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 第785节
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内,如今在京兆府的布置下,喜庆的灯笼比往年又加多了一倍,而每一个红灯笼的位置却是比往年低了很多,已经到了成年人可以轻松够到的高度。
据说到了上元节的那一天,还会在每一个位置较低的灯笼下方,挂上几个红包,每一个红包内则是有着一个谜语,只要猜出来了,便可以在上元节的第二日,拿着谜语前往各坊去兑换礼物。
在大唐时,只是偶尔会有人玩猜谜语,但并没有普及到把它与节日联系起来。
真正形成上元节猜灯谜的风俗,则是要到了南宋时期,那时的文人士子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特意在花灯上写了谜语来吸引路人来猜,如此一来,便有了猜灯谜一词。
而李弘之所以到了今天,才开始把它纳入上元节,这多多少少与李治跟武媚的反对有些关系。
当年裴炎造反时,与徐敬业暗中勾结,骆宾王作为被李弘指派到徐敬业麾下的一员,就曾写下“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这样的童谣,而这与后来李弘想要推出的灯谜极为相似,所以立刻被李治与武媚否决,只是在去年时,在皇宫里小范围的试行过。
到了今年,如今不论是李弘的地位,还是李治与武媚对于大唐江山社稷的稳固,都有了改变,所以李治与武媚便任由李弘折腾着,让朝廷百官与民同乐。
而想要想出所有的灯谜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有数的灯谜也不过是在皇城三面几个坊间准备,毕竟这里聚集的文人雅士、住的达官勋贵也多,破解的概率自然也就大一些。
何况到了上元节,除了长安城内的各个重大场所,如大雁塔、慈恩寺、曲江池等地聚集的人很多外,便是从去年开始,皇城那烟花吸引了大多数的百姓来围观。
灯谜如今出在周遭几个坊,也是为了吸引更多人来到皇城外,与皇室能够稍微近一些距离的过上元节。
大型的冰雕被一架架宽大的马车,从太乙城蒙着厚厚的黑布被运到了皇城周边的坊间街道上,在上元节到来之前,没有一个人清楚这黑布里面到底包裹了什么。
每一个造型奇特、怪异如同巨大观赏石一般的外形,让路过的行人百姓、文人士子,莫不是驻足凝视,只是因为上面贴了封条,所以没人敢过去揭开看一眼那黑布里面,到底包裹的是什么。
寒冬腊月的天气,倒也不用担心那些巨大的冰雕,在短短的一天时间被融化,所以每一个靠近那蒙着黑布的冰雕时,都感觉到了一阵冰凉的冷意。
皇城内、大明宫内、就连东宫内也被放置了不少冰雕,不过是大明宫与东宫内的冰雕,从运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揭开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到了夜晚,每一座冰灯在灯光的照耀下,从各个角度闪烁、折射着不同颜色的光芒,看的无论是李治还是武媚,还是准备元日后,立刻要发行她那“坊间天下”的李令月,俱是眉开眼笑。
而小胖子李旦,在偷偷提前钻入大明宫后,在李治跟武媚,带着李令月欣赏冰灯时,那货竟然在威胁金吾卫,让金吾卫把李治的寝殿紫宸殿角落的两座冰雕,搬到他的王府去。
后脑袋瓜在被不知何时到来的武媚拍了一巴掌后,小胖子李旦嘿嘿笑了笑,委屈地说道:“儿臣自己也制了这冰雕,但没有皇兄做的这般大,也没有这么精致,所以想拉回去研究研究。”
“那你今晚上就坐在这里好好研究!”李治背着手,穿着厚厚的皮裘,冷着脸说道。
“那……那还是算了吧,儿臣自个儿回去再琢磨琢磨就是了。”李旦继续嘿嘿笑道,眼光却是恋恋不舍的,依然盯着那比他两个加起来还要高大的冰雕。
“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拿两个皮裘过来,不冷的,你看那冰雕都不冷,半分都没有融化呢。”李令月这个时候不忘落井下石地说道。
“就你鬼点子多。你皇兄人呢?在东宫忙什么呢?”李治训斥了李令月一句,而后推了李旦那厚厚的肩膀一下,示意他跟着李令月,陪同自己跟皇后继续在皇宫里赏花灯观冰雕。
“不知道,金吾卫跟中央军如今都跑进长安城了,好像皇兄前往京兆府了,儿臣来的时候经过东宫时,便没有看见皇兄。”李旦与李令月并肩而行,跟在李治与武媚后面,挠了挠头说道。
“看来明晚又有烟花看了,真想明天晚上快点到!对了,皇兄既然不在东宫,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东宫的冰雕搬走呢?”李令月觉得不对啊,李旦不拿东宫的,竟然胆大妄为的要拿大明宫内的,这不符合逻辑啊。
“皇兄东宫里的冰雕,已经被七皇兄拉走了好几个了,我再去搬走几个的话,皇嫂估计就要不干了。”李旦垂头丧气的回答道。
第764章 詹事府
李令月的“坊间天下”,会借着上元节的喜庆与热闹,特别是在人们第二天一早起来后,还没有从节日的气氛中缓过来时,会把她们的“坊间天下”在第二天,开始推向各个坊市发行。
而这,便让李弘为难的是,他原本不打算在这个上元节燃放烟火,但为了给李令月的“坊间天下”再制造一个噱头,所以他不得不仓促之间,再次准备在今日晚间燃放烟火。
皇室宗亲齐聚长安城,哪怕是义阳与高安,这几日也是跟住在了东宫里一样,挟着自己的儿子,在东宫里准备过一个热闹的上元节。
纪王李慎等皇室宗亲,老一辈的人,上元节一早便已经进入到了大明宫,而一些小一辈的,则是聚集在了李弘的东宫内。
热闹喧嚣的东宫内,无论是崇文殿还是崇仁殿,特别是两殿中间的崇政殿,在这一天都是挤满了皇室宗亲的各个郡公、县主等。
李楚媛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自从李弘把许彦伯叫走后,她就在心底里感觉,自己刚刚婚后的甜蜜日子,好像要被李弘给夺走了。
自己的夫君,怕是不能再像这几个月里一样,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卿卿我我、风花雪月了。
“天下文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李弘在丽正殿的书房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彦伯,正在为自己斟茶,轻松的问道。
“要是以前的话,末将……哦,臣自然是会回答家国、礼徳、天下社稷、苍生福祉。”许彦伯把洁白如玉,极为透明的茶杯带着茶水放到了李弘跟前,继续说道:“现在臣回认为是:文章该是朝堂手里的利器,有利于江山社稷,为我大唐江山保驾护航的利器。”
“你跟了我几年?”
“元日时陛下改仪凤五年为调露元年,臣自从您出征安西至今,足足十一年有余了。”许彦伯仰头算了下时间说道。
“那这份明日太平公主要发行的‘坊间天下’你如何认为?利大于弊?弊大于利?优缺点儿各是什么?”李弘看着翻阅着已经成册的坊间天下,七八页尺长的纸张缝钉在了一起,每张纸两面都写满了字,分成不了不同的板块儿。
李弘并没有打扰许彦伯仔细翻阅,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许彦伯给自己他的见解,不管怎么说,许彦伯身为许敬宗的孙子,从遗传学上来说,这家伙多多少少应该具有一些许敬宗的城府吧?
如果许彦伯能够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由他来监管这“坊间天下”,怕是现在自己能够找到的最满意的人选了吧?
与皇室有着姻亲关系,而又跟着自己多年,任劳任怨,又具有自己想要的城府与阴沉,但对自己跟朝堂忠心耿耿,又能像是桥梁一样联系着皇室与宗亲之间的关系。
“双刃剑。”许彦伯放下刊物,看了李弘一眼,琢磨了词汇后,只是吐出了三个字。
“继续说。”李弘自己给自己倒上了新换的红茶,而后又亲自给许彦伯倒了一杯。
“每一篇文章都有文章可做,每一面版面同样都有文章可做,文人士子最是难以捉摸的,便是他的心,而他的心在用到纸上时,便是他的笔,没写出一个字,都有着他们心里的所思所想,甚至是有着他们的自私在里面,一排大字的标题显然是文章的主旨,但……若是有心人拉拢一篇文章的作者……即便臣统编如此刊物,怕是同样也防不胜防此文章为谁所用!”许彦伯开始进入角色,就像他爷爷许敬宗在任职户部,管辖户籍时一样。
两个人都有着敏锐的触觉,往往能够把一件看起来极佳的事情,从它本身最为阴暗的一面,去逆向思维。
许敬宗当年在制户籍时,从来没有在开始前,便从如何管理下手,而是从人们会以什么样儿的方式、方法,瞒天过海的来逃税、逃赋、隐瞒人口,或者是豪门贵族会以何种方式,避开朝廷对于租庸调,与户籍结合后的税费。
达官贵族人口众多,户籍所登记的从来不准确,而且家仆、下人等,往往是他们混淆官府视听的手段,如此一来,普通百姓被官府摸的透透的,但豪门世族的税赋,每年下来,在户籍制未改之前,竟然与一个普通的中户税赋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但如果你按照户籍制来查,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问题在哪里,明知道人家有问题,却是查不出、拿不出证据来。
所以当许敬宗在临死前,把大唐的户籍制度改制的如同铜墙铁壁后,最为高兴满意的便是皇室与朝堂,哪怕是皇室宗亲,都恨死了许敬宗。
当许敬宗下葬时,本以为身为先帝之臣,又在陛下麾下任职尽忠多年,足有资格去为先帝的昭陵陪葬吧?
但当李弘提议后,立刻引起了朝堂之上众臣的一片反对之声,那个时候的李弘,还只是一个太子,并不像是现在这般一样掌权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