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2195节
而后来,高句丽军还与燕军在新城对峙,最后签订盟约,就此罢兵。
所以,这一次周军来势汹汹,高句丽就会亡国么?
高建武觉得不会,周军不过是数百年来,高句丽面对的无数强敌之一,即便局势再凶险,己方最后也肯定能顶过去,所以他现在若选择不战而降,肯定会后悔的。
高建武给自己打气,心情恢复了一些,但他忽然想到一点,那就是周军和以往强敌的不同之处。
对方有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可以在远距离杀伤人、兵马或者攻破城墙,在这种武器面前,1官军野战也罢、守城也罢,都没有办法招架。
想到这一点,高建武的心情又变得沉重下来,他对于守住辽东城,已经没有最初那么乐观。
所以,是选择不战而降,还是等城破再说?
正纠结间,有将领领着信使在外求见,信使是从东面白岩城而来,带来了紧急军情,以及城主的求援信。
据其所述,占据乌骨城的周军沿着道路西进,即将兵临白岩城下,所以,白岩城主遣使求援,希望高建武派兵助战。
听得这个消息,高建武不知该说什么,白岩城位于辽东城以东四、五十里处,位于绵延大山西麓,自东来的周军攻到这里,意味着辽东城的后路已经断了。
南面、西面、北面,都是周军,高建武还打算万一辽东城守不住,他就东撤,经由白岩城进入群山之中,然后辗转北上,进入扶余府(扶余国故地),在那里伺机再起。
现在,该怎么办?
。。。。。。
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下了两日还未结束,天空落下的雪花,纷纷扬扬洒在大地上,旷野里一片白雪皑皑,而眼前的辽东城也是银装素裹。
兵临辽东城下的周军,已经扎起营寨,黑色旗帜如林,黑色军队如潮。
一门门沉重的大炮,在大量骡马的拖拽下进入炮击阵地,而阵地距离辽东城,还有将近一里半的距离。
能发射二十斤重炮弹的攻城炮,射程达到二里,所以在这个距离上,周军可以轻而易举的攻击辽东城,而守军却毫无还手之力。
几名砲兵架起宛若“丫”字形的测距镜,精确测量阵地和辽东城的距离,以便炮兵们能调好炮口角度,确保炮击时有较高的命中率。
一旁,行军总管杨济看着一门门攻城炮,忽然想起了大明的红夷大炮,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收起思绪,用千里镜看着前方的辽东城。
不,是襄平城。
高句丽侵占辽东之后,将辽东郡郡治襄平改名为辽东城,自那时起,襄平之名便消失了。
现在,他要用隆隆的炮声,唤醒大家的记忆,让大家想起来,眼前这座城池,原来的名字叫做襄平。
自新城一战,已经过了半月时间,杨济给了高句丽主帅高建武机会做选择,但对方在期限到了之后,一直没有给出回答。
这期间,自鸭绿水西进的官军,已经攻破辽东城东面的白岩城,所以辽东城此刻成为孤城,但城内数万守军依旧拒绝投降。
对方已经做出了选择,大概是想靠着守城给周军造成重大伤亡,然后再降,以便谈个好价钱。
但杨济不会让对方如愿,所以调来攻城炮,为此,不惜多耗费一些时间。
不一会,攻城炮准备就绪,第一发试射,炮弹就落到了辽东城内。
随后杨济下令开始发炮,他要用一场最隆重、热闹的炮击,迎接流浪在外的孤儿回家。
第二百五十四章 时局
“官军收复襄平,这辽东的事情,那就算定了,接下来...”
“田兄,这...捷报上不是说,官军攻拔辽东城么?襄平?”
“嗨,襄平是原本的名字,那可是汉时起辽东郡的郡治,高句丽鼠辈窃据中原故土,做贼心虚,才改名辽东城...来来来,干了这杯酒!”
使邸内,扬州总管司马田六虎,正与其他同僚一道,招待来自交州的客人,这些客人是以杜氾为首的交州士人(豪强),刚结束长安之旅,经由扬州走海路回交州。
天子当年尚在潜邸时,南征岭表交广,平定李万春等负隅顽抗势力,杜氾等当地豪强效命军前,自那以后,为大周经营交州献计献策,出力不少。
此次杜氾等人奉诏入京,得天子封爵,各自成了公(县公)、候,又有官职(散秩),朝廷以此褒奖忠义之士,所以,杜氾等人现在是公侯,算是朝廷命官。
他们途径扬州,然后登船浮海南下,要广陵短暂逗留等候风信,扬州总管府的官员,当然要好好招待贵客。
此刻,外面下着大雪,而宴客厅内因为开着“暖气”的缘故,温暖如春,主宾双方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之际,已是酒过数巡。
杜氾等人世居交州,虽然能说官话,但口音很重,一般中原人士大多听不太懂,需要靠着通事代为转译,所以席间有不少通事在座,但田六虎和杜氾等人交谈起来毫无障碍。
当年天子南征,田六虎亦在军中效命,和杜氾等人打过照面,后来因为公干的缘故,多次前往交州,和杜氾等人愈发熟悉,对于交州口音的官话,倒也听得懂,还会说。
此刻,他和故人相谈甚欢,时不时举杯,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说到时局,说到辽东捷报,大家感慨万千,一眨眼十年过去,当年大家都知道朝廷迟早要收复辽东,却一直都在做准备。
如今辽东之役官军大获全胜,看起来似乎轻而易举,实际上是十年磨一剑的结果。
率军收复襄平的行军总管杨济,当年在岭表任广州总管,杜氾等交广人士,和这位杨总管打过交道,如今说起故人来,话题当然也不少。
当然,仅靠这点交情,大家也就是酒肉朋友而已,但对于交广人士来说,杨济、田六虎等人可不同,和其他那些来自中原的官吏大不同。
他们言谈举止之间,没有看不起岭表人士。
岭表交广和中原相隔千山万水,位于长江南岸的江州人士,都被中原士人蔑称为“傒狗”,更靠南的岭表人士,则被蔑称为“狸獠”,这种侮辱性的称呼,是问谁受得了。
虽说岭表地区如今已是周国治下,到岭表任职的中原官吏,不会当面侮辱当地人,但大家不是傻瓜,相处时间久了,能从对方的神态、语气里,感受到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以及蔑视。
这种情况,近年来好转许多,加上海贸大兴,大量中原船只往来南北之间,南北之间交流多了,许多误会也消除了。
但人心隔肚皮,杜氾等交州豪强,不清楚那些笑眯眯的中原人士,是否面上说客套话,心里却在骂他们为“狸獠”,所以总是有一些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