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山基地工作的那十年 第116节
“是的,那个人也跟我说了。”我点了点头。
“那我,会为深红之王产下子嗣,对吗?”
我不知道。
我沉默了,她坐在窗边,趴在窗台上,看着漆黑的夜空。
“呵。”她苦笑了一声,“我还没结婚呢,就要生孩子了。”
“肯定有办法的。”我尽可能地安慰道。
“我是第十三个妻子,等我产下深红之子的时候,我就会死。”
她会死?
我不知道那根筋错乱了,站起身来,愣愣地望着她。
那骷髅没跟我说过这个事情!
事态变得愈发严重。
“月圆的那天,就是他出生的那天。”
窗外,一轮弯弯的峨眉月挂在天边,那血红色细长的身影,像是流着血的伤口。
最多十天,十天之后,满月会到来,深红之子诞生,我的师姐会死。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下的骨架床随着我的身体而变幻出刚好合适的弧度。
宋以沐躺在我的身边,她一动不动,我听不见她的呼吸。
“为知?”
“嗯。”
“我们逃走吧。”
“逃走?”我心中一沉,“逃去哪里?”
“我想在临死前,找到我的父亲。”
宋以沐说道,忽然下床,站在窗前,城市的灯火从窗外投进来,将她的轮廓勾画得闪闪发亮,她依旧穿着那身葬服,光着脚在我眼前转了一圈。
她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身衣服真好看,你觉得呢?”
“当然。”我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她。
我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光影中分辨她曼妙的身姿,她轻快地走向窗前,又坐下,就像一只飞倦的夜莺,落在树枝上。
可随即,一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淹没了这美妙的夜景。
她穿着华贵的服饰,手搭在窗台上看外面的景色,就像是待嫁的新娘等待丈夫的马车。
可我知道,等待她的是肚子里的深红之子,以及最后的死亡。
或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从踏入深红领域开始,从没遇见过深红之王的兵卒。
他不需要,因为他知道,他第13个妻子已经到来,他也知道,他的子嗣也将呱呱坠地。
他不需要追杀我们这些外邦人,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子嗣的呼唤。
这便是无力感。
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次化险为夷,突破重重困难来到死灭之都,一切都会有转机;我们甚至还商量过在整顿之后立刻寻找大部队。
现在回想起来就像笑话。
我连眼前人都保护不了,何谈继续前进?
窗外的城市逐渐熄灭,火光消失,屋子里陷入无边的黑暗,月色在浓雾的掩盖下微乎其微。
我的师姐。
恍惚之中,我似乎看见她躺在一口棺材里面,左手握着自己的心脏,右手握着自己的子宫,她的腹部破开了一个巨大的伤口,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预示又一次在我眼前投下征兆。
我要如何阻止这件事情的到来?
红色的血玉挂在我的脖子上,我的手中紧紧攥着那根雕刻着图案的胫骨。
这两件物品,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师姐!”
宋以沐抬起头。
“我们走吧。”
“去哪儿?”
“去找你父亲。”
第85章 我要杀了他!
趁着夜色,我们离开了房间,在空旷且寒冷的走廊中快步奔跑。
师姐一边走,一边扔掉身上那些叮当作响的挂饰,她的表情变得异常轻松,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病人,终于康复了一样。
我牵着她的手,跑在最前面,穿过迷乱的光影和幽蓝色的火炬。
我们来到了最开始的大殿之中。
死王端坐在王座之上。
我心中有些忐忑,说不定我们的逃亡也就逃到此处了。
死王偏转头颅,一定是在看向我们。
灰兵来到大殿之下的台阶上,将我们唯一的去路堵住,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和宋以沐。
没有死王的命令,他们不敢进入大殿。
场中安静下来。
“你们……要走吗?”死王开口问道,意外地,没有发怒。
“是。”
“即便是走了,深红之子也会降临,你的同伴也会死去。”
“我知道。”
宋以沐抓住我的手,使劲地攥着。
“大战在所难免。”死王起身说道,语气很和蔼,但也有一种绝望。
大战,是什么意思?
“深红之王将要带走他的孩子。”死王缓缓向着大殿外的台阶走去,每一次移动,身上的骨片都会发出碰撞声。
“走吧,王。”
他如此称呼我。
为什么?
死王称我为王?那我是什么?
创造者。
我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残忍的故事。
灰兵退去,为我们让开了一条道路,我们顺着高耸的台阶向下走去,走了很久,浩荡的灰兵跟在我们身后,骨头叮当作响,仿佛大地都在震动。
死王沉默着,将我和宋以沐送到了死灭之都的尽头。
从这里向外面,山永远是山,荒漠永远是荒漠。
士兵们燃起火炬,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死王送给我一口灰色的骨头棺材,将链条捆在我的身上,然后为我指明了离开死灭之都的道路。
“愿你的前程平坦无阻,王。”
我拖着那沉重的棺材行走在黑暗的沙漠中。
我并未感觉到劳累或是饥渴,我还在灰烬王国,只要我们仍在它的领地,我们体内的“雕刻”就会支撑我们。
我们安静地在黑夜中行走,顺着车辙和脚印碾过的道路。
我们沉默。
“我们要到哪里去?”宋以沐问道。
“找你的父亲。”
“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
我们是盲目的,如同许多私奔的男女一样,盲目地在荒野上游荡。
我们在荒野中持续地走了三天,不知疲倦、没有方向。
她的腹部鼓了起来,剧痛开始侵扰着她。
我让她躺在棺材里面,她可以在棺材中安睡。我拖着棺材走,我就像是伏尔加河上的纤夫,身子夸张地前倾,翻过一个又一个沙丘;我又像是西西弗斯,在沙丘顶端,反身撑着棺材滑落。
……
第四天。
师姐的身体,正在被深红之子蚕食,他并非被子宫孕育,而是靠蚕食她的内脏生长。
我听见了那东西的声音,在我耳边,像呓语、像悼词。
那是个恶魔。
棺材上面的骨头,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死灭之都的“雕刻”,它们在黑暗中爆发明亮的光芒,似乎正在对抗深红之子。
师姐尚且能与我对话,她感觉不到深红之子对她身体的摧残,依旧很乐观地想着她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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