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254节
巡夜的护院本来人数就不多,猝不及防之下,被不速之客砍翻在地,明火执仗的安州军,在宇文温的指挥下气势汹汹搜寻目标,闻讯赶来的护院、仆人,还没来得及组成有效反击,就被他们砍翻。
惊叫声、哭喊声、哀嚎声汇聚一片,安州军士兵的前进路上,倒下许多尸体,后院门口,一名中年男子披着衣袍手提佩刀,领着十余名仆人迎上前。
“尔等是何人,竟敢...”
毕义绪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因为火光映照下,他看见当面士兵簇拥着一人,那人正是西阳王宇文温。
五年前,西阳郡公宇文温抵达邺城觐见天子,毕义绪与其见过面,此时此刻,见着本该在岭表的宇文温竟然出现在之子面前,毕义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即便宇文温赶回黄州,可朝廷大军五路南下攻打大别山五关,对方又是如何跑到悬瓠来的?莫非攻破义阳三关之中某一关了?
毕义绪想说些什么,但宇文温没有给他机会。
毕义绪,故蜀王尉迟迥旧部,尉迟氏的嫡系将领,没有招降的可能,也没有招降的必要,对方若表示投降,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权宜之计。
宇文温一声令下,乱箭齐发,毕义绪和仆人们被射倒在地,他瞪大眼睛,看着莫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速之客,宇文温命人上前割下其首级,以便拿去震慑城中官员。
尖叫声起,夹杂着婴儿的哭喊声,后院门后,一名年轻女子瘫坐在地,看着眼前血腥一幕吓得面色惨白,宇文温看着对方手中抱着的婴儿,举起了右手。
“去下一家。”
转身离去的宇文温,所到之处都是尸体,鲜血染红地面,也染红了他的靴子。
挡住他前进脚步的人,要么让开要么死,可即便再冷血,宇文温还是做不出屠杀妇孺的事情,这对母子大概是毕义绪的亲眷,想来若是活下来会恨他。
你们要恨,那就恨吧。
“下一家往哪里走?”
“大王,出门右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意外
雨水冲刷着青石路面,斑斑血迹汇聚成溪,向着道路旁的沟渠流去,间歇响起的爆炸声,如同惊雷般敲打着城中所有人的心扉。
这声音对于悬瓠百姓来说很熟悉,最近几年来烽火连天,悬瓠数次爆发攻防战,当时的进攻方是周军,率先使用了一种威力惊人的武器——轰天雷。
这是闻所未闻的武器,许多人第一次领教轰天雷的威力时吓得瑟瑟发抖,只道是佛祖发怒降下神通,随着战事绵延不断,大家开始习惯起这种武器。
轰天雷是凡间的武器,不是什么神通,无非是声音响些,威力大些,所以当悬瓠一次次承受着轰天雷攻击时,越来越多的人习以为常。
可如今轰天雷的爆炸声再次响起,让大家感到大事不妙,本该应该平静祥和的悬瓠城,为何会有人使用轰天雷?
悬瓠是豫州总管府治所,四周并无敌军,而所谓的逆贼父子,远在关中、山南,所以百姓们觉得如今的战事与自己无关,未曾料还是躲不过。
是武库出了意外,还是州兵哗变?
没有人知道,只听见爆炸声中,夹杂着马蹄声、厮杀声、哭喊声,城内不时闪烁着火光,也不知是轰天雷爆炸时的动静,还是有人在纵火。
惊恐的百姓闭门自守,没人敢开门看动静,一家老小挤在一起,听着外面的惨叫声瑟瑟发抖,平日里听见点动静就狂吠的看门狗,除了一开始叫了一阵,此时都没了动静。
一犬吠人,百犬吠声,悬瓠城这么大,不止有一百条看门狗,但没有一只狗敢叫,因为都被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吓到了。
那是死亡的气味,如此之熟悉,让宇文温觉得很惬意,尤其是当他出了意外被人围攻时,那种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感觉,真让人热血贲张。
绊马索,简单而有效的工具,让疾驰在湿滑青石地面街道上的宇文温阴沟翻船,一支巡城兵马,凭着寥寥几根麻绳做绊马索,用血肉之躯将冲锋在前的宇文温等人绊倒。
宇文温马失前蹄,眼见着要摔得鼻青脸肿,亏得平日训练有素抱头一滚,卸去了冲劲但也因此滚入敌军队伍之中。
后续兵马一时间救援不及,眼见着就要被乱刀砍死,宇文温拔出腰间短刀连砍几只人腿,好歹挣扎着起身。
同时坠马的士兵生死未知,短时间内敌众我寡,宇文温要一个人单挑十余人,近在咫尺的敌兵拔刀砍来,让他顾不上拔出腰间气铳,挥舞着短刀直接迎战。
他的腰间别着两把刀,一长一短,短刀不是用来切腹,更不是施展双刀流,而是因为一旦爆发近距离贴身白刃战,长刀施展不便,短刀正好派上用场。
苦练多年的身手和刀法,让宇文温面对来袭的刀锋瞬间做出反应,一刀砍断当面之敌的手腕,让过戳来的长矛,刀刃顺着矛杆划过,将对方的手指削断。
白刃战,每一刀都把人砍成两段,连续砍翻数十人,这种拉风无比的情景只存在于武侠小说之中,实战里,以一敌多白刃战,唯一正道就是以最小的体力消耗,快速让敌人丧失战斗力。
削手指便是高效的白刃战技巧,手指被削断,剧痛不说,还无法拿稳兵器,若是大拇指被削断,就根本拿不住矛杆和刀柄。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长矛手最好能带上手甲(铁手套),而刀要配有护手/刀镡/刀格作为保护手的护具。
这个时代实战刀的形制主要是环首刀,因为用法是‘砍’而不是‘刺’,所以基本是传统的一字刀格,大刀镡是没有的,小刀镡即便有,护手效果也不佳。
若是刀法精湛的人,在白刃战时会有避免手指为对方所削的意识,然而对于寻常士兵来说,能把刀使得有些章法就已经不错了,套路都不会,更别说攻防兼顾。
宇文温身形灵活,手中短刀如同毒蛇般扭动,接连削了数名敌兵的手指,直接导致对方丧失战斗力,虽然一个人也没有杀掉,却让近在咫尺的敌兵暂时丧失战斗力。
一众敌兵面对如此骁勇的对手,出现了短暂的迟疑,宇文温没有热血上头向前冲,而是识相的向后闪,实战的残酷就在于,只要对方一人有同归于尽的决心奋力抱住自己,那么再能打也会被乱刀砍死。
他这么一让就拉开空挡,后边赶上来救人的骑兵顺势向前冲撞,在冲起来的骑兵面前,阵型松散、人数不占优的步兵想要拦截无意于螳臂当车,瞬间便被撞翻在地,被马蹄踏为肉泥。
数名骑兵随后赶到,跳下马来护着宇文温,方才那一幕惊得所有人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宇文温真被乱刀砍死了,他们都要自尽谢罪。
军法严苛,主将阵亡,部曲连坐,为的就是避免保护主帅不利,他们虽然不是宇文温的部曲,却脱不了干系,宇文温若就这么意外身亡,他们回去也是个死,不死就会连累家人。
宇文温看向自己的坐骑,那马儿如今已倒在地上抽搐,看样子肯定是不行了,他随即喊道:“牵马来!”
“大王!请让末将在前方开...”
“啰嗦!牵马来!”
安州军此次精锐尽出,当然不会缺备马,宇文温骑上备马,顾不得又有马失前蹄的危险,领兵继续向前冲,他一直强调身先士卒,那么就得说到做到。
只有这样才能鼓舞士气,即便意外阵亡的风险大增,也在所不惜。
他已经接连破了几处官员的府邸,接下来的目标就是豫州总管府衙,这么重要的目标当然不会现在才想起来,宇文温入城时已经分派骑兵直取府衙,而现在,是他去那里坐镇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