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寿书 第227节

　　只在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供桌，但供桌上只有贡品、燃烧香烛，却没有牌位或神像。

　　像是供奉空气。

　　看到如此怪异的景象，墨离猛地后退了一步、有些惊疑不定：“……怎么没人？不会是陷阱吧？”

　　就算他们进来得有点早，可这也太空了，而且连个座位都没有，甚至没有召集者存在。

　　再怎么空，召集者也应该待在这里等待迎接吧？

　　墨离嗅到了不妙的气息。

　　冉青却摇了摇头，道：“不是陷阱。”

　　他直接走进了屋子，迈步来到那个燃烧着香烛的供桌旁。

　　“这种公寓楼最多不超过五十平，场地根本不够开什么法会。”

　　冉青盯着空荡荡的供桌，道：“那个电话只是召集，但现在看起来，想要参加这个法会、没点本事还不行。”

　　这个供桌，就是一个隐形的门槛。

　　法会的召集者无声的宣示了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进去参加法会、就得找到入口。

　　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来了都有资格入座的。

　　龙宗树好奇的打量这个供桌，道：“我好像听爷爷讲过，这种在阴阳道上叫做【过暗门】。”

　　“为了防止无关人等闯入打扰，左道玄修都会在隐秘无比的地方聚集，而且设有暗门、普通人过不去，本事不够的年轻人也过不去。”

　　龙宗树搓了搓手，肩头燃起了三团火：“我来试试龙家过暗门的办法，看看能不能叩门进去……”

　　龙宗树准备开始。

　　冉青却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我直接带你们进去。”

　　冉青盯着眼前的供桌，道：“这暗门后面是个阴宅，我能直接开门、带大家过境。”

　　过暗门的事，《巫鬼神术》上也有提到，但没有多讲。

　　按理说要过暗门，过门的每一个人都只能兼顾自己，有本事就入内、没本事就留在外面。

　　但走阴人比较特殊，阴阳两界都能轻松往返，过一道暗门简直不值一提。

　　冉青甚至都没有摆阴坛，也没有掏出常用的法器，直接将手按在了供桌上、注入阴力。

　　渐渐的，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刮起了某种阴风。

　　那供桌上燃烧的两根蜡烛，烛焰猛地跳动着、变成了诡异的惨绿色。

　　惨绿的烛光映得冉青的面孔阴晴不定，他脚下的房屋在快速变形，头顶的天花板上蔓延出了一根根茁壮粗大的藤蔓、植被。

　　几乎是一瞬间，他们身处的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阴气森森的旧房子。

　　坍塌了一半的屋顶，隐约看到外面的森森雾气。

　　长满苔藓、植被、藤蔓的房屋废墟中，弥漫着淡淡的臭味。

　　而这栋屋顶坍塌一半的房子，在大雾中并不孤独。

　　冉青他们回头四顾，左右前后的大雾之中，都能隐约看到其他的房屋废墟。

　　这是一个荒废的村镇，残垣断壁间、依稀保留着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的建筑风格。

　　黄土墙上脱落的标语，几乎辨认不出完整的字体。

　　龙宗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这里是乌江鬼界吗？”

　　他对那个恶鬼肆虐的阴间，已经彻底怕了。

　　冉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皱眉看向大雾之中，向外面走了两步。

　　只见这片废墟中央，一片片残砖断瓦中，井然有序地立着一排太师椅。

　　那一张张太师椅整齐地立在废墟之中，刚好围成了一个圈。

　　而在这圈太师椅的中间，停着一口红顶黑身的诡异棺材。

　　血红的棺盖，与黝黑的棺身格格不入。

　　一张张血红色的朱砂符纸，贴在这口棺材上，像是在镇封里面的东西。

　　而在这片大雾的深处，冉青几人所在的正对面，一个似有似无的人影站在雾里、像是在注视这边，但又好像是背对着几人。

　　冉青三人全都噤声，没有说话。

　　这个地方的气氛太诡异了，而且好像来的只有他们三人？

　　这个想法刚浮现，冉青肩膀上的狐狸便猛地跳了下来，有模有样的像人一般立着身子、恭敬地向大雾之中的拿到人影道：“老王山狐狸老六，受俺家祖奶奶之托来参加大老爷的法会，祖奶奶它这几天染了点病、不能亲临，还望大老爷见谅。”

　　老王山的这窝狐狸，不管见了谁都毕恭毕敬、对谁都喊大老爷。

　　这可怜巴巴的怂样，完全没有山精妖怪的残忍暴戾。

　　它这番话说完，大雾中的那道人影却无动于衷，像是没有听到。

　　只是雾中的一张太师椅猛地跳动了一下，像是在邀请老六过去坐。

　　老六怯怯地看了冉青一眼，得到冉青点头许可后，这才一溜烟地跑过去，跳到了宽大的太师椅上坐好。

　　而狐狸坐下后，另外三张椅子也跳动了起来。

　　其中一张椅子跳动的瞬间，吸引了冉青的注意。他心头猛地一跳，莫名的生出了一种赶快过去坐下的冲动，好像那张太师椅上有高考试卷的答案。

　　冉青心中微凛，知道这是他的座位。

　　但他还没来得及上前坐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阴森的铃铛声。

　　叮铃铃——

　　熟悉的赶尸铃铛声响起，大雾之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人影。

　　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一只眼睛被绷带缠着的赶尸道人，拖着病恹恹的身体出现了。

　　他看到冉青三人的瞬间，先是一惊、随后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他并没有认出形貌大变的三人，还被小棉花那血红凶戾的眼珠吓了一跳。

　　直到冉青三人走远、各自落座后，这个赶尸道人才后怕的松了口气，低声骂道。

　　“……狗日的，要不老子的僵尸没了，这狗敢瞪老子？”

　　来到如此诡异邪煞的地方，这个赶尸道人依旧骂骂咧咧、丝毫不知道收敛。

第285章 红衣喜服

　　赶尸道人骂骂咧咧的低语，冉青敏锐的听力听到了他的抱怨。

　　明明没有僵尸了，可这个赶尸道人却走到哪儿都摇着他的赶尸铃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赶尸一系的左道玄修。

　　看到冉青三人落座，又看到那只狐狸后，赶尸道人在迷雾中左顾右盼了一下。

　　“我的座位呢？道爷的座位在哪儿？”

　　老道士丝毫不怵眼前的诡异迷雾，对着雾中那隐约可见的人影质问。

　　如此姿态，甚至比他有僵尸的时候还要嚣张狂妄。

　　赶尸道人说完，迷雾中有一张太师椅轻轻跳动了一下，赶尸道人这才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而赶尸道人坐下后没多久，之前的破旧屋子里便陆续出现了其他左道玄修的身影。

　　有男有女，大多面貌苍老、气息阴森，大多穿着各种少数民族的蜡染衣服，其中夹杂着三个道士，两个和尚。

　　最终，总共二十七人出现在大雾之中，众人进入后纷纷入座、无声沉默。

　　明明围坐成一圈，将中间的那口红顶黑棺围了起来，每张太师椅相距很近。

　　可在场所有人全都默契无言，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彼此，却无人攀谈。

　　某种阴祟戒备的气氛，在大雾中蕴酿。

　　冉青默不动声的注视这群人，试图分辨出这些人的师承源流。

　　其中一个养蛊的很明显，肩膀上趴着一条五彩斑斓的漂亮毒蛇。但其他人就认不出是做什么的了，只是从他们的服饰风格来看，大多数都是牂牁本地的少民。

　　在汉人入牂牁之前，这些世代生存于牂牁群山中的乡民们，与邪主、山怪们打交道。如今他们虽然式微、族群日渐稀少，但旧时代的许多本事应该都流传了下来。

　　总共二十八张椅子，一共坐了二十七张，几乎全部坐满。

　　就连冉青的父亲冉剑飞，竟然也来了。

　　虽然冉剑飞做了简单的易容，贴了很粗糙的假胡子，脸上做了些假皱纹，粗劣的易容一眼看穿。但不熟悉的人，还真认不出他来。

　　坐在太师椅上的冉剑飞，与冉青隔了四张椅子。

　　在冉剑飞身后，静静地站着一个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囍帕、惨白双手静静平放在小腹的女人。

　　……看着像是尸体。

　　一种若有若无的尸臭味，从女人的身上传来。

　　与冉剑飞左右毗邻的两人，都默契地挪了挪屁股、尽量远离了这个诡异的中年男人。

　　冉青盯着那诡异的女尸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冉剑飞从哪儿弄来的行尸，竟给他一种心惊肉跳、无比危险的感觉。

　　这时，太师椅几乎坐满，可迷雾中的那道人影却始终没有动静。

　　所有人彼此打量、僵硬枯坐了半个小时，最终赶尸道人刘芳憋不住了。

　　这个赶尸一脉的湘西道士忍不住嚷道：“那边的老丑鬼，大家都是一个人来的，你怎么还带个家属进来？怎么？有媳妇了不起啊？”

　　“道爷我有四五具僵尸，我都没带进来！你搞了这么个危险玩意儿放身边，能不能尊重一下大家？”

　　赶尸道人瞪着冉剑飞骂了起来。

　　他没认出冉剑飞，对冉剑飞背后的红衣女尸充满了忌惮不安、还有几乎要流口水的羡慕。

　　冉青之前就注意到这个老道士，盯着那红衣女尸看了很久了。

　　此时老道士一开口，那满嘴的酸味顿时溢了出来。

　　但这具红衣女尸的确邪门，竟连赶尸一脉的老道士都眼馋了。

　　而老道士发话，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了冉剑飞身上。

　　但他们却只看了几眼，便纷纷移开目光，像是不敢多看，忌惮着冉剑飞身后的诡异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