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南北 第495节
或许曾经有人说这样偏居一隅也是安全的,或许有人说长江天险无法跨越,只要守住这一亩三分地就好,大家都能平安过日子,又或许有人说那些世家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和声望,甚至包括北伐也是。
在这样的思想主导之下,刘裕已经收复了中原却不得不撤退、祖逖杀到了黄河边却只能击水叹息,陈庆之七千孤军深入河洛到头来却一点儿接应援兵都没有······
李荩忱从来不觉得那些人总结的有问题,世家之间的争权夺利对南朝的北伐是一个非常大的掣肘,这样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后来的南宋身上,从而导致从南向北进攻长期以来都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到有一天淮上布衣朱元璋揭竿而起,打破了这个魔咒。
可是李荩忱也并不觉得,这“风景不殊”的感慨对于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儿触动。从老到少,当每一个人看着舆图上“雍州”、“徐州”这些熟悉的地名时候,当每一个人看着这和曾经诗词歌赋吟诵的长安与洛阳截然不同的风景时候,恐怕心中最深处终究会有一丝触动吧?
风景不殊,这是怎样痛苦的感慨!
风景不殊,李荩忱从来没有指望着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完成这三百年的梦想,但是他相信他的身边终究会聚集更多的人。
这不应该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感慨。
所以李荩忱来到了这建康府,带着自己的想法。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至少陈顼还有这一点儿雄心壮志,至少······大多数的朝臣还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大陈太建十年六月廿六日,大朝。
陈顼下旨,李荩忱加都督巴蜀诸州军事,持节,主持巴蜀战事;萧摩诃加开府仪同三司,主持荆州战事;吴惠觉加持节,主持两淮战事。三员主将各自接管本地军政事务,统筹指挥兵马粮草调度,厉兵秣马准备征战。
自此南陈在整个战线上最终形成三大战区格局,而之前吴惠觉和萧摩诃的头上本来就已经有都督各州军事的头衔,现在李荩忱也加上了,说明南陈朝廷正式承认李荩忱主持巴蜀战事的身份,并且将李荩忱上升到地方主将的地位。
以李荩忱原来一直跳脱的表现来看,这绝对是朝廷或者说陈顼做出的很大的让步。
更重要的是李荩忱、萧摩诃和吴惠觉三人已经全面接管地方的粮草调度和政务处理,意味着他们真的是军政大权一把在握,这样的待遇只有之前吴明彻进攻淮南的时候曾经享受过,而现在一下子有三个人有这样的权力,说明陈顼也是拼了。
南陈开始为了接下来有可能到来的大战全力备战。
而随着李荩忱回到府邸,他的府衙外面已经排满了车辆,全部都是前来拜访的文武官员。
这一次李荩忱也没有矫情,按照顺序接见这些官员,显然李荩忱的府邸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变成了整个建康府最热闹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百姓和白衣士子在门外观望。
皇城脚下的百姓或许是见过世面最多的,所以昨天发生的事情到了今天基本上也就只是口头偶尔说说罢了,不过显然李荩忱对于这些皇城脚下的百姓们来说,一时半会儿恐怕是忘不掉了。
看热闹也好、探听风声也罢,显然这个年轻的镇西将军不仅仅是站在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也站在了所有目光交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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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欢喜有人愁,当李荩忱府邸门口车水马龙的时候,下了值的左卫将军樊毅正坐在书房中,桌子上放着一个酒壶一个酒杯,樊毅自饮自酌,只有叹息。
说句实话,他并不觉得李荩忱说的有错,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是李荩忱导致自己到现在这个地步,说什么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李荩忱自此彻底赢得陈顼的信任、飞黄腾达。
樊毅知道自己能够依靠的就是陛下的信任,如果陛下对他已经没有一点儿兴趣的话,恐怕这辈子他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
什么北伐,什么静观局势!
樊毅举起酒杯,却终究没有随手丢下。
他不相信李荩忱说这些单纯只是心怀收复疆土的梦想,他是有野心的,而且这个野心毫不掩饰,或者换句话说,李荩忱和那些想要依靠北伐来获得名利的人差不多,而且樊毅也不相信之前就已经有些桀骜不驯的李荩忱,这个时候会突然对南陈忠心耿耿。
第六百九十四章 访客
在樊毅看来,李荩忱就是一个骗子,一个无耻之徒,当初这个人就是抓住了自己一点儿把柄就差点儿将自己置于死地,如此卑劣狡诈之人,为什么陛下会相信他呢?
难道陛下就看不出来这个人有多危险?
樊毅想不明白,但是他清楚,现在不是自己站出来说话的时候,甚至包括自己的搭档、右卫将军蒋元逊对于李荩忱都很是赞赏,如果自己此时站出来,恐怕不会有任何人帮着自己说话。
徐陵、吴明彻都站在李荩忱那一边,就算是心中有所不忿,也得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被群起而攻之可不是什么好事,搞不好还会将自己彻底弄臭。
世事无常,想当初自己担当荆州刺史的时候,是如何的威风,又是如何盘算的樊家的未来,可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要化作泡影,而自己只能如此眼睁睁的看着!
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酒能够帮助自己了。
就当樊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准备再喝一杯的时候,一名仆人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家主,有人求见。”
樊毅怔了一下,这个时候竟然会有人前来见自己?放眼整个朝堂上,恐怕绝大多数的人都已经到李荩忱的家门口去了,就算是剩下极少数的应该也就是一些朝堂上历经好几代的老臣,已经懒得再动弹了,反正他们也快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会发生什么已经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
“什么人?”樊毅皱眉问道。
那仆人压低声音:“是东宫的。”
“东宫?”樊毅有些诧异,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快,快请,不,准备外衣,某出门迎接!”
李荩忱笑着对姚察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姚察施施然还礼,走出李荩忱的家门。而在外面等候了的官员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走出来的这个人。
姚察在朝堂上可是出了名的两不相帮中间派,怎么这一次姚察如此积极主动的前来拜访李荩忱?而之前进进出出不少人大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除了最开始的几位朝廷大员之外,可是少有让李荩忱亲自送出门的。
毕竟李荩忱身边无论是徐德言还是顾野王,都已经是足够分量的存在,由他们来往迎送宾客已经算是很高的标准了,很多人还因此而沾沾自喜,毕竟能够和徐德言这样的人说得上话,不就等于和徐陵以及李荩忱都建立了联系么。
只是若是让他们知道,姚察竟然享受这样的待遇,恐怕要大跌眼镜吧。
虽然姚察也不是什么默默无名的小官员,但是也绝对算不得可以影响整个朝堂政策走向的人,李荩忱为什么会对姚察这么客气呢?难道这个每天扎在书堆之中的老夫子真的有什么能够让李荩忱为之称道的见解?
姚察并没有注意到那些复杂的目光,只是微微低头若有所思。
他前来找李荩忱,实际上除了觉得李荩忱是一个不错的投靠对象之外,也想要询问李荩忱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到底有多少把握。身为一个修史的,姚察查阅了太多的献古籍,可是这南朝这么多年来一代一代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一代一代人引以为憾的事情,在李荩忱的眼中,就真的那么简单甚至是触手可及么?
姚察不相信。
所以他如此着急地想要来找李荩忱,主要就是想要问清楚这个问题,从历史规律来看,李荩忱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根本不可能实现。
但是当姚察从李荩忱府邸走出来的时候,却有些恍惚。
而实际上李荩忱并没有和他谈很多高深的东西,只是告诉他,以史为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没有任何一条历史经验是一成不变的,没有任何一个人都只能遵循历史人物曾经走过的轨迹。
李荩忱很清楚在自己之前的那些人都是什么样的后果,桓温、刘裕、祖逖、陈庆之有太多的人曾经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雄心壮志,有太多的人曾经做出和自己一样的尝试,并且他们曾经无限的接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