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血刃 第555节
陈应却没有顾忌苏定方的态度,淡淡笑道:“如若不信,咱们打一个赌?”
“打赌?打什么赌?”苏定方问道。
陈应道:“苏将军,你信不信,我向夏国朝廷下一个通牒,他们马上就会把你的家眷送到本大将军帐前?”
苏定方自然不相信,因为在他心中,刘黑闼就是一个非常重情义,讲义气的人。
新、旧《唐书》都记载着刘黑闼是“无赖,嗜酒,好博弈,不置产业,父兄患之。”在现实生活中,看来是个很不怎么样的角色。他年轻的时候与窦建德的的关系很好,大概窦建德已经看到了他的潜力,因此知道他很无赖,还不断的资助他费用。每次刘黑闼从窦建德那里拿到钱,就很快挥霍一空,窦建德听说后只是一笑了之,从来不与他计较。不过这确实是春秋笔法,一个地痞无赖,怎么可能一呼百应,整个河北三十九州从者如云?
翌日一早,陈应让给洺州射入一封射书。
在射书中,陈应直言不讳的告诉夏国朝廷,由于苏定方阴谋刺杀他,虽然没有伤及他本人,却让他心情极度不爽。
为平息他的心中怒火,只要将苏定方麾下三百死士全部家眷送到唐营,任由他处置,他可以延缓三日攻打洺州城,如若不然,今天午时三刻,大军必至,立即攻城,绝对拖延。
……
洺州夏国皇宫万春宫,在射书投到洺州城仅仅一刻钟的时间后,就层层上交,递到了纳言宋正本的手中,可是当刘黑闼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挑衅,这是挑衅!”刘黑闼瞬间就明白了,陈应这哪里是要处置众人的家眷,分明是拿这些将士的家眷为作为要挟,逼降苏定方。
苏定方论武勇,在刘黑闼军中,属于数一数二的,不过在刘黑闼眼中,苏定方只是一个勇将,冲将,并没有太高的地位。不过他也知道,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夏军军心就散了。
宋正本考虑的问题远比刘黑闼要多,他断然道:“汉东公,某又何偿不知,可是眼下以洺州的军力,能抵抗陈应大军多久?”
“这……”
刘黑闼还真不敢说,毕竟人的名,树的影,陈应是什么人,现在天下间已经没有人不知道了,甚至稍为有点见识的人,都可以把陈应过往的战绩如数家珍。可以说,陈应是当下,大唐数一数二的名将,风头盖过了李世民与李建成。
特别是一日破雁门关,一个时辰破函谷关,这样的战绩,实在让人提不起拒城而守的意志。刘黑闼想了想道:“刘某深受陛下信用,为报陛下知遇大恩,刘某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汉东公忠诚有佳,乃国之干诚!”宋正本沉吟道:“本官以中书侍中的身份,代天号令天下勤王之军,回援洺州,深州(今河北深州市)总管崔远逊、保州(今天保定)总管高雅贤、赵州总管赵希道最迟三日之内既可抵达洺州,而汉东公所部人马,也将三日内抵达洺州,何不借此机会,拖延三日?”
刘黑闼是知兵之人,知道无论是什么理由,什么原由,拿苏定方以及所部将士的家眷去送给敌人,这是非常打击士气的事情。今天朝廷可以出卖苏定方,明天就可以出卖他们,一旦这个消息传开。
陈应不用打了,洺州的士气必然崩溃。
刘黑闼额头的青筋直突突,红着眼睛对宋正本嘶吼道:“三天又不是三年,就算把刘某这条命搭上,我必死守三天。”
董康买也意动了,他对刘黑闼道:“老刘,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此时兵不满万,怎么打?想坚守三天,可是陈应只怕连一天时间也不会给我们!”
刘黑闼还是没有同意。在这个时候,王小胡道:“苏定方的家眷不在洺州城内,要不然拿我的婆娘去凑数?”
这话,刘黑闼受不了了。
如果是他的儿子,或者老婆,刘黑闼还真能下得了狠心,可是关键是这是一个将领的家眷,如果刘黑闼拿自己的家眷,保全全城人的性命,全城百姓只会感激他舍小义而顾大局,可是现在性质却截然不同。
刘黑闼麾下骠骑将军李潘买道:“汉东公,大将军,您就可怜可怜全洺州军民吧,他们谁不是爹生父母养的?难道您真忍心看着全城百姓因为这事而惨死?”
宋正本道:“不错,此时不能义气用事!”
说着,他朝着垂帘听政的曹皇后道:“现在事情没有公论,请曹皇后做主!”
曹氏到底是妇人之心,她看着宋正本道:“宋卿以为如何?”
“拖延时间!”宋正本作为留首大臣之首,他毫不犹豫的道:“如果可以拿正本的项上人头,为洺州为大夏换来三天时间,正本自当拱手相让!”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里,刘黑闼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当天晚上,苏定方麾下死士家眷由三分之一的人送到了陈应大营之中。
苏定方当既吐血昏迷。
事实上,一旦人的信仰崩塌,对人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这是一道坎,陈应也没有逼苏定方现在就做决断。
不过,宋正本以为陈应只是这点手段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事实上,无论宋正本做出什么样的决择,都不会影响陈应计划的实施,因为这一个计策,本身就是连环计,一环套着一环,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无论做同什么样的决择,陈应都会把利益最大化。
就在这些将士的家眷送到唐军大营的同时,一股谣言开始在洺州城内慢慢传扬开来。
与此同时,夏国的生命也陷入了倒计时。
第二七零章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更)
第二七零章无心插柳柳成荫(一更)
前来应募的河北民夫,按照陈应布置的规划,开始施工。所有的工程材料,都是就地筹措,原本陈应只想虚张声势,随便糊弄过去,反正他只是争夺人心,哪怕这些民夫都是砍伐一些树木,垒几道土墙,他同样也会给前来应募的民夫粮食和钱财。
不过,当陈应全程看完了沙河河堤,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由于连年河北都在打仗,即使窦建德得到洺州也不过数月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河北各州县的官府,几乎未能行使官府职能,整个修缮的河堤,都是附近百姓自发的修出来的泥堤,别说发洪水,就是站在河堤上跺几脚,河堤上的泥土,都会扑簌扑簌往下掉。
鸡泽附近湿地,雨季通常都会在七八月份,也就是说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那个时候,正是庄稼收割前夕,一旦暴雨如注,这个泥堤就如同纸糊的一般。
所以,陈应就改了主意。命令民夫修建既可以泊船,又可以防洪抗涝的河堤。泥堤自然是不能用的,可以想烧制石灰,以石灰与粘土夯实成三合土,可是附近又找不到可以烧制石灰的石料,无奈之下,陈应只好命百姓就地树起数十座砖窑,烧制青砖,专门用来修堤。
这样以来,工程量会增加数倍,而且投入也会相应的增加,原计划三万民夫施工三个月,恐怕需要五万民夫,甚至更多。
“这个没有必要吧!”李神通实在想不通陈应为什么出力不讨好,如果这一仗打败了,这座河堤,可以惠及沙河湾附近十数万亩良田,然而一旦失败了,就全部便宜窦建德了。
陈应淡淡的道:“平复河北,乃本将军份内之事,可是这社稷民生,也不得不关注。朝廷诸公远在长安,肯定看不到,淮安王不会也看不到这泥糊的河堤经不起涨水时的洪水冲击吧?一旦汛期到来,沙河湾此地十数万亩良田被淹,颗粒无收,这些民众生计没有着落,到时候,他们如果再反,朝廷岂不是要浪费更多钱粮?”
李神通也不是蠢人,他转念就想到陈应是在提醒什么凶险,陡然间吓了一身冷汗。他是河北道行台尚书左裸衣,可以说是将来河北百官之首,一旦这个简陋之极的泥堤溃坝,他要承担渎职之责。
百姓是最为朴实的,虽然他们不懂水文,也不懂河工,可是他们却知道这个泥堤肯定承受不住暴雨的冲击,往年这附近都是荒地,可是随着窦建德建都洺州这里的土地都被利用了起来。一旦暴雨冲溃堤坝损失的是他们。
所以当陈应提出修河堤的时候,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给李唐皇帝老儿卖命的河北民夫也丢下了心中芥蒂,提着自己工具,来到河堤工地上,加入施工的大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