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 第1070节
想当初,赵雪娘身患绝症之时,杜老太君就这么一个亲生的女儿,完全无法忍受丧女之痛,这才勉为其难的纵容着赵雪娘去求李中易诊治。
赵雪娘在李家的老宅子住了几个月,按照豪门世家的森严礼法,就算赵雪娘尚是处子,也已经是白璧蒙尘,再不是清白人家的贵女。
尽管李中易一直守口如瓶,可是,赵家也不是寻常人家,从当家的杜老太君开始,一直到赵四郎赵匡美,这家里的主人们心里或多或少的对李中易有些看法。
李中易和赵雪娘独处了那么长的时间,因为诊病的需要,难免和赵雪娘有些肌肤之亲。
杜老太君憋了很久的心思,赵匡胤自然明白,姓李的亵渎了老赵家的至宝,这笔帐该怎么算?
“娘亲,符家可能出了大事。”赵匡胤担心杜老太君牵怒于贺氏,他索性将话题引向杜老太君最感兴趣的方面。
“符昭信是个稳妥的性子不可能惹事,符老王爷还有魏王世子都远在大名府,这么说来,应该是符家的幺娘子,又惹上什么事了吧?”杜老太君的一席话,令赵匡胤频频点头不已,情不自禁的赞叹道,“难怪祖父一直格外的看重娘亲您,说您是女中诸葛,此言果然不虚。”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就算是杜老太君明明知道儿子想方设法的讨了她的欢心,其目的很不单纯,也禁不住微微一笑,淡淡的说:“如果不是你祖父心诚,你外祖父绝不至于让为娘嫁给了你父亲那个窝囊废。”
“是啊,是啊,要不怎么说,外祖父他老人家有远见呢?”赵匡胤连连点头,大拍杜老太君的马屁,“如娘亲您所料,一向喜欢出风头的符家幺娘子,近日里一直称病不出,不仅不见踪影,甚至连和她走得最近的几位名门闺秀上门探视,都被挡了驾。”
“哼,那真是个没家教的野丫头。”杜老太君不屑的撇了撇嘴,随口点评魏王符家的家教不中。
赵匡胤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他的娘亲一向自诩家教严谨,门风端正,此时此刻却疏忽了赵雪娘的心病来源。
“唉,闺女永远都是自己家的好啊!”赵匡胤暗自发了一番感慨后,小心翼翼的端出了他和赵普事先商量好的对策,“娘亲,幺娘子眼看着岁数不小了,再不说门好亲事赶紧嫁人,将来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大户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呢……”
“哦,如果是你的心思,但讲无妨。如若是贺氏……哼……还是免开尊口的好……”杜老太君一听就知道,很可能是赵普那家伙在背后又出馊主意了,但她的板子却依旧打在了贺氏的身上,谁叫她的这个儿媳妇总不是一条心呢?
赵匡胤心知肚明,贺氏不过是听了他的吩咐,不敢把他们兄弟之间私下里的一些小秘密转告给杜老太君罢了,却一直惹得老娘心里憋着火,很不痛快。
归根到底,贺氏不过是替赵匡胤背了锅罢了,偏偏很妙的是,杜老太君和赵匡胤这对亲母子暗中叫着劲,却始终不戳穿。
杜老太君偏疼三郎赵匡义和宝贝闺女赵雪娘,早已是老赵家中,不争的事实。
赵匡胤心里非常有数,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之所以十分微妙,根源都在赵匡义身上。
赵匡义总是在杜老太君的面前,变着法的指责赵匡胤不肯提携亲弟弟,却总是用高官厚禄拉拢外人。
第863章 天下大势
冬季的黄水洋面上,波浪翻滚,涛声阵阵,寒气袭人。
江华岛上,张永德稳稳的坐于书桌前边,手里捧着一部《论语》,聚精会神的沉浸于书卷之中。
明亮的烛光之下,张永德掌中书页一角呈现出不自然的卷曲,并隐有黄黑色的油污,显然是经常被翻阅留下的痕迹。
这时,一名美婢悄然走到张永德的身旁,小声提醒说:“禀使相,王先生求见。”
“哦,这个王东山啊,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这里许他随意进出。”张永德放下手里的书卷,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吩咐下去,“快请他进来,上茶。”
王养基,字东山,早在后汉时期就追随于张永德的左右,称得上极其心腹之人。
尽管早就是完全信得过的心腹,可是,王养基始终坚持文人的守礼,未奉张永德的召唤,绝不越雷池半步。
“在下见过抱公。”王养基进屋之后,和往常一样,彬彬有礼的深揖到地,礼节丝毫不乱。
张永德摇着头叹道:“东山啊,你我乃是通家之好,你又曾救过我的命,何至于此啊?”
王养基站直身子,抱拳拱手说:“抱公,岂不闻礼不可废也?”
张永德自知拗不过王养基的倔脾气,只得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将他摁到锦凳之上。
王养基正欲推辞,张永德故意把板着脸说:“你我是何等的交情?再说了,我如今手无寸权,不过是任人摆布、朝不保夕的棋子罢了,有啥值得忌讳的?”
说句心里话,王养基最欣赏张永德的地方,便是他从不端着架子阔显摆。既然张永德已经把话说尽了,王养基如果继续坚持行礼如仪,反倒显得异常之做作,真正的智者所不取也!
王养基坐定之后,在张永德亲热的劝说下,他端起茶盏,随意饮了一口,便抬眼望着张永德,目光炯炯的说:“抱公,在下方才有意识的四下里走了走,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
张永德非常熟悉王养基的说话风格,他赶紧配合着笑问王养基:“哦,东山,你发现了什么样的惊人现象?”
“使相,咱们住处的四周,可谓是戒备森严呐。”王养基品了口茶,目光炯炯的盯在张永德脸上,“点检作天子,点检作天子,先帝挖出这块木牌之后,谁得利最大?”
“这个……”张永德一时语塞,点检作天子的这个梗,如果王养基不主动提及,他张抱一做梦都不想回忆,这是此生栽的最大的一跟头。
“点检做天子的木牌,谁埋的?先帝又是怎么知道的?最终,谁接您的位置,做的殿帅?”王养基放下手里的茶盏,冷冷的一笑,“在下听说过李无咎的一句名言,被人家卖了,还要帮着数钱,抱公,您以前是没得选择,如今嘛,可选的余地大得狠呐……”
张永德素来知道,王养基不是个虚妄之人,他这么说话,必定有所本,便静静的等他端出看法,并不中途插话。
“抱公,李无咎二征高丽之后的收获,仅从络绎不绝往返于大周和高丽之间的商船、粮船以及奴隶船,便可知晓一二。”王养基叹了口气,接着分析说,“别的且不去说它,单单是这座江华岛上,粮草马匹以及各类辎重物资便堆积如山……”
张永德也是带兵多年的宿将,曾官至殿前都点检,以他丰富的作战经验,岂能不知王养基所言非虚?
尽管,李中易的部下们掩饰得很好,可是张永德于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之下,依然可以察觉到蛛丝马迹。
“士气如虹,粮草充裕,就连水师战船上的水手们,一个个也是彪悍精壮异常。不夸张的说,此诚帝王之基业。”王养基在张永德的面前,从来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有啥就说啥,也不怕张抱一不爱听。
张永德点点头,叹道:“这也正是朝廷忧虑的地方。不然的话,这冰天雪地的鬼天气,你我二人窝在家中岂不美哉?”
“抱公,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不知当问不当问?”王养基并不是想故意卖关子,只是想格外的引起张永德的注意罢了,对此张永德素来深知。
“你我相交莫逆,又是通家之好,不管多么犯忌讳的话,但讲无妨。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再无旁人知晓。”张永德确实被柴荣给整怕了,自从丢掉了殿前都点检的高位之后,便格外的谨小慎微,惟恐踏错半步,堕入莫可测的深渊之中。
“抱公,当今皇太后待晋国长公主如何?”王养基故意没提小皇帝柴宗训,天下人尽皆知,周室之幼主在亲政之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垂帘的符太后才是实际上的帝国主人。
晋国长公主,也就是太祖郭威的第四女,张永德的嫡妻,其初封寿安公主。柴荣登基称帝之后,加封寿安公主为晋国长公主,以示不忘郭家提携的大恩惠。
张永德摊开双手,苦涩的笑了笑,叹道:“先帝在日,虽然猜忌于我,也只是拿掉了我手头的兵权而已,应有的恩典,诸如金银财帛、宫中饮宴,一向少不了吾妻的一席之地。唉,今上继位之后,吾妻若想进宫陛见,请见十次充其量一次能成罢了。”
王养基显然是明知故问,他对张永德的境遇再熟悉也不过了,可谓是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