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 第982节
给马匹修蹄得站着夹住马腿,然后弯着腰修蹄,时间久了腰很累,一匹马有四只蹄,修起来是个力气活,马五好容易弄完,放好工具后,仔细给马儿穿上蹄套。
一如人要穿鞋保护脚掌,马匹的马掌也要保护,所以给马儿穿上草编或者皮革制的蹄套,是在正常不过的行为。
等一下,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马蹄铁呢?怎么不给马掌钉上马蹄铁?
这个问题,宇文温不是没想过,然而他现了一个事实:为了保护马掌,在其马蹄底部钉上“u”形铁片,在后世已经是常识,而在这个时代,还不普遍。
春秋战国时的人们就已经注意保护马掌的问题,当时采取的措施,就如同给人穿上鞋子一般,让马匹穿上护蹄,这种措施一直延续到现在,而至于马蹄铁,则并不是流行的做法。
之所以说并不流行,指的是在中原,宇文温观察了许多年,现有的战马马蹄确实钉有类似马蹄铁的玩意,但更多的战马是‘光着’马掌,大不了穿着草编或者皮革所制护蹄。
给马掌钉马蹄铁可以有效减轻马蹄的磨损,为何这种做法没有流行?
宇文温有些疑惑,后来大概琢磨出一些门道:要么是觉得用马蹄铁太奢侈,要么就是人们没那意识。
考虑到各种因素,宇文温对于马蹄铁的问题沉默了许多年都没提,即便是现在,都没打算‘推广’马蹄铁,因为他不想自己找罪受。
马蹄铁是骑兵的威力倍增器,自己骑兵少,极有可能悲催到‘以步制骑’,若是对方骑兵的战马都‘换装’了马蹄铁,那一旦打起仗来自己会更加危险。
反正无论有没有马蹄铁,数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打仗打过来的,所以宇文温抑制住了自己的“明欲”,暂不打算推广马蹄铁。
他转出马厩,来到牧场草地上,那里有几匹马悠然自得吃着马槽里的草料,十余人在旁边忙碌着。
“大王,马匹准备好了。”
“铠甲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
“给战马披上。”
一套马铠(具装铠)被人从库房扛了出来,几个马夫开始给一匹战马披上铠甲,披挂完毕后就是具装甲骑,这个时代的重骑,冲击力非常猛。
具装甲骑的马铠,包括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另外还有作为装饰用的‘寄生’。
面帘是马头前侧的护甲,鸡颈是脖甲,当胸是马匹的胸甲,马身甲顾名思义就是披在马身上的铠甲,搭后即是马鞍以后马身的护甲。
装饰用的‘寄生’,可以看做是一把半开的折扇,倒插在马鞍后侧的马臀上方,看上去异常拉风,但无防护作用。
宇文温不能理解这个时代的军人对‘寄生’的审美,他觉得既然要拉风,还不如山寨波兰鸟毛…波兰翼骑兵,好歹羽翼般的寄生看上去都显得正常些。
但是波兰翼骑兵的假翅膀是安在骑兵背后,宇文温觉得自己的骑兵若是如此装扮,搞不好真被人当成是鸟毛骑兵。
“大王,具装准备完毕。”
马在披甲,而人也在披甲,几名随从正在给宇文温披甲,这套铠甲和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铠甲不同,甚至连甲叶都没有。
此铠甲名为‘四分之三甲’,奇怪的名字,胸甲看上去如同鸡蛋壳,是完整的两块大铁片连接而成;手臂甲、大腿甲是一条条铁片铆接而成,看上去一节节的像只虾。
兜鍪看上去稍微正常些,但也和寻常兜鍪样式不同,不是甲叶串联起来的,而是几块铁片铆接而成。
手甲连铁手套都有了,每个手指都能活动自如;腿甲直接用皮带和胸甲链接,一直覆盖到护膝,膝盖以下无甲,为厚厚的猪皮长筒靴。
全身披挂的宇文温并没有跨上具装战马,具装战马的耐力测试由其他人来进行,而他要测试的是四分之三甲。
每副铠甲造价逾百贯,全重四十余斤,未来将是虎林军战锋队的冲锋铠,但前提是能通过各项测试,证明对得起那昂贵的造价,然后优化工艺,尽量降低造价,不然根本无法大量装备。
“大王,可以开始了。”
宇文温挥舞着一根铁锏,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看了看正午的阳光,忍着全身上下的闷热感,向另个同样装扮的随从点点头:“好,跑完这一圈,一起吃螃蟹!”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风声鹤唳
江州,州治湓口附近江面上水雾缭绕,夕阳西沉,许多渔船正在收网,渔民们即将结束一天的劳作靠岸休息,岸上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就在船上过夜。
有渔民看了看不远处的桑落洲,往年那些岸上没家的渔民,可以驾船到桑落洲过夜,但如今就不行了,因为官军的水寨就立在桑落洲,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水寨规模宏大,江州的陈军主力战船大部分停泊于此,为的是防备上游蕲口的周军,作为江防要地,江州州治湓口与江面上的桑落洲一起,成为下游建康的屏障。
这几年周军水师异常嚣张,江州水军屡次为其击败,为确保江防万无一失,也为确保北岸陈国国境的安全,陈国调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桑落洲搭建水寨,试图将桑落洲打造成周国巴口下游伍洲那样的江防锁钥。
桑落洲,数百年来生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战,为兵家必争之地,远在汉末三国之际,吴国的那位周都督便在桑落洲安营扎寨操练水军,从此,桑落洲附近水域便屡屡爆水战。
永嘉之乱后衣冠南渡,凭借着长江防线,南朝各代抗住了不时南犯的北朝大军,而江州便是长江防线的重要一环。
如今的陈国,已经丢了郢州,江州成了抵挡周国水6大军的前线要地,而水路断绝之后,陈国巴、湘一带的州郡,就是依靠与江州之间的6路通道,维持着与朝廷的联系。
所以陈国绝对不能丢掉江州,在勉力维持淮南州郡的同时,依旧调出大量兵力驻屯江州,誓要保得江防周全。
号角声起,那是水军营寨正在号令战船回营,游曳在江面的快船闻声调转船头,而最外围的快船却现了一丝异常。
江面上漂浮着大量木屑,如同浮萍般顺着江水向下游漂来,正常情况下江面不可能有如此多的木屑,唯一可能的是上游在大规模伐木造船。
上游是哪里?当然是敌国周国黄州总管府地界,对方大规模造船的目的,当然不是打渔。
“时不时来一次,都不嫌累得慌么?”
“谁知道呢,如今秋收了,独脚铜人闲来无事又开始吓唬人了。”
“是不是他婆娘又偷人了?抓不到奸夫,没处撒气就跑来吓唬我们?”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说,这厮今年会不会兴兵来犯?”
“谁知道呢,来就来呗,来个痛快的,成日里在上游放木屑吓唬我们,这么多木屑拿来生火也好啊!”
陈军士兵笑骂着,按说江面出现如此情况必须立刻向上官汇报,但周国却是经常弄出这种动静,大家一开始还紧张,到后来便司空见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