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文豪 第164节
宁春宴漆黑的眼睛从废稿堆上探出来,用警示性的目光盯著王子虚。
王子虚装傻:“什么怎么样?”
“投稿啊。”陈青萝语气有点急促,似乎嫌他笨。
王子虚摇头。
陈青萝问:“摇头是什么意思。”
王子虚心虚不语。
陈青萝伸出手,猛猛拍在他桌前:“摇头是什么意思?说啊!”
她的语气如同病人家属般急促,倒像是摇头的不是王子虚,而是急诊室里走出来的医生。
王子虚朝宁春宴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宁春宴却很没责任感地缩回了视线。陈青萝打量他们两人一眼,随后冷若冰霜地回到自己位子上。
陈青萝的手背白皙,手指甲上没有涂指甲油,却也十分有光泽。她的手离开很久,桌上仿佛还残留著微不可闻的幽香。
那天陈青萝没有再跟王子虚说话,虽然以前她也不跟王子虚说话,但以往她跟他说话,是单纯因为不想说话;而这次不跟他说话,是因为不想跟·他·说话。她貌似很·不高兴,众人也不敢打扰她。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就告辞离开了。
王子虚就像一艘航行在黑色海洋深处的潜水艇,进入了静默模式,忍耐著一切孤独,只有他自己知晓自己的使命。这个使命哪怕连陈青萝也不能告知,他只能独自忍受。
另外一件称得上是小插曲的事情,是杂志社开始对外招聘员工了,王子虚也帮忙面试。令他意外的是,有一位熟人也过来应聘编辑——竟然是林洛。
林洛自从上次西河文会惨败后,似是彻底被沈清风放弃了,后来他主动退出了西河文协。林峰说,他像是从西河消失了一般。王子虚见了他一问才知,他转到东海来发展了。
面试完后,林洛把王子虚单独拉了出去,低声问道:“听说你的新作打算投《获得》?”
王子虚道:“怎么连你也知道?”
林洛嬉笑著拍了他一把,说:“你可是我们西河文会头名啊!你的动向自然得多关注关注啊,也好跟进文坛最新风向。”
王子虚感到无语,此人溜须拍马的功夫羚羊挂角。要不是那天,林峰在清风居外偷听到两人密谋著用各种阴招对付王子虚,他知道林洛是个阴险小人,否则差点就要被他迷惑了。
“投过去了。但是没有回音。”
林洛诧异:“投过去多久了,还没有回音?”
“一个月了。”
林洛试探地问道:“那怕是没有机会了吧?我听说《获得》不退底稿。”
“嗯,应该是没机会了。”王子虚点头。
林洛脸上终于展露出释然般的由衷笑容:“这样啊,那有点遗憾了。不过你的水平确实也还不够,那毕竟是《获得》,还得历练几年,大概才有机会登上去。”
王子虚点头:“嗯。”林洛离开后,王子虚问宁春宴是否要录取他,宁春宴诧异地盯著他:“录取他?我记得他不是不待见你么?”
王子虚说,这人虽然不待见,但他的水平还不错,他愿意来当责编,可以帮我们不少忙。
宁春宴厌烦地摆了摆手:“算了吧,我们用人坚持以德为先。而且我看见他就烦,你别逼我。”
王子虚没有劝她,不如说,有这样一个凭喜好办事且喜好跟自己完全一样的领导还挺爽的。
转眼到了研讨会前一天,是个阳光温和的星期日。王子虚的心情难以平复,在腋下夹了本书,往杂志社去了。
走在路上时他还在想,上次也是这样一个休息日,他意外在办公室见到了陈青萝。结果他推门进去,果然见到了陈青萝。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西装礼服,头发垂到脸颊上,在斜透过玻璃的阳光下,有种令人心悸的美。
王子虚怔在门口好一会儿,才动身朝自己位子走去。因为这几天陈青萝不跟他说话,他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跟她说话。
没料到陈青萝却主动说话了:“算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放平心态是最重要的。”
王子虚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陈青萝没好气地说。
王子虚拿著书在自己座位上坐下,愧疚感越发浓厚。陈青萝嘀咕了一声:“傻子。”
王子虚忽然看向她,陈青萝被看乱了。他说:“我明天有件事要告诉你。”
陈青萝的脸莫名变得绯红起来:“什么事?”
“总之是惊喜的事。”
“那你别告诉我。”
王子虚问:“为什么?”
他打算明天就向陈青萝坦白自己登上了《获得》的事,这样算是个惊喜吧?但陈青萝的回答让他摸不著头脑。
“你拿到了翡仕文学奖再告诉我。”
王子虚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有点生气。
“拿到翡仕文学奖再告诉你就迟了。”他说。
她抬头看他:“这么说,你还有信心拿那个奖?”
“有是有,但我的主要意思是,那就迟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她又高兴起来。
“什么书?”她问?
王子虚举起手里的书,把封面对著她:“川端康成的《千只鹤》。准确的说,还包括《波千鸟》。”
陈青萝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是吧,你连这个都没看过?”
又来了,萝式质问。
王子虚有些脸红:“我觉得我看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你明明记得你看过一本书,但一点关于这本书内容的记忆都没有。”
陈青萝呆呆地说:“没有。”
“反正我就是这样。”王子虚翻了一页,“这本书的内容对于我来说,特别具有惊奇性,如果我看过,我一定会有印象,但是我确实没印象。”
陈青萝说:“毕竟有很多出轨、乱伦、情与欲之类的内容。”
“嗯。我明明记得我看过,你看,书缝里都有灰,这本书在我家放了好久了,但内容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青萝说:“买完书就当看过了。这种事也是有的。”
王子虚想反驳她,但止住了话语,因为他看到,书页上,有一句台词的下方被划上了横线。
那是一句有关丈夫出轨后心态转变的话。王子虚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给这句话划线的记忆,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看到这里并在这句话上划下著重记号,更不可能画过记号却毫无印象。
书是放在家里的,如果要解释,那只有一个除了自己之外的人能够碰到这本书。
是妻子。
王子虚皱起眉头。
她在他记忆里,绝对不是会看川端康成的书,并且认真划线的女人。
更何况,她何以要在这句话下方划线呢?
难道,她那个时候,就已有所打算了吗?
“苦恼一旦过去,就不会留下痕迹吗?”
“一旦过去,有时还会令人怀念呢。”
那是妻子划过线的两句话。
妻子怀念的是哪种苦恼?这两句是她随手一划,还是拥有著什么隐喻?王子虚无从了解。
因为话题戛然而止,王子虚没能继续跟陈青萝聊下去。那之后,他拼命翻页,想要引起她的注意,让她再说些什么。可惜直到她离开,她都没有再同他说话。
……
石漱秋作品的研讨会,对于整个南大文学院来说,逐渐变成了一件越发隆重的活动。
文学院内也不是铁板一块,并不是所有人都站在石漱秋那边。
一些性格高傲的学生,不免也觉得石漱秋此人有些高调,对所谓研讨会颇为不屑。可随著研讨会信息逐渐披露,这些声音还没来得及泛起波澜就消弭无踪。
要来参加研讨会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文学院的学生再看不上石漱秋的作品,在听到自己偶像也要来捧石漱秋时,也不免丧失了信心。
而相比起来,支持石漱秋的那批学生日渐骄纵。他们拟组成一个文学社团,为了声援石漱秋,办了不少活动。他们统一穿著白色衬衫,或集体在校内骑行,或在校门口诗朗诵,弄得甚有声势。
研讨会将于下午在礼堂召开,上午8点,王子虚便起了床,早早地去了报刊亭,反复询问《获得》是否到货,到了10点,他终于买到一册。
《石中火》的名字,以斩钉截铁的姿态高居目录第一行。
他揣著杂志,又赶去了校图书馆。在文学类当期报刊书架上,《获得》被摆在相当显眼的位置。
看过之后,他总算稍微放心些了,但相比起来,自己的社交网络却很沉默。除了濮雨阳给他发消息提醒杂志发售了,竟没有其他人发现他的作品登上《获得》的事。
这想来也正常:毕竟《获得》属于纸媒,传播实时性不如网络,不会一登上杂志,就天雷勾地火引发惊天动地的波澜。
但他也知道,这绝不意味著没有波澜。在黑色海水底部,有著更汹涌的波涛在酝酿著,正在坚定地聚集著势能。
第175章 (感谢盟主痴梦说与山鬼听)
编辑部的工作除了审稿等业务性工作占大头,学习提升自己也是重要一环。对于杨胤这样年轻的责编来说尤甚。
在纸媒市场逐渐萎缩的状态下,考虑到未来职业发展,越是需要不断思考、总结,努力让自己不要成为二八定理当中的那批“八”。
杨胤略带幸灾乐祸地把某本杂志上的一处不明显错字下方划了道横线,接著将杂志合上,放到一边。他手边的笔记本上,已经记满了一页的新词和佳句,他低头又整理一遍后,才拿起另一摞书堆顶层的《获得》。
研读其他杂志,就是学习的一环。好的要看,坏的也要看,主打一个兼收并蓄,像《获得》这样的业界顶流,更是需要仔细研读。
排版、装帧这些,倒是学习的末事,最要紧的是要学别人的择稿眼光,还要给自己的作者库多积累一些名字。
中国能用笔杆子的一抓一大把,但真能把字写明白的,如同九牛之一毛。国内现在的文学界,居于顶层的就那么几个,几家杂志社都是抢著要稿。
作为责编,杨胤最头疼的并不是审稿改错字做水磨工夫,而是组稿。想要组到好稿子,如同摘山煮海——摘莽莽群山中之一珍,取茫茫沧海中之一粟。
所以,他必须发掘出更多能写的人,来填充自己的作者储备库。
光审来稿是不够的,更多还需要主动出击,去跟那些作者邀稿。而其他杂志就是了解作者的一种渠道。
杨胤翻开了《获得》杂志。
打开《获得》,第一件事就是翻开目录。杨胤将目光定格在作者那一列,从下到上,先扫视一遍。这是他的工作习惯。
他这种工作习惯也有缘由——看《获得》先看作者,是为了找到有没有新名字,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得知首要目标。而新登上《获得》杂志的作者,一般都会排在靠后的位置,所以从后往前看,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单雪涛、毕飞羽,嗯,这是名家了,不用问;徐浩风、阿亿……这也都是老面孔;顾藻,遗憾,失之交臂……
其实,在《获得》找新作者是一件极没有性价比的事情。因为它上面刊载的极少有非名家作品。名家投稿的作品都要排队等,更何况是新作者?
上一篇:华娱,不放纵能叫影帝吗?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