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寿书 第294节

　　路上冉青他们穿过的那三个乡镇，似乎也没有红门开启。

　　这倒不奇怪。

　　红门一般开在人口拥挤、地脉风水奇特的地方。

　　大多数乡镇都是安全的，只有城市最危险。

　　冉青他们骑着摩托车在雾中穿行，这片大雾笼罩了整个月照，不止城里、就连乡野之中也大雾弥天。

　　待到他们平安抵达石院子时，这里的道路狭窄、坑洼，山势险峻。

　　贫瘠的石山之中，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玉米地。

　　摩托车甚至无法开到目的地，只能停在路边，剩下的路程要靠双脚去走。

　　陡峭倾斜的大坡两侧，是光秃秃的泥土、石头，连树木都无比稀少。

　　这是一个极为缺水的山沟，视野中看不到溪流，也看不到多少绿植，给人一种灰扑扑、脏兮兮的干燥风沙感。

　　龙宗树走在前面带路，说道：“……我爷爷说，他爷爷那一辈家族里惹了祸事。为了避祸，大家各奔东西。”

　　“我爷爷的爷爷，就逃到了石院子这里躲了起来，后来在此地定居。”

　　“我们这一脉，也就扎根在了这里。”

　　龙宗树笑着讲述家族往事。

　　墨离啧啧称奇：“怪不得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都有人住……原来是避难。这里的确是避祸的好地方。”

　　地势险峻的石山之中，土地贫瘠、人口稀少。

　　这里的乡民们，都是一户一户的分散居住。

　　每户之间的距离，都在几十米以上，要走几分钟才能走到邻居家大门口。

　　只有如此稀薄的人口密度，才能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了。

　　毕竟这里缺水、干旱，土地贫瘠，适合种植的土地极少，且基本都是以玉米、土豆为主要作物。

　　龙宗树一路走来，倒是不时的与村民们打招呼。

　　田地里，瓦房前，每一个看到龙宗树的乡民都笑着喊他。

　　虽然大雾弥天、空气阴冷，但这个地处深山中的小山村，倒也算得上民风淳朴。

　　还没走到宗树家的老宅，冉青他们就在路边遇见了宗树的奶奶。

　　身形矮小、估计只有一米五几的消瘦老人，穿着一身黑色的旧袍子，头上用黑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背着一个比她人还要高的大竹篓，里面全是山里砍来的杂草。

　　“我砍回去垫猪圈(juan)。”

　　老人这么说着，满脸笑容的招呼三个年轻人回家，开心的拉着孙子的手。

　　龙宗树心疼的连忙让奶奶停下，无论如何都要帮奶奶去背这一大背篓的草。

　　老人消瘦矮小的身体，背这么一大筐杂草，那视觉冲击力实在可怕。

　　但更可怕的是，当老人笑着放下背篓、停在路边时，身形瘦高、竹竿似的龙宗树竟然背不动这沉重的杂草。

　　甚至因为发力过狠，险些闪了腰。

　　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宗树的奶奶连忙阻止他：“你娃又没干过这种活，背不动的，快放下来给奶奶。”

　　最后还是三人中，力量最强的墨离轻松的将一大背篓杂草给背在了背上。

　　宗树的奶奶看得啧啧称奇：“你这小姑娘，白白嫩嫩的力气好大啊……”

　　那巨大的一背篓杂草，墨离背在背上却好似感觉不到重量，脚步都不带停的，好似她背上只背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

　　跟在老人的身后，他们很快抵达了一处偏僻的山坳。

　　这里孤零零的立着一栋老房子，木制的房体，瓦片的房檐。

　　门口一群鸡在走动，一只大黄狗趴在路坎上、懒洋洋的看着雾中出现的几人。

　　宗树的奶奶还没到，就已经笑着对里面大喊。

　　“龙洪光！宗树回来了！”

　　老人笑着喊了好几声，那瓦房里都没有任何回应。

　　她也不奇怪，笑呵呵的拉着三人走到瓦房门口，赶走了凑上来的大黄狗，招呼墨离赶快把背篓放下，带着三人来到堂屋外。

　　堂屋的大门上，一左一右的贴着左右门神的画。

　　在牂牁农村，堂屋大门一般是不会打开的，都是从左右的侧门进。

　　但此时冉青他们却看到，这贴着左右门神画像的大堂屋大门却完全敞开。

　　正对大门的堂屋中央，天地君亲师牌位的下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埋着头、坐在一张藤椅上忙活着什么。

　　宗树的奶奶走了进来，走到老伴身边喊道：“龙洪光！你耳朵聋了？你孙孙回来了！”

　　埋头忙活着的老人头也不抬的说道：“别嚎了，老子没聋，听到了。”

　　老人完全不回头看孙子，声音语气也冷淡木然的毫无情绪起伏。

　　“宗树，你带你的两个朋友先找地方坐，等爷爷忙完再喊你们。”

　　老人没有回头看，却精准的知道来了两个朋友。

　　墨离和冉青对视了一眼，有些惊讶。

　　宗树的这个爷爷……脾气有点怪啊，而且有种莫名的怪异感。

　　他坐在天地君亲师的牌位前，忙碌着在做的，像是在用竹条编什么东西。

　　篾匠似的活。

　　不知情况的冉青和墨离，只能乖乖听话。

　　宗树的奶奶对老伴的怪脾气，有些不开心。

　　她瞪了老伴一眼，嘴唇蠕动着无声的骂了好几句。

　　然后才转头对冉青三人笑道：“别理这死老头，快来坐，奶奶给你们弄点东西吃。”

　　“宗树，快拿凳子给你同学坐，别站门口。”

　　“奶奶去地里摘点菜，等会儿煮素豆汤吃。”

第373章 素质老夫妻

　　龙家的老宅子里，很快飘来饭菜的香味。

　　笑容慈祥、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去地里摘了新鲜的蔬菜、小瓜、豆角，在屋子里开始烧火煮饭。

　　冉青三人则坐在大门口，看着门口的那些鸡在雾中走来走去。

　　宗树家养的那条狗，有些畏惧的偷偷打量冉青，但它居然罕见的不躲开，依旧凑过来、趴在宗树脚边用脑袋蹭宗树的手。

　　——这还是冉青成为走阴人后，第一次遇到不怕他的家畜。

　　往常路过村镇时，那些狗全都夹着尾巴躲起来、老远的就瑟瑟发抖，好似看到了鬼。

　　三人身后的堂屋之中，宗树的爷爷依旧背对大门、继续编织着东西。

　　但也不知道他在编什么。

　　宗树小声的告诫了同伴：“……我爷爷腿断了以后，脾气怪得很。别去惹他，等他等会儿忙完了就会喊我了。”

　　到了午饭的饭点，宗树的奶奶也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闷炒土豆，炒腊肉，小瓜煮豆角，蒸香肠，血豆腐，炒白菜……几乎把家里能最快准备的好菜给端了出来。

　　要不是时间紧急，冉青毫不怀疑老人会去门口捞一只活鸡现杀。

　　与脾气古怪的宗树爷爷相比，宗树的奶奶满脸笑容、慈祥和蔼，对三个年轻人关心备至。

　　热情得冉青都有些受宠若惊。

　　——在来的路上，宗树小心的提过醒，说他爷爷奶奶脾气又怪又凶。

　　但现在看起来，至少在冉青他们两个外人面前，老奶奶还是把待客的礼节做得很到位的。

　　唯有宗树的爷爷，连饭也不吃。

　　老奶奶还拦着不让三人去喊：“他这几天魔怔了一样，天天就蹲在那里折腾他那几根破竹子，别去喊他，让他饿死算了。”

　　“老东西饿狠了会自己喊的。”

　　“你们现在去喊他，他才不会记你们的好，只会骂你们一顿。”

　　而老奶奶的话，也得到了印证。

　　在冉青三人吃饱喝足、又坐在门口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后，那堂屋里的老人突然没头没尾的喊了一声。

　　“老婆子！老子要饿死了！”

　　“饭菜呢？还没有弄好？！”

　　堂屋里的老人气冲冲的骂了好几声，却连骂人的时候也不回头、依旧低头鼓捣他手中的竹条。

　　宗树的奶奶毫不意外的起身，把屋里的饭菜热了一遍后，端了一大碗的包谷饭、夹了热菜堆在上面，这才端到堂屋里。

　　冉青注意到，堂屋里的老人哪怕在吃饭的时候，手里的活也没停。

　　他一只手拿勺子，不断往身边桌子上的碗里捞饭菜，另一只手却始终放在身前忙活。

　　等到吃完了碗里的饭菜，他直接把勺子丢进碗里，两只手继续编织竹条了。

　　宗树的奶奶也熟络的走过去把碗端走，继续回门口和冉青三人笑着闲聊。

　　对于奶奶，宗树没有隐瞒，把他们三人最近这一个月的经历、遭遇全都说了一遍。

　　听到冉青是走阴人，墨离是六婶的女儿时，老奶奶惊讶的看了两人一眼。

　　但也只是有些许的惊讶。

　　听到冉青他们去花嘎天坑抓鬼，去龙场街，去老王山……这些惊险可怕的遭遇经历时，老奶奶依旧笑得很慈祥。

　　完全没有普通老人听到孙儿去做危险事情时的担忧。

　　待听到宗树的母亲要把一家接到外地去避祸时，这位老奶奶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