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侯 第1220节
左侧的武将们,以杨烈为首,全都是重重的捶胸,“嘭嘭嘭……”的重击之声,仿佛经过无数次训练一般,一齐响起,又一起停下。
右侧的节度使府及州县的文官们,则和武将们迥然不同,他们纷纷躬身行礼,一揖到地。然而,由于事先没有训练过相应的礼仪,文官们的行礼动作,可谓是参差不齐,洋相百出。
也许是出身问题,也许是受了现代平等观念的洗礼,李中易并不是特别在意礼节方面的疏漏。
自从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历朝历代为了凸出皇权至高无上的威严,制定了无数的典章制度,用于约束国民的言行举止。
然并卵,野心家权臣们,该揽权照样揽权,连皇帝都敢废敢杀。蚁民们,吃不饱饭了,管你皇帝是不是真龙天子,不揭杆就要饿死。
由此可见,礼仪不能不要,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但是,也不能太把礼仪当回事,须知过犹不及。
李中易的前世今生,都属于官僚特权阶层之中的一员,他心里非常明白,距离皇权越近的权贵,其实越不把皇帝当真龙。
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生老病死,也都会展示出七情六欲!
距离皇帝越近,这也就意味着,皇帝不为常人所见的窘事糗事,甚至是龌龊事,都会被近臣们所掌握。
俗话说得好,远香近臭,告诉人们一个很精辟的道理,人际关系切不可走得过近,否则,不是感情吃亏,就是利益受损。
这人呐,距离越远,越容易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好感。然而,相处的时间久了之后,就会从对方的言行举止上面,找到n多不可忍的缺陷。
菜刀难免砍缺菜板,锅铲难免敲击铁锅,人与人之间相处太近,相处太久了,忍耐和包容终究是有限度的,总有一天会总爆发。
李中易就站在栏杆边上,俯视着向他行礼的文官和武将们,他心里非常有数,武将们肯定都是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的死忠。
至于,原本属于平卢的文官们,那就大不相同了。他们之中,各个派系的都有,各个山头的都有,更多的则是本城的地头蛇。
如今,在李中易强盛军威的压迫下,这些文官们哪怕不是一条心,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李中易的乱来。
一旦李中易失了势,这些表面上顺从的地头蛇们,一定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恶狠狠的反咬一口。
李中易的起伏心绪,草民们不知道,也不关心,他们早就被显赫到极点的仪仗旗牌,迷住了心神。
这时候,仪仗已经在帅舰旁的岸边一字排开,一马当先的是描金镶玉的巍峨衔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李中易以武勋起家,统帅铁军南征百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军威可谓是异常之显赫,却终究不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区区八字职衔,所带来的无上荣耀和绝大权柄。
第984章 街痞相公
当朝宰相出行的仪仗,极为显赫惊人,单单是仪仗队里被人高高举起的三柄清凉伞,便吸足了人们的眼球。
今天的李中易,并没有穿上正经的紫袍朝服,仅是一袭白色儒衫而已,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飘逸不凡。
在场的草民们看不懂真相,可是,平卢和登州官员里的明白人,却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小李相公,这简直就是藐视朝廷的法度啊。
按照周制,不管是政事堂的相公也好,还是芝麻绿豆小官也罢,只要在公开的正式场合,都必须按照各自的品级,戴上交脚幞头的官帽,穿上正经的官服,佩上御赐的鱼袋。
李中易偏偏只是一袭家居便服,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其中所传递的出的政治讯号,令人不寒而栗,心惊肉跳!
单是不拘俗礼接见下官这八个字,就已将李中易自外于朝廷的险恶用心,大白于天下!
这年月,没有几分可靠的实力,谁敢公然给人以口食?然而,李中易偏偏是大周第一强藩。
有心人都很清楚,除非朝廷发大军灭了李中易,否则,在平卢的这一亩三分地里,谁敢不听李中易的招呼,那就离身死族灭不远了。
李中易抬了抬手,朗声道:“诸位不必如此多礼,都免了吧。”
直到此时,岸上的文官和武将们,这才缓缓收了礼,站直了身子,视线追随着李中易走下跳板的身影,缓缓挪动。
李中易迈开四方步,不紧不慢的走下跳板,杨烈随即大踏步上前,再次捶胸行礼,并轻声唤道:“恩师。”
“呵呵,白行啊,这才几日没见,你又俊俏了三分呐。”李中易的心情很不错,十分用力的抬手拍在杨烈的肩头,又重重的在他胸前捶了捶。
在李家军中,除了李中易和左子光有胆子开杨烈的玩笑之外,再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军中早有传言,李中易的两个关门弟子,左毒杨木,都不是好惹之辈!
传言中,左子光是条极为难缠的毒蛇,也许在你最没防备的时候,他就会冷不丁的窜出来,像闪电一般咬住你的咽喉。
杨烈和左子光不同,他是个不苟言笑的木头人,别看年纪轻轻的,脸上永远只有一种标志性的淡漠表情。
就算在李中易的面前,杨烈只要谈完了正经事,就成了闷嘴的葫芦。不问不答,答也是几个字而已,却偏偏可以把他的本意,表达得异常之清晰明了。
李中易笑了笑,扫视了四周一圈,李家军中的高级将领们,仿佛朝阳的向日葵一般,一个个既紧张又兴奋的盯在李中易身上,随着李中易的一举一动,不断挪动着视线。
从李中易的皮靴踏上登州地界的那一瞬间起,这就意味着,必定是个历史性的时刻。
李家军的将士们有理由相信,更加幸福的好日子,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李中易有个很“坏”的坏习惯,只要他出现在部下们的队列前边,必定会沿着队列一路或敲或捶或踢,把他的老部下们挨个“虐”一遍。
奇怪的是,挨了踢,或是挨了捶的部下们,一个个都是发自内心的喜笑颜开,不仅不生气,反而眉花眼笑,这真是件咄咄怪事,让外人完全是一头雾水,压根就看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张小乙,你他nn的总是一副邋遢鬼投胎的模样,老子从你身边经过,总能闻到一股子汗臭味。”
“回主上,军法上可没有天天洗澡的条令哇……”
“秦大毛,你往后边缩个球,老子这一脚能够踢破你的蛋不成?”
“回主上,小人是想把屁股挪过来,方便您老踢得更舒服些,嘿嘿……”
“钱幺,你小子又往家里寄了多少银钱?你出去逛街,还是只看不买?”
“回主上,小人穷惯了,也穷怕了,稍微有点银钱,就琢磨着寄回家去,让屋里烧锅的,还是埋到后院的那棵杨树下……”
李中易听了钱幺憨厚老实的回答,不禁又轻轻的捶了捶他的胸口,笑骂道:“老子明儿个就让人去挖你家后院的那棵杨树,让你变成穷光蛋……”
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李家军的将士们都完全适应了李中易的“流氓作派”,如果列队的时候,不被李中易骂上两句踢上几脚,他们反而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