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521节
火矢如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般落在战象身上,而投掷手冒险靠近冲锋的战象,将所剩无几的轰天雷点燃、投掷出去,与此同时,又有大量士兵在弓箭手后面敲锣打鼓,弄出巨大的动静。
象群中火光闪烁,爆炸声此起彼伏,一头战象被炸伤前脚,负担不住巨大的体重量,战象哀鸣一声倒地,又有战象被炸断鼻子,鲜血直流。
而许多战象身上插着火矢,点点火焰将其点缀得浑身是光,火矢上又冒出大量青烟,使得战象宛若一座座点燃的香炉。
弓箭手不断射出火矢,冲锋的战象群笼罩在火光之中,冒险抵近的投掷手满怀期盼看着这些庞然大物,就等着对方受惊吓掉头狂奔。
“嗷!!!!”
战象咆哮着继续前冲,将躲闪不及的东军士兵踩在脚下,惨叫声中鲜血四溅,遍体鳞伤的战象们加快速度移动,维持方向不变。
没有一头战象转身逃跑,哪怕是鼻子被炸断的那只战象也是如此。
面对快速逼近的战象,弓箭手们强压着心中恐惧奋力放箭,因为将军们说了,战象怕火、怕痛、怕巨大的声响,所以...
眼见着战象将奋力阻挡的士兵一个个踩死,而火矢射在对方身上完全没用,弓箭手们开始崩溃,不顾督将声嘶力竭的喝骂,掉头就跑。
火光大作,映红战象的眼睛,而即便没有火光映照,这些战象的眼睛也是通红的,似乎因为某些原因,它们已经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号角声起,无数东军骑兵集结成群,平端马槊,挥舞长刀,向着如墙进的西军战象冲锋,宛若惊涛巨浪,径直拍向岸边岸边礁石。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畏
面对狂暴战象,无畏的骑兵选择直面死亡,他们策马疾驰接近对方,攻击目标是战象的眼睛,亦或是驾驭战象的驭者,
战象的眼睛很大,对于弓马娴熟的骑兵来说,这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用箭将战象眼睛射瞎,对方连路都看不见,还能冲击己方军阵么?
其次,若是把驾驭战象的驭者射死,失去控制的战象,会互相碰撞乱成一团。
驭者就坐在大象头顶,不像其他士兵那样有小楼遮掩,即便身着铠甲,但只要抵近放箭,同样能将其射死,所以东军骑兵之中那些箭术高超者,没有使槊而是拿着骑弓,准备以箭术制敌。
东军骑兵的打算,西军当然对此有所提防,既然将战象投入作战,若不派兵加以护卫,战象们迟早会被敌兵围攻而死,所以在东军骑兵开始冲向战象时,西军骑兵也出动了。
虎林军马军主刘波儿,率领骑兵前出与战象协同作战,如墙进的战象并不是肩靠肩,两头战象之间有足够的缝隙让一名骑兵通过。
然而战象前进时身体多少有些晃荡,骑兵要想在移动中的战象缝隙间通过风险很大,只要稍有不慎碰到战象身体就会摔倒,然后被战象踩死。
而满地狼藉同样是隐患,战马若是被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随后摔倒的骑兵可能就真好倒在战象脚下,同样会被踩死。
但这不是停止出击的理由,敌骑能迎着战象发动进攻,那么己方骑兵有何理由躲在战象后面,坐等胜利的到来?
刘波儿领着骑兵穿过战象群,迎向冲来的敌骑,射了一轮箭,弃弓握槊开始迎接对冲。
据说北地的骑兵,五六岁时起就和马打交道,十余岁就能做到弓马娴熟,而虎林军的骑兵,是在建军时才接触战马、学会骑马。
贫苦人家出身的刘波儿,和大部分部下一样,投军之前连饭都吃不饱,家里一亩地都没有,靠着给人帮佣过活,人都快活不下去了,更别说养马。
半路出家的和尚,念起经来哪里比得上自幼在庙里长大的和尚,所以即便经过将近十年的苦练,虎林军骑兵的骑术、骑战技法和那些北地骁骑相比依旧差了些,作战经验更是难以匹敌。
曾经不止一个人说过,虎林军骑兵距离真正的骑兵差得很远,不过是看家护院的一条狗,只会围着院子打转,说不上是狼,更不会是猛虎。
打打骑兵不强的陈军可以,面对技艺娴熟的北地骑兵,胜算不大。
话是难听了些,但刘波儿知道说得在理,骑兵要壮大就要苦练并且有大量战马,虽然西阳王绞尽脑汁弄马,但虎林军的战马数量一直都不算多。
黄州也没有像样的草场让战马疾驰,所以虎林军的骑兵,还真是院子里的一群狗么?
不,我们有勇气,即便面对强敌也无所畏惧,更别说还有纪律!
刘波儿吹响号角,骑兵们以十骑为一组排成横队,宛若一堵堵移动中的小墙,而这些小墙相互间形成一道道长墙,如同防波堤般挡在战象面前,迎向呼啸而来的敌骑。
所谓“如墙进”,并不是骑兵和骑兵之间肩并肩贴在一起,正如战象那样,骑兵和骑兵之间有间隙,甚至可以让一骑从中通过。
这种呆板的战术队形,是要用纪律弥补技艺上的缺陷,用团体的力量和精锐敌骑对抗。
虎林军骑兵将士知道,如果是和北地骁骑单挑或者小规模缠斗,他们不会是那些骁骑的对手,而大规模对抗时,他们坚信谁的纪律严明,谁就能获胜。
步兵交战时必然结阵,勇者不能进、怯者不能退,只有依靠团体的力量才能获得最终胜利,在方阵面前,个人勇武没有什么用。
步兵交战是这样,骑兵交战不也是这样么?
组成横阵的虎林军骑兵,与如浪潮般涌来的东军骑兵撞在一起,战场上人仰马翻,鲜血四溅。
为了维持呆板的小横阵,虎林军骑兵们实际上没有什么自由活动空间,许多骑兵位置固定,被敌人轻易用马槊刺倒,位于战线最前列的许多小横阵瞬间就消失在敌骑之中。
然而,他们用血肉之躯组成的‘墙’,直接撞倒了许多敌骑,为后续的同袍提供了机会。
为了躲避这一堵堵活动的“墙”,东军骑兵的阵型很快就愈发散乱,若是在宽阔的草原,或者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他们可以四散开来,如同狼群一样随意狩猎,将猎物玩弄致死。
但在这个战场,他们的活动区域被严重压缩,左右都是军阵,无法大范围迂回,只能直来直去。
面对着纪律严明、队形整齐的虎林军骑兵,东军骑兵技艺再好,阵型却很松散,对冲时往往是两三个人面对十个人,就像孤身冲击方阵的勇士,除了被捅成蜂窝,没有破阵的可能。
个人技艺再精湛,也只有一对眼睛、一双手,躲过当面戳来马槊,却躲不过旁边戳来到另一根马槊,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躲不避,和一名敌人同归于尽。
用自己的命,换来击溃敌军的机会。
不是谁都有这样的觉悟,所以,面对纪律严明到呆板的虎林军骑兵,个人技艺精湛的东军骑兵明显落了下风,气势汹汹的冲锋,却如同拍打在河堤上的浪潮,很快便碎裂、崩溃。
骑兵崩溃,但东军本阵随后出击的队伍依旧在前进,那是身着重甲、手持斩马剑的骁勇,落日的余辉照在剑刃上,反射出一道道寒光。
斩马剑,顾名思义此剑可斩马,虽有剑名却为双刃长柄武器,可以当做短矛使用,方法是戳、刺,也可以当做长柄刀用,方法是砍、斩。
在阵型严密的时候,砍只能是从上往下砍。
即便如此,斩马剑一样可以将骑兵连人带马砍成两段,甚至当头一斩之后,还能前刺或者反挑。
攻防兼备的斩马剑分量十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用、用得好,对于臂力和体力的要求也很高,而迎向西军骑兵和战象的骁勇,是精锐中的精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