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878节
张鱼安排好相关事宜,让旗手旗号,示意后面两艘船跟着他的旗舰继续前进,回头向着西面远眺,长江入海口两岸6地依然依稀可见。
刚出海就遇见了海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海寇来得如此之快,真是让张鱼有些唏嘘。
唉,到底是渔民兼做海寇,还是海寇兼做渔民?
他从小在船上长大,对水上的事情再熟悉不过,几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很可能前一刻还在打渔,后一刻就会将路过的小船上势单力孤的客商杀死,沉尸水底。
一个在渡口摆渡的船夫,见着孤身过渡的客商,可以趁其不备,杀人夺财,这年头渔民,根本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江里有**,海里有海寇,所以此行他们做了充分准备,任何无视警告靠近的船只,都会被当做海寇。
张鱼走进甲板下的船舱,正中间放着五个木箱,每个木箱里有一个米缸大小的金属罐,里面是由三个套在一起的金属环制成的“水平台”。
无论船身再怎么颠簸,水平台内都能一直保持水平,而其中一个酒坛大小的金属盒,是个能够在颠簸的海上都能正常走动的钟表。
“如何,坏了么?”
“中尉,五个钟都在运行。”
“五个钟的走时都准确么?”
“中尉,有一个钟的走时已经可以不对了。”
张鱼闻言无语,郎主说过这种钟表在海上应该受得住颠簸,坏倒不至于,但很可能走不准,他原以为入海之后至少能撑上数日才出问题,结果现在就有一个不准了。
据说用钟摆的时钟,一旦颠簸就容易不准,所以张鱼船上的这五个时钟是用另一种结构的擒纵器制作而成,当然他不懂“擒纵器”到底有哪几种结构。
为了保证可靠性,这样的钟体积很大,再加上那个水平台,体积大到像个米缸,造价也很高,每台钟的制作成本过一万贯,主要是各种配件的成品率太低。
然后一口气放了五台在这艘船上,为的是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和船上那个磨盘大的日晷对时间。
张鱼不太理解郎主的用意,但会毫不犹豫的执行,正如郎主问他愿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出海时,没有任何迟疑就点头。
他已经成了家,媳妇去年年底生了个娃,已经有后了,深受郎主恩惠的张鱼,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愿意赴汤蹈火,。
三艘船,除了少数几个是沿海渔民出身,其他人都是西阳王府的护卫出身,和张鱼一样,都是出身当年的襄阳水军。
大多数人去年就到建康,时不时乘坐大船出海做“适应性训练”,苦练了这么久,终于有机会执行郎主安排的任务。
同样是乘船出行,但不是在长江里,而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一旦翻船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每个人都写下遗书,并剪下一缕头用布包好留在西阳,若是这一去再也回不来,那么至少能让父母或妻儿有个念想。
他们的航线,既不是沿海南下,也不是沿海北上,而是向东直入黑水洋,前往那个位于东洋之上的倭国。
那个国家,张鱼有幸去过,所以此次由他全权负责指挥,而乘坐的大船,也是在黄州制造在入海口附近海域试验过的新式船只。
再次走到甲板上,张鱼来到一人身边,那人正用一个奇怪的仪器观察着太阳,这是在测量“纬度”。
正午时分,可以用这种仪器对地平线和日影的夹角进行测量,得出所处位置的“纬度”,如今正好是中午,正好是观测的时候。
只要在长江出海口测量好纬度,然后让船只保持这个纬度一直向正东方向走,就能抵达倭国西面大岛的西南端。
沿着那座叫做“筑紫”的大岛向北走,来到西北边缘,有一处海港名叫博多,就是当年张鱼和郎主宇文温所乘大船被风吹到的那处海港。
张鱼知道“纬度”,也听郎主说过还有“经度”,但经度却没有合适的仪器能测出来,所以他们此次只能按着“纬度”航行。
按着郎主宇文温的说法,这叫做“等纬度航行”。
“纬度测好了么?”
“测好了,已经记录下来。”
张鱼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怀表模样的东西,这个东西叫做“指南针”,表身里封有油,中间位置浮着个一字形的指针,其两端可以指向正南和正北。
“中尉,东南风起了!”
“向后面船只旗语,满帆前进,航向正东!”
第三十章 钱途(续)
西阳城北郊,西阳王府湖畔庄园,庭院里,宇文温正在用“刘士元投影仪”测量自己所处的纬度,自从有了这玩意,测出的纬度已经从度精确到了分。.『.
经纬度,对于他来说再正常不过的概念,但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却是天方夜谭。
和人讲起经纬度就和对牛弹琴差不多,也就杨济勉强能理解,不过有着丰富天文观测经验的刘焯,倒是能理解何为“经纬度”。
前提是认可大地实际是个球体,否则经纬度的概念无从谈起。
这种话题太过惊世骇俗,宇文温也只能和杨济还有刘焯讨论相关内容,传出去的话,虽然不用上火刑柱,但也会让人认为是疯子。
认可了“地球”,那么说起经纬度来就容易许多,然而宇文温属于“讲理论你不行,讲实操我不行”,他说起经纬度来是一套一套的,可对于如何测量却一头雾水。
测经纬度原理很简单嘛,用六分仪呗!
那么问题来了,六分仪的结构是怎样的?
呃,不知道。
宇文温不知道,但好歹知道这个概念,至少知道六分仪形状为扇形,其分度弧为圆周的六分之一。
而杨济完全不懂什么是“六分仪”,因为在明末时,六分仪不要说传入中原,甚至还没有被明出来。
宇文温和杨济想破头都“明”不出六分仪,而真正的天专家刘焯,却对这个思路“若有所思”。
测量纬度,需要测量太阳的影子(角度),这个实现起来很简单,就是立一根杆子观察日影,但若是要制作一个便携式的仪器,能够拿在手上测量纬度,可就不简单了。
数年来不断的改进,刘焯终于制作出了一种手持式投影仪,使用起来简单而效果却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