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207节
所以他必须争分夺秒赶往南昌或者湓口,一旦对方真的有阴谋,就得当机立断。
“大王,时间到了。”
轻轻的提醒,让宇文温从半昏睡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给自己定了一刻钟洗澡时间,因为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洗了一把脸后从澡盆里出来,他换了身干爽的衣物,快步走出房间。
“他们呢?”
“回大王,诸位将军已在议事厅等候。”
“很好,把东西拿来。”
接过随从递来的辛辣之物,宇文温往自己的人中处抹了抹,一股辛辣之味透鼻而入,让人只觉得神清气爽。
宇文温没有时间睡觉,所以只能通过洗澡来缓解疲劳,而从崔达拏口中得知的消息,印证了他的不安:丞相尉迟惇决定动手,宇文和尉迟两家终于决裂了。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只是宇文温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快得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而更要命的是,他的王妃和世子,现在应该还在邺城。
如果局势恶化,他可能和尉迟炽繁今生再也无缘相见。
宇文温有些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同意尉迟炽繁送千金公主进京,想到这里,步伐越来越快,双拳紧握,呼吸有些急促。
决裂?我老婆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全都得陪葬!
。。。。。。
议事厅,宇文温正在召集众将议事,方才在厅内差点爆发流血冲突,是宇文温的突然出现扭转了局面,不过实际上他已提前一个时辰抵达湓口,所以史万岁等人是有备而来。
崔达拏花了十天时间从番禹赶到湓口,宇文温是在其出发后第三天才启程,拼了命才赶在对方之前抵达,打了一个时间差,得以提前做好布置,
对方既然选择动手,必然不是突发奇想,那么往深处一想,就能知道目前的局势出现巨变。
“方才崔达拏已经招供,说他奉丞相之命,在湓口召集你们趁机夺兵权,为的是扼守湓口这一要地,一来是把寡人挡在岭表,二来是为了接应尉迟佑耆派来的兵马。”
“他们这样做是为什么呢?很简单,丞相决定动手了!在陈国还没灭亡的时候决定动手了!”
宇文温的话掷地有声,在场诸将闻言情绪波动不大,毕竟大家对政局多少有些了解,经过刚才的事情,即便是脑子再慢的人也反应过来:尉迟家和宇文家决裂了。
“这一天迟早要来,只是寡人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感慨没有用,所以接下来该做什么,是要马上决定的。”
从崔达拏在会议上发难到现在,刚过了半个时辰,宇文温之所以连觉都不睡,就是要抓紧时间召集大家做决定,菜场的除了陈五弟、许绍、史万岁、来护儿,其他几个将领也都是虎林军出身。
既然都是是自己人,所以有的话该挑明就挑明。
丞相尉迟惇既然决定翻脸,那么肯定还有后手,崔达拏和崔弘升若控制了湓口,必须会得到后续兵马支援,如此才能压制桑落洲水军,扼守住湖口。
那么如今他们必须赶在对方的援兵到来之前,做出一系列反应,因为事发突然、时间仓促,宇文温又十分疲惫,所以要集思广益,大家一起出谋划策。
首先是消息的封锁,宇文温提前赶到湓口,安排许绍等人做了各项准备,所以事发之后,崔达拏、崔弘升的人一个都没跑掉,而崔弘升预先安排停在江边的战船,也没能跑掉。
但这不代表着湓口城里发生的事情被完全封锁住,如果崔弘升事先和他留在别处的人约定,一旦超过某个时间没有消息传来,那就意味着事败,那么他的手下同样会把这个情况传出去。
所以留给宇文温的时间其实不多,而他要面临的局面却很复杂,因为虽然崔弘升没有招供,但总总迹象表明,丞相此次动手必然进行策划已久,那么除了湓口,在其他地方发难的可能性会很高。
譬如领兵驻扎在荆州(陈国)的崔弘度,可能领兵偷袭位于洞庭湖口的巴州,尽可能阻止位于湘州的宇文明领兵赶回山南。
而对关中、山南荆襄的进攻极有可能在近期发生,所以宇文温必须尽早赶到安陆,那么他在湓口不能滞留太久,定下方略之后,还得赶往黄州西阳做出安排。
而江州的局势很不妙,丞相既然选择翻脸,那么接下来的江州就得面临两股敌人:其一是尉迟佑耆的军队,其进军方向必然是江北。
另一个敌人就是陈军,因为尉迟佑耆极有可能停止对陈战事,那么陈军缓过气来之后,就不一定渡江北上,而是先派兵往江州杀过来。
江州的彭蠡湖地区出产大量粮食,陈国必须将其收复,否则光靠三吴的粮食产出,哪里供养得起那么多军民。
面对两拨敌军,驻防江州的岭南道行军其兵力就十分紧张,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就是岭南道行军以黄州军为主,如今分布在江州、岭表各地,所以黄州总管府那边兵力极度不足。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巨大的危机,摆在宇文温面前的选择,就是选择保哪里:是否放弃岭表,收缩兵力守江州,甚至收缩所有兵力回黄州,守住基本盘。
如果全军收缩回黄州,那就意味着这一年来的战果全部化为乌有,但为了守住江州必然要四处分兵,这会导致黄州兵力空虚,触发更严重的后果:地盘丢光,输得干干净净。
宇文温环视在场众人,这些人就是他的班底,无论是否成熟,都必须扛大梁了,他强忍着倦意,开口说道:“有一句话说得好,五心不定,输得干干净净,现在,就必须作出决策!”
“决策一旦定下,就要坚决执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危机(续)
深夜,西阳城,宵禁早已开始,城中大部分区域的街道上,除了巡城兵马,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而只有在特定区域内,通宵达旦寻欢作乐不受影响。
随着西阳的商贸活动日益兴旺,越来越多南来北往的客商在城中小住,他们有极强的交际以及寻欢作乐需求,许多买卖双方需要把酒言欢,需要一醉方休,所以本来不过是平凡州城的西阳,乐坊的生意愈发红火起来。
吃、喝、玩、乐俱全,西阳城的乐坊规模不算太大,比不上长安、洛阳、晋阳、邺城等大都会里的乐坊,但胜在有特色,除了各种喜闻乐见的消遣方式,还有新颖的“西阳特色”,皮影戏便是其一。
西阳城里最有名的皮影戏表演场所,就是大名鼎鼎的常乐坊,而常乐坊里不光白日里上演皮影戏,夜晚也有皮演戏,几个戏班不分昼夜轮流表演,加上时不时公演的‘鱼龙曼延’,让客商们流连于此。
常乐坊和周边的酒肆、戏场、食肆一道,构成了西阳城的娱乐场所集中区,在这个区域内,只要有钱,那么各种享受就不会被昼夜所打断。
方便的流通券,种类繁多的消遣方式,让客人的消费欲望空前高涨,若客人不胜酒力,或者是要和小娘子们“促膝长谈”,亦或是错过了时间无法回家,都能有地方下榻,
觥筹交错中响起阵阵欢声笑语,隐隐约约回荡在夜空之中,黄州司马宇文十五,侧耳倾听着包厢外的嬉笑声,笑了笑,用布将刀刃上的鲜血擦去。
房间内一片狼藉,食案翻倒,佳肴美酒洒了一地,其间横七竖八倒着几个男子,均已被刀抹了脖子气绝身亡,鲜血四处喷溅,渲染出惊心动魄的红色场景。
血腥味被仆人拿进来的香药所遮掩,动静被包厢外喧嚣的戏曲色掩盖,宇文十五收刀入鞘,看着仆人们收拾一具具尸体,重新坐回席位,拿起倒地的酒壶,自酌自饮起来。
血肉模糊的尸体就在眼前,丝毫影响不了宇文十五的心情,他随手捞起一把爆米花,边吃便看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脸上有一道刀伤,是被宇文十五砍的,尸体不久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和他举杯共饮、谈笑风生,就在又一轮敬酒之际,对方忽然拔出匕首向他扎来,结果被早有防范的宇文十五轻易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