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 第1162节
耶律休哥一直没有派兵来进攻安喜,李中易是个很务实的人,也不急着去攻取蓟州。
在安喜捞到的巨大好处,多得令人难以想象,除了三万多契丹和幽州汉军的俘虏之外,仅仅缴获的粮食一项,就超过了五十万石。
据军需房的统计汇报,将安喜城内外的大户人家抄检一空之后,金银铜钱之类的缴获,超过了五百万贯之巨。
另外,李勇的骑兵厢,伙同近卫军的骑营,在斥喉们的指引下,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将安喜以东地区刚刚开始的春播生产,破坏得惨不忍睹。
廖山河就任近卫军检校都指挥使之后,为了表现出赤胆忠心,就给李中易出主意,“爷,咱们不如把蓟州以东的粮食,全都抢回来算了,免得便宜了契丹人。”
李中易没好气的瞪着廖山河,骂道:“你真是个猪脑子。咱们把事情给做绝了,契丹人固然要饿肚子,老子也多了几百万死敌。”
挨了李中易的臭骂,廖山河仔细一琢磨,当即拍着大腿,嚷道:“小的明白了,您的意思是逼着契丹人去抢光他们的粮食,只要饿死了人,他们肯定会恨死契丹人。嘿嘿,那咱们将来的北伐,也就轻松了许多。”
李中易点点头,叹息道:“我先后两次西出榆关,却无一人箪食浆壶以迎王师,他们已经视契丹国为正统,反而畏我北伐大军如虎,视吾等为寇仇,实在是既可恨又可叹呐。”
客观的说,经过契丹人几十年如一日的驯化,燕云十六州的汉家百姓,对中原汉人朝廷的认同感越来越淡。
很多汉奸二鬼子,不仅打心眼里瞧不起南蛮子,甚至视大周为敌国。
这种普遍敌视李家军的民间情绪,令李中易异常之愤怒,所以,这次率军出关后,他下了狠手,一定要破坏掉幽蓟大平原的春播。
和只懂军事作战的廖山河不同,李中易是个资深的政客,又有超越千年的广博见识做后盾。
李中易故意不许抢劫普通民户家的粮食,就是想让契丹人去下这个毒手,从而暴露出异族奴役汉人的真面目。
幽州的汉官集团,固然认贼作父,心甘情愿的替契丹人卖命。不过,在他们治下的幽蓟地区,却执行着一个大大的善政措施。
燕云十六州的田赋的比例,普遍为二十税一,并执行了多年,一直没变过。
因为战乱,导致农业人口大量死亡和流失的原因,整个大周境内的田赋比例,却是高得惊人的十税一。
在这个没有民族国家概念的当下,老百姓才不管谁当皇帝,只要有口饭吃,有点活路,就不会揭竿而起。
相对于中原的汉人老百姓而言,客观的说,幽蓟地区的汉人老百姓,小日子过得相对宽裕一些,“幸福感”也要强不少。
他们在纳了田赋后,不仅有顿顿有饭吃,甚至家里有了余粮。这么一来,他们难免会感恩戴德,甘当契丹人之奴了。
历史上的北宋士大夫阶层,有着完全脱离实际的理想主义,他们以为联金灭辽之后,燕云十六州的汉人老百姓,一定会哭着喊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实际上,燕云十六州内,到处都有已经被彻底驯化,始终心怀契丹故国的汉奸二鬼子。这些人极端仇视大宋,踊跃充当金国的带路党,间接导致童贯领着北上的大宋西军,惨败于金虏的铁蹄之下。
李中易没有那么多的理想主义,他的做法简单有效,而且十分阴狠。他是两手抓,两手都硬。
首先是,冷酷无情的打击幽蓟地区的官绅大户,抢光他们的银钱和粮食,抓光他们的人口。
其次是,彻底的破坏掉幽蓟大平原的春播,让来年大面积的绝收。
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李中易故意不去碰幽蓟地区普通平民之家的存粮。等饿着肚子的契丹人,面目狰狞的打草谷之时,一直在做梦的那些人,才会真正的醒悟过来。
第936章 妙不可言
“爷,奚王劳骨宁的小舅子一直闹着要见您。”廖山河亲自跑到二堂,向李中易禀报了奚王使者的诸多不安举止。
李中易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说:“晓达啊,让他闹腾去,敷衍着不理便是。奚人趁着契丹人的内乱,想让老子当炮灰,替他们火中取栗。嘿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廖山河不解的问李中易:“爷,奚王的脑袋莫非是被门夹了?居然想让咱们替他当枪使?”
“财帛、土地及年轻女子,格外的动人心呐。”李中易饮了口茶,笑眯眯的替廖山河答疑解惑,“契丹人为了笼络住奚人,时不时的从奚人中选个皇后出来,也算是一招妙棋。不过,契丹人并没有真正的信任奚人。自耶律阿保机以降,奚族出的皇后,仅有两人而已,而且都是短命鬼,压根就没当几天皇后。”
“嘿嘿,晓达啊,人家奚族的皇后,在本族内活得很健康。嫁给了契丹皇帝后,没几年就病死了,你说说看,这是为何?”李中易放下手里的茶盏,似笑给笑的望着廖山河。
廖山河眼珠子微微一转,疑惑的问李中易:“爷,这是为何?”他明明已猜到了结果,却故意装傻充楞。
李中易看出廖山河是想凑个趣儿,也懒得理他,只是笑,却不说话。
廖山河没拍着马屁,也知道被李中易识破了小心思,他索性仗着脸皮厚,涎着脸又问李中易:“爷,这些曲里八拐的弯弯绕,小的真心是一窍不通,还请您赐教一二,让小的也长长见识吧。”
李中易心里明白,廖山河此前做错了事,被贬了官,他格外卖力的拍马屁,只是想拉近关系而已。
以前,廖山河独领一军之时,尽管有着军法的约束,只要不谋反,日子可谓是逍遥快活。
如今,廖山河待在李中易的眼皮子底下,不仅要带兵,还要干许多的杂活,其自由度与以往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李中易将廖山河和李云潇对调,既防微杜渐的解除了军头坐大之患,又给了李云潇一展抱负的机会,可谓是一举两得。
廖山河私下授意部下敛财这事,往大处说,足以砍下他的脑袋。往小处说呢,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这毕竟不是欲图谋反。
同时代的任何一支军队,战场上的私人收获,哪怕是再贵重,也都属于个人所有,根本没有一切缴获要归公的说法。
不过,李中易对此事的看法,颇有些与众不同。千里长堤毁于蚁穴的典故,李中易一直不曾或忘。
如果,坐视廖山河私下里敛财,长此以往,必然会带坏了军中风气,必须未雨绸缪的坚决制止。
若是因为这么点事,李中易就机械的执行条令,命人杀了廖山河,他那就不是久经考验的成熟政客了,而是脑袋被门夹了的傻缺。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这话反过来辩证的看,实际上点明了一个铁的事实:君上心目中的真正忠臣,必须具备不问是非只问立场的基本素质。
不杀廖山河,根源在于,廖山河符合李中易对于忠臣的客观定义。但是,就算老廖死心踏地的忠实于李中易,也绝不能放纵他继续阳奉阴违。
李中易把廖山河约束在身边,就等于是给脱了缰绳的野马,套上了笼头。他早就下定了决心,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让廖山河吃尽苦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廖山河的遭遇,将警示所有的军中将领,坏了规矩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你去告诉劳骨宁的小舅子,就说休哥领大军来犯,老子忙得很,等打了仗,再见他。”李中易悠闲的喝了口茶,信口扯了个一戳就穿的理由,让廖山河去敷衍那人。
一脸明悟的廖山河频频点头,笑嘻嘻的说:“奚人太过于吝啬了,草原上的健美女子多的是,怎么可以只献上一个中人之姿的萧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