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696节
话音刚落,尉迟明月被尉迟炽繁搂着,只听对方激动的说:“四娘!父亲母亲还有弟弟都平安无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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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寒风凛冽,黄河河段,自上游漂下的浮冰,渐渐在此冻结成冰,河面冰层越来越厚,足以让人、马行走,绵延数里的队伍,此时正踏冰南下。
原本横贯南北的浮桥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面上用干草、木板铺就的一条“地毯”,人、马走在上面,脚下不会打滑,而沉重的马车压上去,不会因为意外压碎冰层而掉落水中。
马车上装着大包小包,还有许多老人和幼童,他们体力不行,故而能够以车代步,而身无残疾的成年人,无论男女,都徒步走着。
行进中的队伍两侧,时不时有骑兵巡弋,这是官军骑兵在押送俘虏南下,一旦有变,随时镇压。
雪花飞舞之际,队伍前端已经抵达南岸白马津,岸上官道两侧搭起一长溜草棚,内里搭着灶台,上面架着大铁锅,锅上有蒸笼,蒸笼里满是热腾腾的炊饼。
过河的人们,都可以从灶台边的士兵手中拿到炊饼,还能喝上一碗汤水暖暖胃,然后在白马津过夜,次日继续向南赶路。
一旁的土丘上,刚在现场检查完接待工作情况的西阳王宇文温,看着眼前规模不小的队伍,又看看发放炊饼的草棚,点点头,随后策马离去。
官军收复邺城,俘虏了大量敌兵,其中包括尉迟氏的部曲黄龙兵,这些被俘的敌兵数量众多,不仅消耗大量粮草不说,还不好处置。
一旦其中有人挑事,撺掇其他人闹事,甚至降而复叛,那可不得了。
而河北各地尚未平靖,需要分兵去取,为防这些俘虏有变,主帅宇文明在众将建议之下,本打算将这些俘虏坑杀,却被宇文温一封信劝住了。
且不说杀俘不祥,这么多青壮年死了,是巨大的劳动力和人口损失,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而宇文温觉得事情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于是将这麻烦揽上身。
他立下军令状,负责将一部分俘虏及其家人押往河南,先抵达亳州一带,再分散安置到淮西甚至山南黄州地区。
拖家带口的俘虏们分批启程,合计起来足有数万人之多,押解路上若是闹出哗变,一切后果由宇文温承担,而由此产生的粮食消耗,也由宇文温想办法解决。
离开白马津的宇文温,向东南方向疾驰了一段时间,于某处树林边停下,在那里,有一支车队,打着西阳王府的旗号,已等候多时。
不久前,西阳王府侍卫护送着胙国公夫人王氏、世子尉迟嘉德离开邺城渡河南下,和尉迟顺团聚,如今在宇文温的安排下,这一家人就要启程,前往淮口,乘船离开中原。
头发白了许多的尉迟顺,已经得知邺城之事,家族覆灭的沉重打击,让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白了许多,不过夫人和儿子尉迟嘉德安然无恙,尉迟家的香火犹在,让他颇为宽慰。
此时,见着女婿来送行,尉迟顺将自己和夫人写给两个女儿的亲笔信交到对方手上,随后说道:“三娘、四娘,今后就只能依靠你了。”
面对岳父的托付,宇文温郑重点头,小心收好信,给尉迟顺带来了最新的消息:“杞王上陈情表,云故蜀王匡扶社稷,力挽狂澜劳苦功高,身后之事,与故蜀王无关。“
“天子深以为然,下诏以三百户守蜀王陵...所以,其他的事,往后再说吧。”
听到这里,尉迟顺再无挂念,用力拍了拍女婿的肩膀,点点头,随后上马。
宇文温定定站着,目送岳父一家离去,直到队伍消失在视野里才离开,他骑在马上,即将扬鞭时,抬头看着天空,不由得感慨万千。
一个时代落幕了,新的时代就要拉开帷幕,那么在“天下”这个舞台,他的表现会如何呢?
第一章 新的开始
春雨绵绵,大江之上一片迷蒙,数艘官船顺流而下,新任鄂州刺史、唐国公李渊,看着窗外那壮观的江景不由觉得心旷神怡。
去年,李渊随军平定益州,表现出色,如今,天子拜其为鄂州刺史,李渊便拖家带口赶赴鄂州上任,此时可谓满面春风。
鄂州的户数为四万三千户,因为户数超过三万,故而为正八命州,身为鄂州刺史的李渊,为正八命刺史,品秩为刺史之中的上品。
当然,鄂州这个正八命州,和中原那些户数动辄数万甚至近十万的正八命州不能比,然而对于李渊来说,在鄂州当刺史,却要比在河南、河北当刺史轻松些。
因为鄂州没有世家门阀,也没有武断乡曲的豪强,虽然临江,但水利设施完备,劝课农桑相对轻松,更重要的是,若想要做出政绩,比别的地方容易些。
“大冶城,如今住户逾二万,其中大部分人和驻军,都没有计入州簿户口,这一点可不比其他州郡,叔德可要记着。”
“大冶监有新式炼铁炉数座,每日里监内炉火不断,又要打造大量铁器,装上车时甚至还没凉透....”许绍放下资料,继续对李渊说:
“如今不止山南荆襄,还有潭州总管府、洪州总管府各地,都等着铁制农具,铁制品有多少要多少,叔德可不能让大冶监出纰漏,否则会被几位总管告到长安的。”
潭州总管府,管辖洞庭湖地区,洪州总管府,管辖彭蠡湖地区,这两处都是长江以南重要的粮食产区,李渊知道这一点,看着手中资料,只觉责任很重。
许绍继续说着,虽然手中没有资料,但实际上他对各项内容熟记于心,所以信手拈来:“不仅如此,如今淮西各地大规模开荒,铁制品需求量很大,不能断。”
“还有铁锅,这可是紧俏的货物,无论官民,对铁锅的需求量都很大,所以大冶监的炉火,一日都不能停。”
“但这都是次要的,如今朝廷已经同意,允许修筑光黄铁路,工期很紧,绝不容有误,所以大冶监真的不能出纰漏。”
“当然,大冶监只需要按时按质按量提供铁料,至于铁路的修建,叔德无需头痛。”
听到这里,李渊又拿起另一叠资料,只是翻看了一下,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以及示意图震撼得说不出话。
他看着许绍,好奇的问:“这条光黄铁路,真的能收回成本吗?”
“此是自然,不然那场廷辩可过不了关。”
说到这里,许绍颇为自豪,前不久,他和黄州总管长史郝吴伯赶赴长安,在太极殿内,天子及朝堂诸公面前,就建设黄州西阳至光州光城的“铁路”,与反对者展开廷辩。
两人拿着厚厚一沓资料,和同样拿着厚厚一沓资料的大臣们唇枪舌剑,辩得天昏地暗,好不容易才让这一惊世骇俗的建设方案获得通过。
这就意味着,一旦“光黄铁路”建成,黄州与光州之间的物资、人员流通能力,得到了极大加强。
黄州作坊生产出来的各类制品,能以更低的运输成本运过大别山,然后借助水运进入淮水流域,这条铁路对于黄州的制造业来说,将是一条财富之路。
铁路,是在黄州、鄂州出现的新颖事物,由两条“铁轨”组成的“铁路”上,跑着有轨马车,有轨马车的载货量比寻常马车多很多,而且行进速度快,能稳定保持每个时辰四十里的移动速度。
全长大概四百余里的光黄铁路一旦建成,意味着从西阳出发的马车,在适当更换马匹的情况下,最快可以于第三日抵达光城,而现在,运输同样重量的货物从西阳去光城,需要至少七天时间。
如此一条铁路修成,意味着黄州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光黄铁路的前景美好,但困难不是没有,铁路的修建,对于黄州总管府来说要求很高,但黄州的官员们有信心把这件头等大事做好。
而虽然轨道运输的运转方式和寻常道路运输不一样,但这对于黄州总管府来说,同样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