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天下 第483节
带着地契从长江以南北上的家族真心不少,过去的几年汉国地方官府就遭遇到很多。那些人拿着某块土地的地契找上官府,用着各种各样的态度想要物归原主,给地方官府造成很大的难题。
说难题,那是一些拿着地契的人,他们手里的地契占地之大着实有些可怕,还都是适合耕种的土地。
汉军解放一地,绝大部分的土地当然是由于石碣赵国的政策处于荒芜状态,却也缺少不了有人耕种的地方,没有解决豪强之前土地上面没有什么改变,到了元朔三年阶段大部分土地是归于国有,一些土地赏赐给了有功之人。
地方官府遭遇的难题很多,最大的麻烦是易于耕种的土地基本奖赏给了有功之人,土地的主人在军中搏杀卖命,为其耕作的主力军是家属奴隶或是官署奴隶,等于是产出阶段。土地已经有了新主人,却有旧主拿着地契来请求物归原主。地方官府从新主人手里剥夺属于没可能,旧主人却有地契,陷入了两难。
桑虞在豫州那边处理最多的就是关于土地归属问题。
豫州离东晋小朝廷足够近,汉国讲民族观念的前提下是不限制自认为汉家苗裔的人归乡,东晋小朝廷控制时期更不缺少南方的人北上。
桑虞亲到豫州,少不得是要接触的南方世家,有些世家很识时务,有些世家却是故意刁难,不管是以什么态度却都被他一刀切,也就是甭管土地事前有没有主人,疆域已经归于汉国所有,一切都由汉国这边说了算。
“谁流的汗水与鲜血?”桑虞态度强硬地说:“依照臣的意见,识时务者可以得到适当的补偿,余者……呵呵!”
刘彦分得清自己人与非自己人的区别,他的胸怀很博大,却难以不分亲疏和远近,无声地点头表露自己的态度。
任何势力的崛起都代表着一次新的洗牌,屁股坐在什么阵营就该保证自己人的利益,汉国的国策早就确定下来,参与进来的人可以分享利益,没有付出的人能滚多远算是多远。
国家掌握绝大多数的土地,是一种必要的手段也是迫不得已,土地会慢慢向民间持有转移,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会赏赐给有功之人,免得赴曾经秦帝国因为没有足够土地封赏而使军民崩溃的覆辙。
“庾公北上,寡人少不得是要与之一见。”刘彦还是比较清楚庾氏一族在长江以南的力量,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若是庾公想要重得中原的家产,寡人还是愿意点头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是轻笑起来,他们知道刘彦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庾氏一族作为曾经长江以南的第一门阀,现阶段是呈现没落阶段,可是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要是有庾氏一族的投奔,汉军南征必定会轻松上非常多,那么再加一个分享利益的人也没有什么。
第457章:怎可无挣扎
不管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还是“富贵不过三代”,讲的都是因为后代的教育方式不对所导致的没落或是惹了灾祸。
庾翼这一次北上本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仅仅是希望安安静静地带着家族中的孙子辈,到汉地观看一些先辈创下的功绩。他到长江边上遇到众多家族的人时,那一刻就觉得很不好,有心不想与之同行却抹不开一些交情。
天下自永嘉之乱后就动荡不止,近些年来胡人的运势一再下降,汉家后裔又有成为中原主宰的趋势,对于长江以南的众多世家来说是心情非常复杂。
造成汉家后裔没落的原因很多,不完全是因为长久的内乱导致,还有社会制度上走入歧途,比如九品中正制的出现就让上层阶级固化,出生在定品好的家族不需要努力就是高官坐得富贵永久,底层哪怕是再怎么努力都难以有晋身之资。这样一来,不需要努力就能获得想要的一切哪会当回事,不当回事的同时不会去努力获取知识,由一群猪领导的国家只能是发展成为猪圈。
长江以南的那些世家心情复杂就在于汉国的崛起变得势不可挡,郁闷在中原获取优势的事情与他们无关,无法去进行利益角逐。更值得他们忧虑的是国家实际上与新晋崛起的汉国不可能共存,必将是一方消灭或是吞并另一方。
晋军无法战胜胡人,胡人面对汉军的时候一败再败,简单的换算题谁都会做,那么应该怎么来保证利益不受到侵害就很值得讲究,也许提前进入汉境发展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那些人蠢。”庾翼来到琅琊已经有半个月,今天带着家族后辈来到曾经始皇帝勒石刻字的地方,迎面吹拂是带着腥味的海风,目光注视的是一次又一次拍击礁石的海浪:“他们没有汉国的户籍,凭什么拿着地契去找官府索回土地?”
站在庾翼周边的人不少,全是一些家族的家主或是话事人,他们不久前收到消息,汉国并不承认那些地契的合法性。
“是啊。”吴郡许家的家主许炼就顺着话说:“地契并不是汉国官府签发。”
拿地契到汉国官府想要索回土地的人有不少,据他们所知是没有一个达到目的,一些人继续胡搅蛮缠,有人则是想要出钱购买,不管是什么方式却都没有获取哪怕一寸土地的所有权。
汉国的处理方式令相当多的人感到不安,他们急需探清汉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才有了这一次北上之行。
“并不是无法获取土地。”来自江夏的张氏族长张权有那么点意味深长地说:“前面那些先行北上的家族,有不少获得了土地。”
说的是元朔二年北上的众多南方家族,前去的大多是一些正值壮年的家族子弟,绝大部分是进入军中效力,一部分无所得,一些是考核之后成为某地官员或是小吏。
张权说有人获取土地,专门指加入军中的那一批人,被选取入伍就是至少五亩,获取功勋还有相应的赏赐。
五亩田对于能够称为世家的人来说是少得可怜,哪个能够称为世家的家族不是手里握着大量土地,张权特意说那个,是自认为寻找到了一条在汉国的发展之路。
“汉国最重军功。”庾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充满感慨地说:“任何强国都极重军功。”
一家人知道一家事,东晋小朝廷这边光有军功没什么用,没有品阶的家族有人立功也是没用,甚至可以说满腹经纶在面对投个好胎面前屁都不是,庾翼会感概,那是非常清楚自己所在的那个国家连一点强国的影子都没有。
能够在长江以南拥有世家身份的家族,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有某个祖先在陈群制定九品中正制时身有官职或是爵位,由此成为九品中正制的受益者。
他们既然是利益获得者,也是利益既得者,那么说什么都希望制度能够保持下去。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众人的话题就转到了汉国的制度上面,一番谈论下来越说越乱,原因是出自汉国制度本身。
汉国看着是采取了三公九卿制,但这个三公九卿制究竟是先秦时期那个,还是西汉或东汉的那个?
“看汉国的国策,是先秦制度无疑。”许炼不等有人反驳,立刻往下说:“二十等爵的严格执行,造就一批军功贵族,他们的数量在汉国最为庞大。”
按照斩获敌军就能得到崛起的制度来看,军队里的贵族数量最多,他们是汉国的武力基础,何尝不是最有影响力的一批人?按照通常的理解方式,一个群体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足够,那么就能决定国家的走向,军方掌握话语权的情况下就会形成一个军国主义的国家。
西汉时期的三公九卿制还有点军国主义的影子,只是比起秦帝国时期要淡了很多。到了东汉时期的三公九卿制,因为东汉光武皇帝得世家和豪强之助才最终登上帝位,实际上东汉的三公九卿制已经向世家掌权的方向改变,变成豪强政治,去掉了军国主义的影子。
要说秦帝国和西汉是华夏苗裔的军国主义时期,那也是华夏苗裔开拓和扩张的重要时期,由秦帝国先打下一个版图的轮廓,再有西汉的连续扩张,两个时代对后世的影响远比任何时期都大,里面不止是军事扩张,还有大一统的思想。
大一统思想从始皇帝横扫六合开始就深入人心,恰恰是心怀大一统的思想才保证了华夏苗裔栖息地的基本盘,产生无数的英雄豪杰在金瓯有缺的时候想要收服失地,亦是保证了国家的完整性。
读书比平民多的世家,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点,要是没有出现汉国的话,长江以南的那个朝廷能够与胡人共存于世,有了汉国之后必将来一场最终的较量,是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竞争,一切只因为谁都无法容下谁。
别人在高谈阔论,庾翼看着琅琊石刻怔怔出神。
石刻上面的字呈现龙飞凤舞之势,代表着曾经一个帝国的骄傲。因为有汉国方面的维护,上面字迹的漆色也被重新粉刷,使人能够明白地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庾翼心里泛起了一种追忆,充分感受到一个强盛帝国的豪气,不由自主地念出内容:“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汉军有一曲军歌就是改编自《琅琊台刻石》,豫州之战由褚裒统率的晋军有一次在与汉军较量时,汉军高唱战歌竟是没打就先让晋军崩溃,尽管消息被进行封锁,可是长江以南消息灵通的人无不知晓。
“汉军战歌还有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该是何等的霸气。”郗愔这个王羲之的妻弟亦是在北上之行中,他对怔怔出神的庾翼说:“庾公,中原板荡以来,无数能人志士力图做到以上所言,却无一人能够办到。您认为汉王能够做到吗?”
“中原仇杀严重,死伤者数百万众。”庾翼和郗愔还是很熟悉,亦是清楚郗愔的政治立场,用着猜测的语气说:“按理说经历浩劫之后的汉国应该修生养息一段时间。”
郗愔立刻就说:“有渠道传来消息,汉军组织北伐军团,由冉闵作为统帅,汉军已经攻打到襄国,石虎再次不战而逃。”
汉军的北上说明汉国中枢根本就没有半点要与民休息的样子,那么就不能按照常理来猜度汉国的思量。既然汉军还能北上,那么汉军是不是也能南下?
“石虎北窜不能说明石碣面对汉军毫无还手之力。”庾翼是一个与石碣赵军有过不止一次交手经历的人,他也是亲眼见过汉军与石碣赵军的正面碰撞,相对公允地说:“石碣国力不济,中原的大多数地形无法使骑兵得到最大发挥,石虎撤到并州是在蓄积实力,退到草原恐怕也有诱使汉军北上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