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1821节
当先一人未着兜鍪,梳着发辫,身形消瘦,先是看看地上的两具虎尸,又看向少年,露出赞许的表情,说道:“小兄弟,一个人就敢猎虎,你很厉害啊!”
口音有些怪,掺杂着熟悉的方言,似乎是外地人努力在用本地口音说话,少年勉强听得懂,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对方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没...没事....”
“没事就好。”
那人解下披风,给少年罩上,又招呼同伴收拾现场。
少年裹着披风,感受到些许温暖,不住吸着鼻涕,接过对方递来的炊饼,啃得狼吞虎咽,啃着啃着,哭起来。
那几名男子没有理他,收拾起老虎尸体,不一会林外响起马蹄声,而马蹄声越来越密集,似乎有许多骑兵往这边聚集。
哭得稀里哗啦的少年忽然觉得风停了,抬头一看,却见一名年轻将军骑着马停在他面前。
将军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看上去威风凛凛,先是看了看林中情景,听人说了几句,随后看向少年:“小兄弟,你...一个人在这里玩命,家人遇害了?”
外地口音,勉强能听懂,少年抽泣着:“阿耶、阿娘,都被老虎祸害了!”
将军闻言沉默,看着一身破烂的少年,开口说道:“小兄弟。”
少年抬起头,望向对方。
“变强吧。”将军看着他,“这样的话,就什么也不会被夺走了!”
少年愣愣的看着将军,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外撞,他见对方解下佩刀,扔到自己怀中。
“跟寡人走么?”
面对这个问题,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不知道‘寡人’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寡妇”,可这位将军明明是男人,不可能是寡妇。
莫非死了媳妇的男人,就是‘寡人’?
将军见着少年有些发愣,又道:“寡人很强的喔。”
少年闻言看着将军,却见对方向他笑了笑,随后驾驭坐骑前进,不知何故,他抱着佩刀,懵懵懂懂跟着向前跑,穿着破布鞋的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了。
跑着跑着,脚下一绊趔趄倒地,少年爬起身,继续向前跑,追随着“寡人”,一路跑出树林。
随后目瞪口呆。
夜色下,北风中,旷野里,大量骑兵正在向南前进,迎风招展的旗帜,都是模糊不清的图案,但一面面虎头旗却分外显眼。
少年看着这支夜间行军的军队,惊得无话可说。
数骑近前,向着那位“寡人”汇报:“大王,前方来报,宿营地已准备就绪,营地位于正南方向三里外,一会便能抵达!”
“好,继续前进!”
‘寡人’气势十足的下达命令,随后看向少年:“你,要一起走么?”
对方眼睛明亮,目光似乎充满着力量,少年用力点点头,被一名骑兵拉上马,随后汇入骑兵群中,浩浩荡荡向南前进。
第一百一十七章 獠牙现
淮水北岸,旷野里一座大型营寨已成规模,营中起此彼伏的营帐,如林的旗帜,一眼望去仿佛望不到头,宛若一座坚固的城池,与南岸钟离城交相辉映。
钟离城头,陈国守军将士看着北岸这座大营,面色凝重。
淮北,是周国的地盘,而现在正在北岸扎营的军队,当然是周军。
对方不是在打猎,也不是在追捕流寇,而是明明白白发了檄文,要进攻淮南,进攻陈国。
宛若一头猛虎,终于对猎物亮出了獠牙。
卑鄙、无耻!
许多人如是想,发生在建康的事情,如今已经传到钟离,其实周国早就已经动手了,却是不宣而战,偷袭京口不说,还攻打建康。
周国这种偷鸡摸狗的下三滥手段,是要趁着陈国来不及戒备,一举攻入台城,将天子、太子、宗室、朝臣一网打尽。
结果见着偷袭没能达到预期效果,就装模作样的发檄文宣战,摆出一副义正辞严的嘴脸,恬不知耻声讨陈国的所谓“罪行”,还要来个“吊民伐罪”,简直是无耻之尤。
陈军将士愤愤不平,但面对残酷的现实,却不得不忧心忡忡,据说周军此次大举南侵,是同时全线进攻,所以陈国的淮水防线岌岌可危。
淮水防线,自东向西有山阳/盱眙(东段)、钟离(中段)、寿春(西段)等要地,如今周军全线进攻,分兵同时攻打陈国的淮南重镇,可谓来势汹汹。
这几处要地之中,只要有一点被突破,那就意味着淮水防线岌岌可危,除非有大量援军增援,否则防线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如今是冬天,各地守军要捱到雨季还有将近半年时间,钟离守军不知道己方在周军的猛烈进攻下,能否撑到雨季的到来。
或者说,到底有没有援军都是未知数。
陈国北徐州刺史、逍遥郡公樊毅,用千里镜观察北岸敌营,良久之后收起千里镜,吩咐各部将领加强备战。
钟离是淮南要地,樊毅自就任北徐州刺史以来,便调集人力物力加固城防,将原本摇摇欲坠的城墙重修了一遍,又打造大量战具,囤积滚木礌石,使得钟离换了一番面貌。
不仅如此,樊毅还在城内粮仓囤积了许多粮草,粮仓是新建的,既考虑了防火,也考虑到防内涝,坚固异常,是守军士气的最强保证。
樊毅认为,周国始终是要南侵的,那么钟离作为淮水防线中段要地,必然首当其冲,为了抗击外敌,钟离就必须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凭借驻军抵抗周军的围攻,至少坚持半年以上。
敌军有威力不小的轰天雷,所以要做到这一点不容易,故而樊毅还征发青壮疏浚并拓宽了护城河,引更多的河水环绕钟离。
以加宽、加深的护城河,防止敌军用地道掘进的方式,埋设轰天雷炸垮城墙。
钟离城的种种防御设施如今一应俱全,所以当周国撕破脸开始南侵时,准备就绪的樊毅根本就不怕对方围城。
他甚至更希望敌军全力围城,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消耗对方的锐气,为己方有效应对争取更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