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 第506节
信中同时也像李弘今日所说这般,裴炎在中书省中书令一职上多年,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人脉,完全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积弱,如果与他相交,到最后怕是吃亏的是他李贤。
而现在,李弘也来警告自己,难道李弘不晓得,自己才是他最大的敌人吗?才是他最大的威胁吗?
“曹王叔最最看不起的,想来便是当初被高祖赐姓的李勣了吧?李勣之子李震早死,所以李敬业便直接继承了他祖父李勣的英国公的爵位,李敬业任过柳州长吏、眉州刺史,如今再任扬州刺史,如果他与裴炎联手,坑你跟曹王叔就跟欺负傻子一样,你信吗?”李弘懒懒地说道。
自己把骆宾王放到扬州,就是想看看,李敬业是不是还会如历史上那般招揽骆宾王,会不会让骆宾王为他写童谣传给裴炎。
裴炎中书令原本早该任仆射之职,但不巧却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成了尚书令,因此阻绝了他任仆射之职的路,而这自然是让原本就一直野心勃勃的裴炎,开始利用李贤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我李贤就那么好坑?哼,我要是不想答应的事情,他求我也没有用。”
“但他许给了你你想要的不是吗?”李弘快速接话道。
李贤沉默,他不知道李弘到底想干什么了!难道他真的是为了救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裴炎想要以什么事情加害于我,你应该高兴才对。”李贤想了半天才说道。
“我不想让你被朝堂之臣坑死,那样的话,就太给皇室丢人了你。给你看看这个。”李弘递了一张纸条给李贤。
“青鹅?这是何意?”李贤纳闷道。
“所以我才会问你,你跟裴炎合作到什么程度了?”李弘叹了口气问道。
历史上很多人说李贤的死是因为与武媚争权夺利才导致的,实则在此过程中,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李贤上了裴炎的当,被裴炎加以利用而致的结果。
虽然整个历史事件笼统的指出了李贤因被污蔑谋反而死,但其中的细节,却从来没有任何记载,而身在历史滚滚车轮中的李弘,在经历这一切的时候,李弘才会发现,这中间的细节有多么的错综复杂。
李敬业的一首童谣,让裴炎动了能够当皇帝的心思,而因为此事儿,裴炎自然也要拉上皇室有野心之人,如此才好高举清君侧之义旗,斗倒如今在朝堂有影响力的两个人,那就是武媚与李弘。
武媚与裴炎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和还是不和,身为大唐帝国的高层,在政治斗争中,永远不会把这些体现于表面上。
但两人之间,绝对不是表象上那般融洽,要不然就不会在李弘跟李治在辽东时,在柳京城被围困时,在李贤被武媚放回自己的王府后,裴炎一直都选择了龟缩不出,任由武媚调动李弘留下的一千浮屠营进宫。
裴炎一边选择了龟缩,一边同时也对李贤进行了轻微的接触,他想要的,便是摸清楚李贤到底有多大的野心,是不是足够让自己觉得自己的支持是值得的。
武媚处政可以给裴炎一个很好的借口来举清君侧的义旗,但李弘乃是大唐太子,想要再举清君侧之旗帜,那么就必须让李弘跟李贤两人之间有冲突,显而易见的是,李贤正好符合裴炎的标准,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裴炎拉拢的对象,成了裴炎手里的一把尖刀。
“你先告诉我青鹅是什么意思?”李贤不答反问道。
“青字可拆分为十二月,鹅字拆为我自与,裴炎是在表示,要在十二月于城中为内应,难道你不知道?”李弘很诧异的问道。
“我不知道,他没有说。”李贤肿胀的脸颊此刻变得很红,如果李弘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自己就真的是成为了裴炎利用的对象,而不是人家真有打算立自己为太子了。
“这张字条你收好吧,想来你府里应该有裴炎的亲笔字迹,你可以对比一下,当然,那歌谣的事情你可以问一问,到底是不是我杜撰的,还是真有其事。”李弘起身,缓缓走到门口,而后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还坐在原地的李贤,想了下说道:“吴王府的事情我会帮你处理掉,你不必担心。裴炎的事情你自己处理,我能够帮你的已经帮你了。还有,不管你李贤信不信,我做这些,只是出于一个原因,你从小便聪颖好学,也深得父皇喜爱,如果因为此事儿被他人利用,只会让皇家跟父皇蒙羞,自个儿三思吧。”
第484章 义阳夫妇
裴婉莹在正厅内,把花孟手里的药膏递给了房慕青,认真仔细的把其如何用,以及用量等等一一叮嘱给了房慕青,嘱咐着她切记一定要给沛王用度。
两女在正厅内刚刚谈完正事儿,说了一会儿女儿家的体己话后,便看见太子殿下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进来,看着房慕青有些紧张,以及往自己身后张望的眼神,李弘笑着道:“不必担心,他没事儿的,自己琢磨会儿就出来了。”
“是,殿下,多谢殿下送这些良药。”房慕青此刻俨然已经以沛王府的女主人自居了,但在旁人看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突兀,倒像是这座府邸,应该就有这么一个女主人。
“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从小在皇宫里自然是有些脾气,多多担待些,相信他会是一个好夫君的。”李弘在裴婉莹隐蔽的示意下,扫视了一圈正厅。
刚才还没有的正厅中央墙壁上,不知何时,挂上了那副自己三日前,在李贤面前摊开的橙嘴蓝脸鲣鸟图。
房慕青听到李弘的话,漂亮的脸蛋不由得一红,虽然说如今自己已经是准王妃,但被太子如此说起,心里还是没来由的赶到一丝的羞涩。
看着房慕青脸颊上淡淡的红晕,再看看刚才向他使眼色的裴婉莹,显然这幅图是房慕青刚刚挂上去的,其用意到底是为何,已经是清楚的不能够在清楚了。
如此兰心蕙质、秀外慧中的女子,显然还真是李贤的福气。
随意的再次寒暄了几句,看着一直心忧李贤的房慕青,李弘挥了挥手,阻止了让她恭送自己到府门口,反而是让她去看望李贤。
马车上,裴婉莹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李弘,一会儿拍拍那在她身上无意识使坏的手,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模样儿甚是惹人喜爱。
“想问什么就问吧?”李弘抚摸着她的头,轻轻的在白玉般的额头上亲吻了下,说道。
“那幅画上的鸟,真的是如你上次所说那样吗?如果是的话,雏鸟的母亲岂不是对待雏鸟太残酷了?为何要选择……”
“那个房慕青挂那幅画时,没有问过你什么吗?”李弘不答反问道。
小酒窝浮现在李弘的眼前,让李弘忍不住在那小酒窝上亲了一下,顿时换来了裴婉莹嗔怒般的白眼,然后才说道:“没说起什么,看样子她好像也知道这幅画,你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吧,所以她才挂出来,希望你信守承诺?”
裴婉莹好奇的猜测道,如果真如李弘所说,第一只出生的雏鸟会在健康的情况下,会在母亲的默许下赶走第二只雏鸟,任其自生自灭的话,那么很可能房慕青也知道这种鸟类的习性才对。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夷洲不远处的岛上就有这种鸟,而且当初送给恒山王李承乾这幅画的人,便是出海之人,所以只要仔细观察的话,就会知晓这些鸟的习性。”李弘一边说一边敲了敲马车前方的窗户,示意惊蛰去找义阳公主夫妇来东宫。
裴婉莹还是有些不相信,竟然有人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研究这些鸟的习性,其实内心里,是她不愿意相信,这样一种残酷的现实。
相处时间虽然不久,但李弘对她已经是相当的了解,看着不说话的裴婉莹,耷拉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都能挂上东西了,有些闷闷不乐的想着心事。
于是握着她的手说道:“这就是自然法则,也是大道自然的规则,弱肉强食不光是我们人类的真实写照,也是自然界飞禽走兽的真实状态,每一个物种都有其独特的传承手段,也都有他们的淘汰法则。不过与人相比起来,动物在它们的自然法则下绵延生息,无论是无情的嗜杀,还是温馨的抚育,它们都尊崇着千百年来不变的规则。而我们……其实才是真正残酷的源泉。”
裴婉莹扑棱着会说话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李弘,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太子不应该会有这样的体会才对呢。
“别惊讶,任何的残酷都抵不过人心的无情,所以啊,这次我算是帮李贤,其实也是帮我自己,这比那鸟更残酷,因为它们直接,我们却狡诈。”李弘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给裴婉莹。
人往往都是这样,特别是女人,在对动物时往往盲目的爱心泛滥,而在面对人类时,却有时候无法激起她们这样的爱心。
但不管如何,这些事情如今不是她能够参合的,也不想让她以后参合,跟着孙思邈这个老道学医的她,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那救死扶伤般的心性了。
利用李贤或者是让李贤无法与裴炎合作,这确实是李弘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那便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裴炎与李贤的合作,只会加速无论是裴炎、还是李贤的野心迅速膨胀,虽然就算是两人合作,李弘也能够轻松应付,但如果可以分化、瓦解他们两人的盟约,让李贤变得孤单势薄,岂不是更能让自己轻松应付?
自己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看着他们相互猜疑、互相暗斗,这样自己再坐收渔利,才是符合一个上位者的权谋之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