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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第55节

  老人招呼宁春宴进了屋,宁春宴举止乖巧地进屋换了拖鞋,背著手往里屋走去。

  门廊旁边架子上摆著青黑色的山石和扇面,门厅里一边一个乾隆黄的大花瓶,中间拱著一张八仙桌,太师椅分列两旁;墙上挂著一幅姚雪霁的字,狂草看不清写了什么;橱柜上面供著一个白玉的观世音菩萨,看规格显然是开过光。

  老人手里把玩著两个文玩核桃,带宁春宴进了门,他正好看到林峰和李庭芳两人。李庭芳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林峰在她背后帮她揉肩。

  看到宁春宴,林峰喜道:“宁才女,你来看李老师了?”

  宁春宴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不期而遇有些惊讶,但一想也不算奇怪。今天是星期六。

  李庭芳作为文协会长,她的家可以说是西河市的文学界的地标建筑,老太太热情好客,每到周末,这里都热闹得跟文化沙龙似的,在这里见到任何人都正常。可以说李庭芳的家,就是西河版本的福楼拜的宿舍、林徽因的客厅,真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今天只有林峰在这里,还算宁春宴来得早。

  “小春来了啊。”老太太笑吟吟的,银发苍苍在阳光下泛著光,“你想不想当西河文协的会长啊?”

  宁春宴顿时哭笑不得:“老师,我刚来你就跟我说这个,我都没做好心理准备呢!这么严肃的话题是可以这样讲的吗?”

  李庭芳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年轻时就直来直去,给水浒写了不少评传,鲁智深是她最喜欢的角色。从这一点可以侧面反映她的性格。

  林峰说:“刚才我跟老师正在讨论这个问题,老师也有点发愁,正说到,如果宁才女愿意接手西河文协就好了,结果说曹操,曹操到。”

  宁春宴一脸好奇:“怎么了这是?”

  李庭芳说:“还不是文人间的这档子事?沈清风最近搞的动作很大。”

  宁春宴在沙发上坐下:“我真搞不懂,他为什么就这么咄咄逼人呢?他那么忙,又没有时间处理协会的事物,为什么就非要争这个会长呢?”

  李庭芳说:“他的书畅销是畅销,但始终难以登堂入室,如果给他一个会长的位子,相当于有了文学界官方背书,可能他觉得,这会让他的头衔更有含金量吧。”

  宁春宴摇了摇头,她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

  李庭芳又小声说:“我还听到了一点风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沈清风最近在朝著综艺娱乐方向前进,需要把咖位抬一抬。他不光在谋这个位子,还打算再出一本新书。”

  宁春宴说:“原来如此。”

  林峰叹了口气:“还是怪我发表文章的数量太少了,没有名气,压不住他,也不能服众。要不然,老师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李庭芳摇了摇头:“不怪你。你是写报告文学的,本来在名气这方面就很吃亏。但是你的作品很有社会意义。而且,这件事只和利益有关。哪怕是小春来,他肯定也要挖空心思打击对手的。”

  林峰并不觉得对。他知道沈清风有意思追求宁春宴。如果让宁春宴当会长,以沈清风的风格,他说不定还会顺水推舟做个人情,顺便跟宁春宴谈上恋爱,既没丢了面子又有了里子,一举两得。

  李庭芳感叹道:“我心中最佳的人选其实是陈青萝。只可惜那孩子看不上西河这巴掌大的地方。她的舞台也在更远的地方。让她接手我的位子,倒是牵绊住她了。”

  她低头看宁春宴:“小春,你也不愿意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吗?”

  宁春宴摇了摇头,李庭芳仰头道:“对了,之前林峰跟我提过那个王子虚。据说他也是个不错的苗子。听说,你在帮他改小说?”

第85章 雍也(感谢盟主ptik)

  宁春宴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帮他抄书而已,他写得已经够好了内外一体浑然天成深得我家一致赞誉不需要我来改。

  李庭芳眼睛里光芒一闪:“宁先生也觉得好?”

  宁春宴说:“我爸说他完全不像个新人作者,肯定私底下练过。”

  林峰加重了手法:“我那个兄弟确实有底子,看的书特别多,那可不只是练过,那是下过苦功夫。”

  李庭芳又仰头靠回躺椅上,她对林峰的心性与水平心知肚明,林峰半路出家真野路子,人又比较老实敦厚,看谁都说厉害,也没太重视,只是说:

  “要得惊人艺,须下苦功夫。只是绝艺再惊人,也只是技的层面而已,想要凝聚成道,还需要真实的灵魂和不羁的心灵。这也是我相信你终究胜过沈清风的原因。

  “沈清风过于强调修饰,以至于成为了伪饰,伪饰多了,与匪类何异哉?用孔夫子的话讲就是: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希望你说的那位王子虚,是个文质彬彬的君子。”

  “文胜质则史”这话是《论语·雍也》里的。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装腔作势的人都是臭狗屎,“史”在这里是“假”的意思。李庭芳的意思主要是说,沈清风这人假得很。

  林峰说:“老师,子虚兄确实是个君子。”

  “我的重点不在于他是不是君子。”

  “但是他确实是。他这个人绝对不会像林洛那样,跑去跟沈清风鬼混,怎么说呢?他有点风骨在身上的。”

  “……好了好了你别按了。”

  宁春宴在一旁听得咧嘴偷笑。她主要觉得“君子”这个词和王子虚放在一起怎么显得那么不搭。

  一见面就说自己有老婆,几乎把“害怕出轨”写在脸上。没错确实很君子。可是你要真是四大皆空,又怎么不敢看我?就算他是君子,也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君子。

  当然,如果要让王子虚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在又羞又恼之余为自己辩护:君子论迹不论心。克己复礼为仁,什么叫“克己”?克住了就是君子,克不住就是小人。就算克得很艰难,那也主要是由于你魅力大。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那也是先有情后有礼,孔夫子他老人家都不会怪我,我凭什么不是君子?

  一想到这里,宁春宴就笑得更欢了。那家伙太逗了。当然,宁春宴这么妄想王子虚,不能说很贴合原貌,她的自恋在其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李庭芳数落林峰道:“你也别光顾著说别人,你的新稿子有在好好打磨吗?你但凡如果能登一次《长江》,我们协会里质疑的声音都会少很多,何至于现在要头疼于沈清风那匪类的事?”

  林峰额头上冒汗,唯唯诺诺的。李庭芳脾气上来,开始掰著手指头数落西河文协的人:

  “西河双璧全跑到东海去了,那也就算了。副会里面一个伱一个沈清风,沈清风不好提起,你则是提不起来,好不容易冒出个年轻苗子林洛,结果也是个贪花好色的鼠辈,跑去跟沈清风鬼混……”

  李庭芳年老德邵高山仰止,但并不是大家心目中那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作为一个喜欢鲁智深的女人,她早年的语言风格只能用直抒胸臆开门见山来形容。

  当年她骂起人来生动丰富,饱含抒情性,土鸡瓦狗飞禽走兽只是最低层次。等到年纪大了,激素水平消退,变得不太容易发脾气。对讨厌的人,只会相对温柔地呼为鼠辈或匪类。

  好在当年那些有资格能跟她对骂的人,绝大多数都死了,剩下没死的,也骂不起来了。

  宁春宴爱莫能助地看著这一切。等老太太稍微气消一点,开口道:

  “老师,我最近一直在筹划著名办一个杂志……”

  李庭芳摆了摆手,说:“我知道,我听说了。这个年头还愿意往纸媒扎,也算你有勇气。”

  宁春宴腼腆笑了笑:“事在人为嘛。有些事总是需要有人去做。”

  李庭芳点了点头,说:“勇气可嘉。你杂志社驻地选好址了没?”

  “还没有,只确定在东海。”

  “做不做全国发行?”

  “目前正在筹集资金。如果资金够,能做还是想做全国发行。”

  李庭芳说:“你办吧。只要你资金够了,任何程序上的问题都不需要你费心,有问题找我。”

  这句话的含金量极高。李庭芳轻易不会许诺,能说“不用费心”,那就意味著将会动用最高级别的关系和人脉。而只要她愿意动用关系,她说没问题,那就绝对不会有问题。

  宁春宴连忙点头称谢。

  “李老师,我还有一个请求,我的杂志创刊号,能否烦请您提笔,写一个卷首寄语呢?”

  李庭芳说:“小春,我不是吝惜笔墨不肯帮你,但是我有个更适合给你写创刊寄语的人选。我推荐让余庆老师来承担这个光荣的使命。”

  宁春宴一惊,坐直了身子。余庆和李庭芳是同一辈人,余庆也是能写进中国当代文学史里的那种,而且他的篇幅占比相当高,是中国现当代文学绕不开的一位人物。

  更妙的是,他是真正的长销书作者,不光当年炙手可热,当下也颇受年轻人追捧。实际上,宁春宴在想要办这个杂志时,最初想要找的就是他,只可惜以她的地位,根本联系不到人家。

  “您能帮忙我拜托余庆老师吗?”

  李庭芳笑吟吟道:“当然可以。不过,他那个人脾气比较认真,你最好选编好了第一期,拿著全本给他过目,他看完后,说不定会给你洋洋洒洒写很长一篇寄语,搞不好还给你投稿。你如果只是口头拜托,空对空,他说不定应酬性的写一句话就完事了。”

  宁春宴顿时汗流浃背:“我拿给余老师看之前,能先拿给您过目吗?”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往杂志上刊小王子的文章,她不知道余庆老师看到小王子的文章堂而皇之地刊在上面会作何感想,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写一则阴阳怪气的东西出来。

  毕竟现在文坛这个风向,小王子还算是狗肉上不了正席,难登大雅之堂。

  李庭芳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仍然笑吟吟道:“可以看是可以看,但是那毕竟是属于你的杂志,我最多也就看一眼,可别指望我帮你选稿。”

  说完,她补充道:“选编杂志,代表著的是选编者的个人志趣。可以说主编就是杂志的灵魂。个别派头大的作家可能会提升杂志的销量,但真正留下读者的,还是灵魂。切不可丢失灵魂。”

  宁春宴郑重点头,笑得腼腆。

  ……

  林峰和宁春宴是一起向老师告辞的,两人一起出门,聊了一些有关杂志、文协的事情,但是也不好聊深。

  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话题不免偏向商业客套。而两人恰又是性情中人,不喜欢敷衍客套,所以难免陷入尴尬的沉默。

  偏偏两人顺路的路程还挺长,走又走不脱,说又说不拢,正在局促之间,林峰忽然福灵心至,指著不远处的街角说:

  “宁才女,你知道吗?子虚兄弟的妻子,就在那边的花店工作。”

  听到这个,宁春宴一下子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

  林峰说:“上次子虚兄弟跟我说的。他跟我提起,他的妻子就在这家花店,还说曾经跟我有过一面之缘,聊过许久。只可惜我俗务繁忙,实在想不起这件事,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跟他妻子谈起,说起来,我还得去打声招呼,免得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宁春宴说:“你倒真是文质彬彬的君子,考虑得真周到。”

  林峰腼腆一笑。

  说完,她忽然心念一动:“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如何?”

第86章 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感谢盟主改个名字还要钱)

  宁春宴写的是新文艺,思维很跳跃;林峰写的是报告文学,思维跳不起来。当一个写报告文学的听到一个十分新文艺的提议,下意识就觉得不太妥当。但是具体哪里不妥当,他又说不上来。

  “这样不好吧?”

  宁春宴说:“为什么不好?”

  林峰说:“我只是过去跟他的老婆打声招呼,你去看的话,这说起来算什么呢?”

  宁春宴说:“我作为王子虚的朋友,去探望一下友人的家眷,有什么不行?话说,你难道对他老婆长什么样不好奇?我超级好奇的我跟你讲。”

  “……”

  说实话,林峰不好奇。他在内心觉得宁春宴对王子虚的关注,有点超过正常限度了,尤其是王子虚已经结婚了。他感觉宁春宴过度参与进他们夫妻俩的生活不太好。但是这话又怎么能明说呢?有点越界了。

  林峰想了想,说:“那我们假装路过,就说是过来看看王子虚在不在,这样也许不至于那么冒昧。”

  宁春宴虽然觉得多此一举,但还是答应了。两人一起走向花店。

  现在是初夏,天气已十分闷热,花店门扉紧闭,隔著玻璃,能看到里面摆放著各色娇艳欲滴的鲜花。

  宁春宴推开门,凉丝丝的风吹拂到脸上,走进花店,她如同走进了一处幽深的秘密花园,又如同置身于南美的热带雨林。两旁分别是滴水观音和富贵竹挺拔的身姿,蓬莱松毛绒绒的叶子轻拂到脸上,拨开眼前八角金盘垂下的巴掌大小的叶片,入眼是一排敦厚可爱的绣球菊,视线越过摆著满天星和勿忘我的柜台,在店子的最深处,一个女人坐在一片晚香玉和秘鲁百合之间,正神情恬淡地翻著一本书。

  女人头上挽著发髻,身上穿著轻薄透凉的吊带衫,凸显出胸前一对硕乳,她鹅蛋脸,嘴唇偏厚,葫芦身材,体态丰腴。

  空调的冷风吹得植物们摇摇晃晃,鹅黄浅白艳红碧绿交织在一起晕荡开满眼的生命力,而店子的女主人就坐在这一片呼吸著的植物当中,如同被拱卫的女皇。

  林峰和宁春宴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王子虚的作品《野有蔓草》。

  两人都看过《野有蔓草》,在小说里,也有男主人公第一次见到女主角的场景描写,可以说,和他们此时眼前看到的景象如出一辙,就好比将书中描绘的原封不动搬到现实当中。

  眼前的这位女店主,无疑就是小说中的女主角,她的神态和气质,与小说中如出一辙,就是年龄有点对不上。女店主看上去已经三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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