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302节
“承业,听我一句劝,明日到使君府上时莫要走正门...”
许绍那意味深长的话回荡在郝吴伯耳边所以现在他犹豫了,看着毫无异常的正门他觉得好友是不是在戏耍自己所以有些进退两难。
看了看府外街道,依稀可以见到一滩滩血的痕迹应当就是昨夜血战留下的印记,郝吴伯东张西望看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
“郝治中,是否有何不妥?”门房恭敬的问道,这位郝治中到府拜访郎主已经向里面通传,一名仆人按着郎主吩咐过来引客人进去,可如今对方却是在门外东张西望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郝吴伯干咳一声随即向门内走去示意仆人前方带路,他跨入大门时悲壮之情油然而生,那瞬间他似乎是战场上率兵即将进行决死冲锋的将军要飞蛾扑火般撞入如潮的敌军之中。
“治中,这边请。”仆人恭敬的说道,郝吴伯点点头跟在其后走着,他顾不得失礼四下望去查看院子里的情况是否如心中所想般狰狞恐怖。
脚下的石子路似乎是整理过其上的石子有新有旧,院内地面似乎是新翻整过的地面积雪不多,郝吴伯回头看看院墙却看不出什么诸如血迹之类的印记。
‘不过这院墙似乎是新刷的....可上次到府做客这府邸也是干净整洁,毕竟整个宅院都是新落成的到处焕然一新也没什么奇怪吧...’郝吴伯如是想。
除了屋檐有几处烟熏火燎的痕迹外他再看不出什么蹊跷和预想之中那惨不忍睹的情景完全不同,此情此景倒是有些让郝吴伯佩服宇文使君府里仆人们的本事。
被那么多陈军围攻了一个多时辰本以为府里建筑会破败些未曾想却如此规整,想来修补的速度不低否则这才半日多的时间哪里能完好如初。
‘宇文使君不光治军严谨,治家的水平也不错。’郝吴伯心中有些佩服,他出身官宦之家府里仆人也不少深知管理这么多人高效办事可不容易。
他家累世当官所以数代的家生子不在少数,即便如此老管家管起人来还得时不时吹胡子瞪眼可宇文温府里的李管家比郝吴伯年纪还小所以对于这个西阳郡公府邸的运作能够井井有条他是非常佩服的。
郝吴伯见着一切无异让他在门外白白纠结了许久不由得苦笑:“装神弄鬼,嗣宗你竟敢戏弄我!”
第一百六十三章 案中案
?除夕夜在巴州州治西阳城突然爆的叛乱很快便被平息,巴州刺史宇文温随后安排人马将田元升等主谋家产查抄一空,先是拿出一部分用来弥补除夕夜被人放火烧了房子的百姓其余的充公等待日后处理。?.
那一夜附逆攻打城东郊外军营的鲁氏被击溃,盘踞百年的老巢——巴河城也被官军拿下,其鲁氏一族的族产全部充公,这个巴州地界上的豪强被连根拔起后被其蚕食吞并变成家族所有的良田、山泽再度回到官府手中。
所有涉案人员均已被打入大牢而其家属也是由官府看管另行落,正当人们猜测官府对这些人最后的处置是什么的时候另一件事情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这日上午,巴州州衙,刺史宇文温正在升堂审案,围观群众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今日审的不是新案子而是原本已经下了判决的旧案,因为案情有了所以宇文使君再度开堂审理。
“我说,这田益龙不是证据确凿必死无疑了么,怎么会又要重审了?”有上一次旁观审案经历的人问道,那次堂审可谓是铁证如山把田益龙的恶行一一列出,当时旁观的人们都对宇文使君的表现记忆犹新。
“依我看那,肯定是除夕夜叛乱时田氏出了大力协助官府稳住局面,这是宇文使君特意为田益龙活命重新审案呗。”
此言一处说话之人立刻被群起而攻之,大家都说宇文使君绝不会因私废公草菅人命,这样一个好官你胡说八道是不是不想活了。
“看你小子贼眉鼠眼的莫非是田元升余党?把话讲清楚不然就让衙役带去给宇文使君好好审审!”
说错话的人被骂得狗血淋头见着有人拉他去见官不由得团团作揖说自己见识少莫要当真,堂内州衙吏员见着外头一阵骚动不由得扯着嗓子喊了几次“肃静”。
堂上端坐的巴州刺史宇文温将惊堂木一拍随即开始审案,一旁的吏员将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前不久判案的情况简要的复述了一遍,原告张李氏以及被告田益龙随后上堂。
“本官上次审案,根据各种证据判定被告田益龙为本案主谋并打入大牢。”宇文温缓缓说道,见得堂下围观百姓鸦雀无声都是侧耳倾听他开始放料。
“主薄郑通,在整理卷宗时察觉了一件事情导致案情有重大突破!”
围观群众闻言来了精神都在想是什么样的事情和证据让本已成为铁案的案件又有了新情况,他们的疑问随后得到了回答:郑主薄现掳走张李氏并将其囚禁山庄行那龌龊之事的主谋是左撇子而被告田益龙是正常的右撇子。???.?`
这是一个简单但至关重要的证据直接将原本已是铁证如山的案子撬开了一个大口子。既然田益龙不是左撇子那么说明奸淫张李氏的另有其人。
这个证据不能证明田益龙没有策划掳人但是由此导致刺史宇文温开始重新审视案情的各种物证以及人证,这一查果然又查出问题来。
证明田益龙去过案山庄的重要证据是那条玉带,这条玉带确系田益龙所有但是据其所述已于去年十月丢失,上次审案时田益龙也是如此说但口说无凭故而宇文使君未有采信。
“能证明玉带十月份便丢失的证人本官已经找到。把证人带上来!”
一个男子被衙役带上来,那男子二十多岁身形瘦弱手上戴着镣铐似乎是从牢里带过来的样子,有围观群众认出了这人便窃窃私语起来:“这不是王三么?”
“是王三?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眼熟!”
“他是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偷儿!”
吏员见围观群众一阵骚动随即大喊肃静,待得场面平静下来他对案情进展进行说明:这位叫王三,平日里手脚不干净偷鸡摸狗为生。去年十月三日在城里偷了田益龙的一个包裹里面便有这条玉带。
“王三偷了东西后现苦主是田益龙便急着将贼赃脱手,他将这些东西拿去当铺死当所以当铺的吴掌柜有印象。”
一名中年男子被带上来他正是当铺的吴掌柜,据他的口供证明十月四日这个王三确实拿着一些值钱的东西去当,因为这条玉带做工不错但是坏了一块玉片所以他一直有印象,吴掌柜说那日因为价格谈不拢所以王三将这条玉带收回故而他不知道这玉带之后的去向。
宇文温看着堂下的王三颇为感慨,田益龙被人偷了包裹当然不知道是被谁偷的,他根据这个口供展开搜查,西阳城中小偷不少但销赃的路径不多而当铺便是其中之一。
当铺对这些人熟得不能再熟而对方拿来当的值钱之物来路也不可能不知道,但是没谁跟钱过不去所以当铺掌柜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先是派人捉了几个惯偷然后让其供出平日里销赃的当铺,有了人证那些当铺无法狡辩只得老老实实听官府拿捏。也就是通过询问各家当铺掌柜最后查出了盗窃玉带之人是王三。
在宇文温的喝令下王三将那玉带的去向说了出来:他在吴掌柜没能将玉带当出好价钱便带回家寻思着过几日再去别家当铺试试,结果还没去成却在一次行窃时被失主当场捉了现行。
王三说那人还唤来帮手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还要剁手,王三熬不住便求饶他们便趁机勒索要赔偿,他家徒四壁就算偷东西换来些钱也是拿去花天酒地哪里还有余款。
亏得还有那条没能当出去的玉带,他将玉带拿出来当做‘赔偿’交给对方可那人还逼问玉带的原主人是谁,王三老实交代之后对方将玉带拿走也没再为难他。
“那个人是谁?”宇文温问道。
“是巴河城鲁宗长之子鲁修齐。”
此言一处围观群众开始窃窃私语,这一切很明显了:田益龙的玉带被偷辗转到了鲁氏宗长儿子之一的鲁修齐手里,那么能将田益龙和那山庄联系起来的唯一也是最明显的证据就失效了。
“有了王三的口供,田益龙的嫌疑减轻。”宇文温说道,按着这个新证据那之前出拿出玉带做证据的田蚧和骗走张李氏的黑车夫陈二石是在说谎。
据田蚧所述他是田氏的家仆早年去过田氏坞堡后来在山庄做事负责采买。因为常听得大伙都说来山庄的是田益龙这么说。
据陈二石所述,他在山庄做事充当过黑车夫将坐在车上的张李氏骗到山庄,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见过田益龙对方就是山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