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取天下 第42节

而后，萧望将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都和赵川说了一遍，他并不知道陆辰接下来具体有什么打算，但他却非常肯定的告诉赵川，大人入狱，一定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刚开始，赵川还是边听眉头边紧皱，可是很快，他脸上就露出了喜色，不仅眉毛舒展开来，而且心情更是豁然开朗。

等萧望讲完，赵川已是仰面而笑，说道：“听萧将军这么一说，再回想起之前大人行事的种种作风，还真是每件事都拿捏极好，而以大人的英明，还真就不可能犯下用李呈这样的错误……”如果不是萧望向他讲述这些，他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上来。

“另外，此事关乎大人安危，事关重大，将军切记，不可与他人道尔。”萧望叮嘱道。

“哈哈——萧将军尽可放心，我赵川就算再蠢蛋，也知道此事之轻重，更不可能去做害大人的事情！”赵川爽朗的大笑，此时，他心情大好，也不急也不躁了。

见他性格如此直爽，根本毫无城府，萧望笑着摇了摇首，由衷赞道：“赵将军实乃真英雄也，一身正气，忠勇无双！萧某能与将军共事，此乃我之幸啊。”

之前葫芦口那一战，赵川仅以数千兵力迎战五万蛮兵，却主动策马奔出营寨，此等气魄，萧望由衷钦佩。

而这也并不是最关键的，最重要的是，萧望当时为了全盘胜利，摆明了就是狠狠坑了赵川一把，结果后者在得知是萧望计策中的一环时，却立刻摒弃前嫌，非但没有对萧望记仇，反而对萧望真诚致歉。

此等性情，不仅使陆辰大为欣赏赵川，萧望亦是有意想与他深交。

只是赵川自己并不清楚，他这种性情直爽、毫无城府之人，看似头脑简单，实则，却恰恰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第57章 大风将起

赵川这个人，就是这样，性情耿直，爱恨皆写在脸上，说话也一向直来直往，丝毫不顾他人的感受。

这种性格，实则是很可爱的。

而他这种武将，其认定的主子，就绝不会背叛，无论是在多么恶劣的情况之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萧望忽然话锋一转，看似随意的问道：“赵将军，你觉得，大人的前途如何？”

他突然跳转话题，一下子问起了这么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赵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稍稍发愣之后，他挠着头发道：

“以大人的能力，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与刘丰这狗官结怨的话，恐怕只此之前大破蛮兵那一战，大人应该早几天前就升官了吧？”

“哦……”萧望随口应付了一声，随后双眼转动，深深看了赵川一眼。

一个人，心里话憋的太多，总想找些人倾诉。

而在萧望眼里，赵川无疑是最佳人选，而且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觉得应该让赵川知道。

“那依萧将军之见呢？”这时，赵川却反问道。

萧望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而是答非所问道：“赵将军可知道，大人是什么人吗？”

赵川觉得这个问题简直有些白痴，他大咧咧的笑道：“大人当然是我们的大人了，还能是何人？”

“哦……那将军又是否知道，大致有三种人，可谓上上之人。”

还是头一次听人谈论这样的话题，赵川当即就来了兴致：“哦？这倒是未曾听闻，却是哪三种？萧将军且与我说说看。”

“其一，有仁人君子之心者。”

赵川想了想，点点头道：“没错，有此德行之人，拾而不昧，饥寒所迫而不盗，尝以善而为之，以恶而讳之，恭俭和顺，就之不赂……此者，确实当得人上之人。”

“其二，有雄才大略者。”

“当今天下，正值诸侯争霸、山河碎裂之时，有此才能者，即可重拾河山，廓清寰宇，是谓雄主。更当得人上之人。”

“其三，有海纳百川之胸襟者。”

“此者，雅达之人，尝以宽宏而待人，以德而报怨，他人欺之、辱之、笑之、谤之、轻之，而皆不与之计较，常一笑而置之。有此境界者，也当得人上之人。”

萧望说一句，赵川答一句，等赵川将最后一句说完，萧望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惊讶之色。

这家伙，仅是个武夫吗？

他微眯起狭长的眼眸，不动声色的瞥了赵川一眼，心中却是对赵川有了更深一些的看法，只是未曾表露。

他笑眯眯的拱手说道：“赵将军对此三者之解，极为精辟，在下佩服。”

“萧将军这么说，我都快不好意思了，哈哈——”赵川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摸着脑门扭捏笑道。

“哎？赵将军不必过谦，在下并非是在恭维将军，实乃由衷感叹。”

萧望摆了摆手，而后未等赵川再答话，他业已幽幽说道：

“然而，有仁人君子之心者，却未必有雄才大略之能；有雄才大略者，又未必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此三者，皆世人之所难全也，盖全其三者，亦非寻常之人所能及。”

“然、大人到任边城之后，恭俭爱民，抚百姓，宽民心，开以志诚，布之公道，所治有乱律法者，虽贵必惩之！所图皆惠泽于民尔，乃至下民无怨声，固征募之处宛若及市，军民皆拥戴，而美其之名，此乃仁人之君子也。”

“于是励军政，约官职，从权制，严刑峻法，治军以威严。虽峻，却亦无怨者，军士所以悦服，皆畏而敬之。更兼精明缜密，经纬之才，戍边而护民，不以贵者而自恃，不以谄媚而迎上，事得其机，果决而干练，思谋而远虑，凝松散之军，聚兵士之勇，一战而退蛮敌！此等雄略，及历任之县守而未曾有之。”

“后至蛮兵殆尽，亲往战事之地以犒军，与士卒同饮，不以其尊而闭居于帐内。其往来敬酒者，无论士卒将帅，皆以礼待之。及至论功行赏，大言三军之功、将士之勇，而薄于自己。然蛮军犯境之前，却背己前程，而结怨于郡首，得强弓劲弩、枪戟斧钺于阵前。而后择人委任，以开明之襟，察以秋毫，凡才能利于治者，不以其卑而恶之，后知人而善任，既用而不疑，与之种种，及上所言，战前所事，概有莫大成效，益战事之大利也，却未曾道之一二，施恩于下而不争。如此胸襟气度，岂非能容天下乎？”

萧望缓缓说道，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件令他心折又向往的东西。

虽然语调平缓，但却掷地有声，穿透力极强。

等他说完，赵川早已傻眼了，此刻正呆愣愣的看着他，且微微张着嘴巴，一副听傻了的模样。

见他发傻，萧望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我对大人的看法，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赵川回过神来，先是喉结滑动，狠狠吞了一口唾沫，然后才试探性说道：“萧……萧将军，为何……为何突然跟我说这样。”

深吸了口气，萧望站起身形，盯着赵川正色说道：“我只是想告诉赵将军，大人之才能，又岂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县守所能限制的，大人，乃雄主尔，若得天时，及天下有变，则必成大业！”

“哦……”赵川再次狠狠吞了口唾液。

“你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