝后、忽彭汉王都在,贺顾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他也只能那样静默的瞧着裴昭珩,一声不吭。

  父母之命,本就难违,贺顾当然知道,可若是恪王真的要娶那秋戎部的王女为妻,他……

  他衣袖下的五指收了收。

  贺小侯爷心中百转千回,脸色也有些沉郁,只是除了裴昭珩无人注意到。

  陈皇后看着忽彭汉王,笑道:“前日听了这事,本宫还想了半天,琢磨着朝中哪家有适龄子弟,能配得上王女?只是迟迟也没个主意,倒是珩儿想到了一个人选,说与本宫听了,不过……本宫心中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珩儿今日也没什么事,本宫就把他叫来了,也好让他亲自与陛下、汗王说道说道。”

  皇帝闻言,面色也有些讶然,转头看了看裴昭珩,道:“哦,怎么前日不曾听皇后提过?”

  陈皇后看着皇帝,笑意变得微不可察的稍稍淡了一分,柔声道:“我嘴笨,还是叫珩儿说与陛下听吧。”

  忽彭汗王面色也有些疑惑,问道:“不知道三王爷的人选,是哪一位?”

  裴昭珩道:“二哥性子纯善爽直,不是恰好和王女脾性相投?”

  皇帝闻言,微微一怔,道:“……临儿?”

  皇帝思索了片刻,顿了顿,才道:“这孩子的确是与汗王那女儿脾性相类,只是……”

  忽彭汗王也被吓了一跳,赶忙道:“这……这……朵木齐年幼无知,又不怎么聪明,恐怕配不上皇帝陛下的儿子啊!”

  忽彭这话倒是很发自真心,虽说他的确是想捞个越朝女婿不假,但确实是实打实的没打过皇帝儿子的主意,无他,朵木齐是他与亡妻生下的最后一个孩子,一向疼的心肝儿肉一般,真要是嫁给了越朝的皇子,肯定就要一去不回了,他实在舍不得女儿,也只是想找个家中离布丹草原近些的越朝勋贵子弟罢了。

  而且如今越朝皇帝生了三个儿子,为了皇位老大和老二一直在干仗,忽彭也有所耳闻,那位太子殿下,已经娶妻就不说了,这位二王爷,万一真娶了朵木齐,那以后他要是干过了太子,登上了皇位,朵木齐就成了越朝的皇后,秋戎部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这等好事忽彭之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要是二王爷输了呢……?

  忽彭心知,继承人之争会有多惨烈,要是越朝将来的新君不是二王爷,而是那个太子,那到时候朵木齐作为他的王妃,肯定要被牵连,且她还是异族女人,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忽彭爱女如命,宁愿不要荣华富贵,也只想保全了朵木齐的小命。

  便连连说朵木齐配不上忠王来。

  皇帝叹了口气,道:“既然是汗王爱女,那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一部王女,我朝以前,也不是没有皇子迎娶异邦公主的前例,汗王何必说什么配不上呢?只是儿女亲事,这也的确不能强求,这样吧,既然汗王觉得朕那二儿子,不是王女的良配,不如就趁着这几日比武,在这些个勋贵子弟里挑一挑,若有能过得眼去的,再来和朕与皇后说说,汗王觉得如何?”

  此言正中忽彭下怀,他当即笑容满脸,连连作揖,喜道:“赞美皇帝陛下的恩德!”

  贺顾:“……”

  方才他心中七上八下了一溜儿,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同小狗那般被逗了一回,想象方才他那些个小媳妇儿一样的丢人反应,真是好生难堪……或者说是羞愤交加,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先告退了。”

  皇帝笑道:“你去吧,别耽误了比武。”

  贺顾应了是,转身撩了营帐帘子,便三步化作两步的飞快出去了,只是他刚走出来没两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了一个节奏熟悉的脚步声,连续几日河畔相会……呃,用相会这个词仿佛有些奇怪,但他的确是连续几日和恪王暗夜相会,自然已经能听得出他的脚步。

  但贺顾虽然听出来了,却没转身,也不放慢脚步,反而更加快了速度,想要从重重叠叠、迷宫一样的御帐群里走出去,只是他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抓住了肩膀。

  贺小侯爷象征性的挣了一下,几乎没用力气,自然是没挣开的,他也不回头,声音有点闷道:“你干嘛,放手。”

  裴昭珩在他身后道:“生气了?”

  贺顾“哼”一声,道:“我怎么敢生恪王殿下的气,您也没做错什么不是?”

  然而刚一说完,肩膀就叫人强行转了过去,贺顾抬眸,恰好撞进裴昭珩那双乌黑又漂亮的桃花眼眼底,他抽了一口气,转过目光去不看他,道:“干嘛,老逼我看你,你很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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