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496节
又看看那几匹马,尉迟明月自行脑补了差点上演的一幕:牧马人花言巧语,骗得大家以为他是养马能手,然后借机推销那几匹破马。
肯定会说是什么良驹骏马,什么日行千里,什么汗血宝马的遗脉,然后一匹马卖出天价,他们还得感激涕零,觉得偶遇千里马,花钱花得舒心。
一定是这样的!
尉迟明月想到这里,愈觉得姊夫英明,对方夸夸其谈,说得是天花乱坠,她听着听着不由得佩服不已,结果还是姊夫厉害,从这么多话里找出问题来。
宇文温盯着牧马人,他好容易抓到对方破绽,见着牧马人似乎有些愣的样子,心中愈觉得胜算在握,虽说弄错了草的类别有些丢脸,不过这要是赢了就能扳回一局。
“呃,小的只是在这里饮马,郎君何曾见过小的马儿吃草?”
牧马人轻飘飘一句话,噎得宇文温无语,他倒不是觉得对方撒泼,而确实是知道那几匹马只是在饮河水,没有吃草。
方才尉迟明月要在这里下车走走看风景,宇文温便观察了周围情况,此处是官道,有零星人马往来,而河边的草地上,就是这牧马人在放马。
后来小姨子到河边东张西望,他跟在身边,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暗暗注意那牧马人的动静,他不是觉得对方会是刺客什么的,纯粹是以防万一。
他怕对方万一是个暴露狂什么的,吓坏了小姨子那就不妙了,所以时不时瞥对方一眼,故而也注意到那几匹马,经对方一说,细细回想起来,那几匹马确实一直是在河边饮水,没有吃草。
宇文温有些尴尬,势在必得的反击被对方轻松化解,尉迟明月闻言看了看河边那几匹马,又转头看了看姊夫,见着没吭声的样子,颇为失落。
“糟了,这些草有毒,那我们的马儿要是吃了该怎么办?”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宇文温闻言也是回头看向自己一行人的坐骑,却见这些马都在河边饮水。
“听郎君的口音,想来是外地人,不过这些马应该是本地马。”牧马人笑道,“方才小的在河边饮马,见着郎君的坐骑被人牵来草地,还想出声提醒莫要吃草,不过这些马儿都没吃草反倒是去饮水,想来定是本地马了。”
宇文温默默点头,这些马确实是本地马,他们从山南过来的坐骑,跋涉两千多里地,疲劳之至,到了邺城后骑的是使邸提供马匹。
“原来如此,受教了。”宇文温拱了拱手,虽然被打脸,不过他是讲道理的人,身份虽高但不太喜欢仗势欺人,尤其是面对百姓时。
对方区区一个牧马人,却能好心提醒自己莫要让坐骑误食毒草,这份心意,也值得他行个礼了。
“郎君客气了。”牧马人亦是拱了拱手,见着自己那几匹马似乎喝饱了水,开始在草地上走动,他便转身骑上一匹,随即大声吆喝着,赶着马儿向另一边疾驰而去。
“这几匹马倒是不错,想来是哪家大户的仆人吧,专门牧马的。”宇文温自言自语道,见着尉迟明月有些疲惫的样子,便张罗着护卫们备马,将马车赶过来。
尉迟明月上了车,马车在护卫的簇拥下向邺城驶去,宇文温骑在马上,回头看了看那片若隐若现的紫红色花草,苦笑数声随即扬鞭策马跟上车队。
第五十九章 再打脸
?皇宫,御花园内人头攒动,大周天子宇文乾铿,在内侍和侍卫的簇拥下,站在一口铜釜前三步,他看看锅内冒着热气的液体,又看看锅后的宇文温,艰难的咽了咽щ ..lā
此时的宇文温,头戴紫阳巾,身着八卦袍,手提桃木剑,脚蹬黑色翘头布鞋,如同一个做法求雨的道士,上蹿下跳之际口中念念有词。
皇帝旁边,左宫伯尉迟靖惊疑不定的看着宇文温,对方今日要为天子表演异术,并且盛情邀请大家旁观,故而天子不但让宦官来看,连着当值的侍卫都一起来围观。
左、右宫伯统领皇宫侍卫,尉迟靖经常值守宫中,宇文温入宫面圣,时不时和他打个照面,所以算是脸熟,他已故的父亲尉迟运,和宇文温的岳父尉迟顺是堂兄弟,因此对方是他的堂妹夫。
尉迟靖本不太清楚宇文温的情况,只是听邺城往来南北的商人提起,巴州刺史宇文温那“独脚铜人”的笑谈,他自然是不会当一回事,只是今日对方竟然要施展异术“滚油捞钱”,那就真是耸人听闻了。
“陛下,微臣请陛下指派一人,试试这釜里是不是油。”周法明说道,他今日随同宇文温入宫面圣,因为已有二命武骑司马的散阶,虽无官职但有资格自称“微臣”。
“嗯...谁愿意去试一试呢?”宇文乾铿问道,他满是兴奋的看着铜釜,又颇为担心宇文温。
“陛下,臣请一试。”尉迟靖出列行礼说道,待得天子点头说“好”,他转身走到铜釜面前,先是瞥了一眼正在做法“请神上身”的宇文温,又看向铜釜内。
釜内一层油汪汪的液体,闻上去那气味倒有些熟悉,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液面,尉迟靖没有犹豫,直接探出左手向液面摸去。
这液体看起来很热,也不知道烫不烫,所以他决定用左手去试,右手可是要握刀杀敌的,他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一场表演,毁了自己的右手。
左手接近液面,被冒上来的热气包裹,那感觉似乎很热,尉迟靖一咬牙将食指探入液面,觉得还不是很烫,随即将整个手掌都探了进去。
在液面下搅了搅,尉迟靖将手缩回,摊开手掌在面前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液体黄澄澄,又十分油腻,靠近鼻子仔细嗅了嗅,只觉味道很浓。
在内侍捧来的水盆里洗了洗手,他转身向天子回禀道:“回陛下,釜中确系猪油无疑。”
有人确定釜中确为猪油后,周法明弯腰捡了几把薪柴,扔到釜底火堆后用棍子拨了拨,不一会那火堆烧得更旺了,他起身时瞥了一眼正在‘作法’的宇文温,心中叹了一口气:
可莫要出什么幺蛾子啊!
大火烧了一会,釜里的油开始冒泡,然后气泡越来越多开始沸腾,看着这翻腾的猪油,周法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向着不远处的天子行礼:“陛下,油滚了。”
宇文乾铿小心翼翼的近前,看清釜里沸腾的油后颇为紧张,他看了看跳来跳去正在做法的宇文温,有些担心的问道:“西阳公当真要在这釜里滚油中捞钱?”
“陛下勿忧,西阳公身怀秘术,滚油伤不了身。”周法明答道,他从怀中拿出几枚铜钱,摊在手掌上让天子和旁人看清楚,然后投入釜中。
铜钱入油溅起许多油花,虽然没溅出釜口,但也惊得围在一旁的人们不住后退,谁都知道那滚烫的油滴要是沾到脸上、手上、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光宇文乾铿,所有围观的内侍和侍卫都是踮着脚,围在釜边等着看西阳郡公宇文温施展“异术”,在这滚烫的油中捞铜钱,看着那沸腾的猪油,没人认为宇文温的手能够安然无恙。
这一下去,就算只是瞬息之间,西阳郡公手上的皮可要是被油炸脆了吧!!
众人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种种惨状:宇文温杀猪般的嚎叫,满地打滚的样子,一个皮肉焦黑的手臂,不成样的五指...
此情此景恐怕一会就要上演,着实是让人惊悚不已,但是没人后退不看,因为这太刺激了,滚油里捞钱想来是不可能,但是油炸人手可不能错过。
“令起!!!”宇文温大叫一声,随后‘恢复正常’,看着釜边围观群众已经到位,他将手中木剑一放,随后捋起袖袍走向铜釜。
“陛下请看!”
他说完便将右手手掌展开,示意手中并无铜钱,然后向釜内沸腾的油探去,围观之人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看着宇文温就这么把光溜溜的右手伸进了铜釜里。
“呜啊!”宇文温大叫一声,惊得宇文乾铿面色大变,而身边围观的内侍赶紧上前,护在小皇帝面前以免被油溅到,身边人个个都是面色变得惨白。
尉迟靖听得宇文温如此大喊,便要冲上前把他从铜釜旁扯开,未曾料宇文温喊过之后未有痛苦挣扎的动作,只见他的右手在釜里动着,似乎是在捞着什么东西。
周法明也是面色发白的站着,他眼睁睁看着宇文温在滚油里捞铜钱,其他人也看得呆住了,对方如此个捞法,就像在凉水盆里捞石子般轻松。
宇文乾铿见着宇文温这般表现,不由自主的要往前走看个明白,只是身边内侍苦苦拦住,就怕出个意外让滚烫的油溅到皇帝身上,一旁的尉迟靖看着此情此景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