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寿书 第201节

　　冉青尝试联想那种场面，却发现大脑空白：“这些山怪邪祟办酒，会是什么样子？”

　　人无法想象出没有见过的事物。

　　他们坐在火堆旁警戒了一整夜，后半夜又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动物。

　　有几只浑身漆黑、脸上一左一右生着络腮胡一样白毛的猴子，长得丑陋怪异，它们肢体细长、动作却很优雅。

　　墨离认出了这种怪异的猴子：“这是黑叶猴，性格温顺，就算成了精，只要不去惹它、它们也不会伤害活人。”

　　夜幕下，偶尔路过的那些动物不攻击两人，火堆旁的两人也就不去惊扰对方。

　　他们坐在火堆旁，与这些夜里路过的动物相安无事。

　　就这样平安地过了一宿，等到天蒙蒙亮之后，山里开始升腾雾气，站在半山腰俯瞰下方、只能看到一片云海。

　　冉青家的寨子，被云海淹没。

　　但太阳出来后，温度渐渐升高，阳光很快驱散了云海。

　　回到老房子烧水煮饭、填饱肚子的三人，扛着三个纸人离开了寨子。

　　今晚他们就要去抓鬼了，因为山路难行，需要提前抵达猫猫庙。

　　墨离的背包里，背着冉青去村寨里借来的蔬菜、半块腊肉，这是他们的晚饭。

　　三人背着铁锅、食材出门，看起来像是去野炊的。

　　只是扛着三个纸人的行为，显得有些奇怪。

　　路上撞见寨民们询问时，冉青都笑着糊弄过去。

　　远离村寨、进入山林深处后，三人才将纸人放了下来。

　　冉青摇动铃铛，三个纸人动作僵硬的前行。

　　白天这三个蓑衣纸人的动作很迟缓，阳光下它们虚弱至极。但至少可以自己走路。

　　到了中午时分，三人抵达了那片光秃秃的松林，看到了松林里的猫猫庙。

　　神龛上残破的石像，神座上斑驳的刻字，无声地述说数百年前的往事。

　　但往事已矣，如今神像破碎、狸猫不见踪影，这山里的邪祟似乎又成了气候。

　　冉青三人把纸人放在猫猫庙里，并排靠墙摆好。

　　随后查看附近的地势，开始提前的布置。

　　冉青以猫猫庙为中心，在松林的泥土中钉了十七根桃木钉。

　　这是丧魂钉，对付死物有奇效。

　　一般用来对付僵尸，僵尸白天不能活动，如果能在白天找到僵尸的巢穴，在附近钉下十七根丧魂，钉死地脉阴气。入夜后再对付僵尸，会轻松许多。

　　而猫猫庙里的那只鬼不知状况，但它白天显然不会出来，冉青三人直接钉死了地脉。

　　又在猫猫庙周围洒了一圈走阴人香灰，残破的石头屋顶上挂了许多红绳小人。

　　并摆好了香烛、贡品，提前搭好阴坛。

　　一旦情况不对，冉青可以立刻开阴坛和邪祟拼命。

　　这些事前准备，冉青做得很仔细。

　　主要是十七根丧魂钉的排布，他小心谨慎，一边翻着《巫鬼神术》上的草图、一边进行对比，生怕哪根钉子钉错位置。

　　完成这一系列的布置准备后，就进入了坐着休息、聊天的等待环节。

　　时间还早，三人坐在猫猫庙的门槛上聊着天、讨论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小棉花和龙宗树两人全程呼呼大睡，如今听到冉青和墨离的讲述后，才知道昨晚发生了这么惊悚古怪的事情、顿时吓了一跳。

　　龙宗树道：“山妖办酒……这种事我听爷爷说过。”

　　龙宗树说道：“以前牂牁山多、野兽横行，人类稀少，山里的妖怪也往往邪门强大。”

　　“我家族的一个长辈，年轻时出远门去吃朋友的结婚酒。”

　　“因为仗着自己肩头有三把火，一个人骑着马就去了。酒席上喝得太多，主家留他过夜不肯、非要大晚上赶夜路回家。”

　　“结果喝得太醉，大晚上一个人就睡倒在了山里的大石头上，好在那时候是夏天、没把他冻死。”

　　“但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的这个大石头下面、全是各种奇奇怪怪的黑影。”

　　“那些影子在月光下完全看不清面貌，有些影子像人，有些影子像是兽，还有些影子像是半人半兽的，看着很邪门。”

　　“我们龙家虽然是专门对付这些山妖邪祟的，但那一晚的邪祟太多了，我家的那个长辈根本不敢动，吓得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他看到那石头下面的黑影，居然像人一样摆酒席，摆了一桌又一桌。”

　　“但它们的饭菜全都摆在地上，没有桌子，也没有筷子。”

　　“一堆黑影直接上手抓，全都是冷冰冰的菜，不晓得是从哪儿弄来的，居然真的是我们人办酒席吃的那种。”

　　“有荤有素，有鱼有肉，每道菜都炒得有模有样的。”

　　“我家那个长辈白天在酒席上的时候光顾着喝酒了，没怎么吃菜。大半夜的本就饿得不行，当时闻着下面的饭菜香味，越闻越觉得饿，肚子竟然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龙宗树绘声绘色的讲起了家族长辈的故事。

　　冉青和墨离听得都入了神，像是身临其境一般、头顶的阳光好似都冷了几度。

　　猫猫庙前，龙宗树咳嗽了一声，继续道：“结果就是这肚子咕噜叫的声音，让下面的那群东西发现了他。”

　　“我家族的那个长辈一低头，就看到下面的黑影全都抬头看着他。”

　　“他当时吓得腿都打摆子，生怕下面的那些东西冲上来把他撕了。”

　　“结果下面的有个黑影站起来问他——上面的客人，是何方来客？是走水客还是过山客？怎么到了也不下来一起吃？”

　　“我家族的那个长辈直接听傻了，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走水客、过山客。”

　　“但下面的那群东西这么问他，应该没有看出他是活人。”

　　“我家族的这个长辈历来胆大，马上古起（①）说——我饿得下不来了，你们递两盘菜上来给我嘛。”

　　“他这话一说出来，下面的黑影们马上就递了两盘菜上来。”

　　“盘子里冷冰冰的，油都凉了，但的确是家常炒菜。”

　　“一盘是蒜薹炒腊肉，一盘是红烧肉。”

　　……

　　①古起：牂牁方言，大意为硬着头皮说、没有底气的硬说。

第250章 时代变迁

　　龙宗树说完，猫猫庙前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小棉花好奇且紧张地连忙问道：“然后呢？你家族的那个长辈，就真的吃那些黑影给他的菜了？那些菜吃了不会出事吧？”

　　小棉花惊奇不已。

　　龙宗树挠了挠头，说道：“我家族的那个长辈胆子大得很，一向胆大包天、闯了好几次祸。”

　　“那些黑影把菜递上来给他，他正好肚子饿，也不管吃了会不会有问题，直接上手就抓盘子里的菜往嘴里塞。”

　　“他说那些汤菜全都冷了，但吃起来味道居然还不错，应该是专门做酒席的大厨做的，味道和酒席上吃到的那些菜一个味道。”

　　龙宗树说道：“而他一口气把两盘菜都吃完了，下面的那些黑影突然又有人喊他。”

　　“——上面的客人，吃饱喝足了吗？主家请你下来喝酒。”

　　龙宗树说完这段，小棉花咋舌：“这些怪物还会请人喝酒啊……这不是跟人一样吗？”

　　龙宗树道：“我家那个长辈当时刚吃饱肚子，但可能是饭菜有点凉，再加上喝的酒多。吃饱后马上肚子就不舒服了，下面又催他赶快下去，但他哪敢下去喝酒啊。”

　　“他连忙找了借口，说自己吃饱了，但是不能跟活的死的照面，一旦照面了就要出事情。所以请主家把酒递上来，他在石头上敬主家。”

　　“说实话，这个借口假得不行，我家那个长辈自己都说，他这话说完了、下面的那些影子全都低着脑壳窃窃私语，像是在议论怀疑他。”

　　“牂牁这边，还没有听说有什么东西不能照面，照面了就要出问题勒。”

　　“但可能是下面的那些脏东西也怕吧，它们居然没有再讲哪样，真的按我家那个长辈的话、递了一杯酒上来。”

　　“不过这个酒就很一般了，我家长辈说，明显是街上卖的那种劣质包谷酒，根本不好喝。”

　　“但喝了酒，下面的那些东西也不来烦他，而是继续吃饭去了。”

　　“倒是我家那个长辈趴在石头上，急得不行。他肚子咕噜乱叫、只想赶快离开去找个地方拉肚子，肛门都快憋爆了。”

　　“可是下面的那些东西一直聚在一起不走，有些影子居然把脑袋埋到餐盘上去舔饭菜，主家开始散酒，这些东西真的一杯一杯的喝了起来。”

　　“而且很多影子都会说人话，就是说的声音南腔北调的、很难听得懂。”

　　“我家那个长辈都快憋不住了，这时候酒席才开始要散场。”

　　“他还以为终于完事了，刚松了一口气，之前的那个黑影又来喊他——上面的客人，主家请你喝一杯水。”

　　“龙家这个长辈自然不敢下去，还是假声假气的捏着鼻子说——你们把水递上来嘛。”

　　“那些东西也听话，真的就只递了一杯水上来。”

　　“那杯水闻起来香香勒，喝进嘴里感觉甜丝丝的，但是一进了喉咙、顿时一大股腥臭味涌出来，像泡了十多天的马尿。”

　　“我家那个长辈差点当场就吐了。”

　　“但好在他强行忍住，没有吐出来。”

　　“而石头下面的那些影子见他喝了水，也不再管他，那些影子纷纷喝了水、最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连办酒席的那几个黑影，也很快搬着锅碗瓢盆走了，石头下面冷冷清清的、一点声音都没得。”

　　“我家这个长辈这个时候终于憋不住了，但他还是不敢下去，直接蹲在石头上就哗啦啦勒拉了一大堆出来。”

　　“后来他就守在这个石头上，和自己拉的稀待了一整夜，直到天亮了才敢下石头。”

　　“结果下石头后，发现石头各种脚印，全都是山里面野兽的。”

　　“有羊蹄印，豹子山猫的梅花脚印，还有好多蛇爬过的印，甚至还有几根老鹰之类的鸟兽羽毛掉在地上。”

　　“而他趴着躲了一晚上的那个大石头下面，有好几个手掌印。”

　　“昨晚晚上散场后，居然有东西一直没有走、而是一直守在石头下面。他当时要是敢下来，怕是就要当场倒霉。”

　　龙宗树说着，直摇头：“而我家这个长辈见到这种情况也不敢多待，生怕白天也有东西窜出来，连忙跑出去找他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