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497节

　　而乔治亚说服索菲的理由很简单，趁着这两年余威尚在，索菲与意大利各方的利益牵扯不算紧密时，痛下狠手，一刀将各大地方势力都割掉。

　　索菲承认，如果再过十年，等他和吉塞拉的儿子长大，等他的养子可怜巴巴的继位，等各个…到那时，想再改革就难了。

　　可话说回来，乔治亚的冷酷方案，同样令索菲瞠目结舌。

　　全意大利所有的贵族，按照各自的乡土和品阶并入九品二十七阶体制，取消原先的贵族爵位与官职。这些人被合并以后，还必须拆除他们的城堡、要塞，滚出大山，到平原上定居。

　　如果仅此一招就算结束的话，那如果乔治亚要求，取消所有贵族的特权，仅授予部分优先权呢？甚至贵族想当官，也得和普通官吏一样考试。

　　唯一仁慈的地方，是乔治亚允许贵族保留大部分的财产和土地。这倒不是他仁慈，而是意大利的荒地足够多，让乔治亚可以组织贫民大规模垦荒，制造农民中的‘中产富农’。

　　除了土地财富的保留外，乔治亚要让意大利贵族一无所有！

　　用一句话说：改革进入了深水区！

　　这激进的计划，能成吗？

第八百六十八章 意大利改革方案（上）

　　“你的臣下一定是疯了。”安度因骂骂咧咧的喝了口茶，“谁敢拆我的椅子，我就砍谁的头。”

　　索菲不以为意，反而调侃道：“但你也没有能把大主教、大地主们砍掉啊。小贵族们把你抬进帕维亚的王座，草鞋党战胜了皮鞋党。然后呢？帕维亚的王座今安在？伊夫雷亚城似乎也挂上了我的旗帜。”

　　安度因被索菲的讽刺气得直发抖，却真拿索菲没办法。他孬着脸，闷声闷气怒道：“要杀要剐随便，我没有交赎金的钱。”

　　索菲示意座位旁的侍女送来茶点，然后才安抚安度因：“怎么会呢， 您可是安斯卡尔茨的长者，是吉塞拉与艾拉蒂萨的长辈，我的儿子要尊称你一声外叔祖父，就凭这层关系，我也不能亏待你。”

　　安度因大概知道他的护身符就在于此，拿起侍女的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索菲可以杀乌尔力克，因为双方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亲戚关系，但索菲不能杀安度因，其一是因为两边真的是亲戚，其二则是因为安度因在北意大利虽然失势，但还有着广泛的支持度。乡下的草鞋党很给他面子。索菲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照你这臣子的做法，我们以后，都成平民了？”安度因看索菲一直盯着棋盘，也浑身不自在，他试探的提问。

　　以今天的阵势，安度因是彻底没了再战下去的信心。亨利两次在大规模战役中失利，甚至出现军队成建制的投降，这已经是崩溃的前兆。尽管德皇强大无比的潜意识，仍然深入人心，可能把德皇打的坐驴车逃窜的索菲，又该有多强大呢？

　　安度因自己，蹉跎五十岁，两度戴王冠，现在不也是索菲的阶下囚？

　　“乔治亚告诉我，他建议将意大利所有的贵族都纳入到九品二十七阶的体系中，按照不同等级发放福利。考虑到这个数量实在有点多…”索菲揉了揉下巴，道：“没有公职的人将被削减至半福利，有公职方可领取全额福利。我想咨询你，若我如此做，意大利的贵族愿意听从指挥吗？”

　　按照乔治亚的估计，此时意大利的低阶贵族人数应当在三到四十万间。这个数字很夸张，但考虑到这个数字甚至囊括到村长老和乡村武士阶级，倒也不算庞大。如果以低等级的年薪为之匹配，则每年耗费不到百万诺米斯玛。考虑到意大利的税收只要提高直辖力，就不会低于这个数字，索菲还是有所意动的。

　　在古代，像东方那样，文官政府靡费浩大的情况是极少见的。在罗马这边，养一个全国性的文官政府，财政支出也才百万诺米斯玛，与之相比，军费消耗是其五倍之多。考虑到国家财政，军队啃掉了最大的一块饼。不过相比‘禁军百万’的赵宋，罗马还是可以拍着胸脯自称身体健康。

　　索菲若以百万诺米斯玛和平收买掉全国贵族，再大力推动直辖，那么收取的赋税很快就能全方位超越这笔支出。

　　问题是，意大利贵族愿意吗？

　　“问题不是愿意，而是能不能说不，也就是拒绝。”安度因捻着胡子鄙夷：“别看他们人多势众，可老鼠聚集再多，都是乌合之辈。”

　　哦？

　　索菲略微惊讶。以前索菲觉得乌合之众皆是蝼蚁，现在索菲却深感乌合之众力量的强大。安度因却和索菲反了过来。

　　“只要你没有逼他们到破家死人，一切都好说。况且你还给他们发钱。草鞋党在乡村里，很多时候和平民无异。”安度因以50多岁的人生经验，为索菲指点：“他们也要到田中耕种，也要狩猎，更要为领主承担战争的压力。一套锁子甲，要传几代人。你只需明示他们不需要再承担战争义务，并按年发放年俸，愿意放弃领地特权的人比比皆是。”

　　也就是说，这种特权某方面来说，也是负担。活用春秋笔法，阻力不会很大，索菲不住点头。

　　“那如果，乔治亚更建议，推平各种土堡碉楼，将贵族们都放入平原，投入到耕种与制造中呢？”索菲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可把安度因气到了，他吹胡子瞪眼：“意大利有三急，盗寇、内斗、外患，怎么能推平土堡碉楼？到时候谁来保护乡土平民？”

　　索菲自然要与之争论：“怎么说？”

　　“萨拉森海盗…”

　　“这些海盗现在已经为我所用。你没注意在我治下，海边的撒拉森塔都快变成灯塔，指引渔民归航了吗？”

　　“那…为争夺继承权的战争…”

　　“谁敢在我的治下内斗？”

　　“可，还有外部大敌…”

　　“你是指现在不知所踪，或许死在雪山上的亨利？”

　　安度因终于无话可说。

　　以历史论，索菲大概是意大利近百年来最成功的统治者。南北一统、海盗绝迹，各派贵族几乎都被索菲收缴兵权，除了乡村械斗以外，再无大的战争，也不太可能有敌人攻入意大利内部。

　　这是一个最安稳的改革与促生产的培养皿。

　　“也就是说，推平土堡碉楼，实则时机已成。”索菲接着咨询安度因第三个问题，“我应该如何看待，乔治亚要求我解散六个海上共和国、三个公国和亲王国的建议？”

　　“那他一定会炸翻世界。”这个蠢问题，安度因甚至不屑于回答。

　　“那要是我亲自要求呢？”

　　索菲的话，触动了安度因。

　　若是索菲亲自上…

　　“你可以把你老婆和养子的爵位再次提高，派遣得力官员取代当地的主教修士，事实上解除她们的权力。虽然有欺负弱女子与儿童的嫌疑，但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而萨勒诺亲王国…你把它当做一个城邦与许多地主的联合体，就好解决了。”安度因给出了可以的回答。

　　索菲眼前一亮。

　　安度因的建议很有推恩令的味道。虚其名，夺其实。而对萨勒诺的解释，也解开了索菲的一些疑惑。这就是个城邦与地主的联合体，着力解决地主以后，城邦就好控制了。

　　从安度因只谈公国，不谈共和国的表现中，索菲知道安度因与自己一样，都认为共和国相当棘手。

第八百六十九章 意大利改革法案（下）

　　这些海上共和国，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们是不受控制的。

　　按照西欧的传统，这些城市转化而来的共和国，普遍只对领主承担少量的义务，而对内却有完全统治权。索菲可以命令他们随军出征，也可以征召商人辅助，却不能拆除人家的议会和传统。

　　但当索菲握着笔，发愁怎么搞这些共和国的时候，安度因却一边吃糕点，一边问：“你那个疯子下属，他为什么盯着那些城邦不放？在我看来，城邦就是只下蛋母鸡，他给你钱、给你舰队，还帮你刺探消息。而你需要的，只是让他们的商人到国内到处做生意，这些做生意的商人还给你交税，何乐而不为？要是我，我巴不得再多培养几个这样的城邦呢。”

　　啊？

　　索菲与安度因同时陷入沉默。

　　反应过来的索菲，这才意识到，他与乔治亚都把这些不受控制的城邦当做威胁，而安度因压根就没控制过城邦，自然吃其红利，忘其威胁。

　　平心而论，这个世纪还只是城邦的蛰伏与崛起之年，他们真正辉煌的时刻，是在下两个百年。

　　但为儿孙计，索菲也得将城邦可能造成的动荡扼杀在襁褓中。1204年的灾难，不该再次发生。虽然这场灾难不应该归咎于曼努埃尔一世，他已经是挽大厦于将倾的天降猛男，可但凡他有一个成年继承人平庸的继承，杜绝内乱，科穆宁王朝复兴还有的谈。

　　“我有个办法。”

　　一直旁听的贾玛赫突然提议道：“何妨允许城邦外出的商人自由定籍于外地？这样他们很可能离开家乡便一去不回，也就谈不上聚集出强大的力量。”

　　这是贾玛赫在西班牙居住时，观察到的经验。四方游荡的商人本身很难聚集起力量。分化他们几乎不需要直接出手。在穆斯林世界里，这些游移不定的商人从来不是威胁。反倒是定居的商人组成行会，掺和进政治的他们，才是令人头疼的力量。

　　贾玛赫的提议给了索菲新的思路。

　　城邦共和国的团结，一定因素上也由于外部环境的恶劣。

　　向共和国们敞开整个意大利市场，让他们融入进去并消解，最后城邦也如一般城市那样，无法凝聚反抗的力量。

　　“好主意。”

　　这样，大部分问题就都有了解决的方案。

　　可还有一个终极难题，让索菲迟疑不已。

　　那就是合格的官与吏。

　　索菲没有统治意大利千万人口的庞大政府，收税与社会运行大体上靠乡民的自觉和自治。虽然有大赛理斯堡学院，以及罗马总督府的选拔，官吏的缺额仍然是现有官府的数倍之大。

　　“一步吃不成胖子，暂且如此吧。”索菲又增添了几条新建议，将这份咨询安度因而来的解决方案传回了罗马。

　　三月下旬，看到这份回应的乔治亚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索菲否决了他的激进计划，却给出了舒缓可行的稳妥方案。长远来看，两个方案的最终结果相差不远。

　　在索菲的大纲基础上，乔治亚开始提笔书写具体的政令。

　　这份长长的改革法令，持续修改了四五年，总而汇集在一起，在罗马内部被称为《索菲的独裁法律》，甚至有法律大家专门出书批判索菲新法不合于巴西尔法典的内容。但在日后，这份被称为《1008年改革纲要》的法律，是索菲初步统一意大利后，确立一人独大体制的象征。

　　……

　　“这都是啥？啥？啥？”

　　阿奎莱亚，瑞恩斯坦像牛耿一样，盯着希腊语与拉丁语并用的满纸法令，凝眉叹气，咋舌不已。

　　在旁边，阿奎莱亚的主教拉法耶却仔细的研究着每一个法令的要求。

　　【国家总安宁令：今意大利全然一统，罗马帝国的旗帜从阿尔卑斯的山脉延伸至墨西拿海峡。国家安宁，匪盗已除，故禁止一切以继承权、土地、田产、婚姻等为理由发动的战争。所有的争端都应该在法庭、执政官与主教的见证中，以《巴西尔法典》为基础，以《法律汇编》等法律丛书为延伸，基于《圣经》的正义得到妥当处置。】

　　“这第一条，就是禁暴禁武，从今以后，意大利境内再不能明火执仗的开战了。”拉法耶老怀大慰。

　　“那若是有人不服呢？”

　　“这就需要第二条了，你看。”

　　【权贵叙定令：意大利贵族品阶纷杂、怪异离奇，今以九品二十七阶贵族体制统一叙定，恩赐年俸，免除武役。去其辛劳，褒其勤勉。】

　　拉法耶为瑞恩斯坦解释：“有了这一条命令，全意大利上下就会一条心了。而且似乎隐约解除了武士的特权，从今以后，他们更不能为非作歹，也要和普通人一样，在法院里接受审判。”

　　尽管在拉法耶看来，作为审判依据的不该是《巴西尔法典》，而是《圣经》。

　　瑞恩斯坦思考起来，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但想到大老粗们也要在法庭里面对法官，瑞恩斯坦提出怀疑：“武士们缺少文才，面对法官的咄咄逼问，我恐怕他们会逃回城堡，反抗法令。”

　　“这就需要第三条法令。”拉法耶欣慰得看到了瑞恩斯坦的成长。这正是盖布哈德托付给他时的期望。

　　【隳城令：各大区、督军区等行政区域，除规定保留的大要塞、城池外，摧毁乡村、山间与道路上的非法土堡碉楼，给予其主人平原地产为补偿。全意大利山中的乡村、修道院、庄园等，皆按照法令到平原或河谷开垦居住。】

　　这是禁武令以后，既解除地方贵族武装力量，也促进生产的法令。

　　除此之外，还有【户籍自由令】，全意大利各个城邦、公国与大区的居民，可以在定居满两年后自由选择户籍，而当地政府与议会不得阻拦。

　　以及【建政令】，在各个大区全面推行六部体制，辅以地方议会、教会，共同治理地方政事，解决纠纷。

　　【促学令】，在罗马、米兰、热那亚、比萨等城市建立学院，分别教授律法、行政、数学等知识，速成的培养官吏。

　　还有关于地区原贵族的部分。在经过乡民共同选举后，品德良好、有序的贵族可以原地转任，直接出任政府公职。这是一个妥协的选择，让相当一部分德行不配位的人继续作威作福。但总体上，它帮助索菲稳住了大量贵族，让他们去拉拢乡民，而没有精力造索菲的反。

　　日后数年，还陆续推出了【建城令】

　　【垦荒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