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改变了拜占庭 第569节

　　但她已经从弟弟约翰·普拉西斯那里听到了风声。在帝国内部，有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这场风暴将从地方，一直绵延至皇庭中央。虽然安德莉亚一直警告弟弟不要再涉及杀头之险的反叛，但显然这个警告并未生效。

　　安德莉亚也相信，自己的丈夫不管在各种渠道上，还是人情关联中，都应该隐约获知这一消息。

　　为了让自己的子嗣上位，为了小伊萨克，为了小巴西尔，为了维持赛理斯家族在希腊、意大利、勃艮第、匈牙利、阿非利加等地的统治。哪怕索菲和自己不可能再复婚，安德莉亚也准备发动独属于女人的优势。

　　宫廷暗杀！

　　不得不说，都是赛奥法诺开的好头。帝国的前几任皇帝都还算正常生死，除了亚历山大三世这号阳痿废物（据说在大竞技场献祭黄金野猪，求治愈自己的阳痿），打马球把自己累死以外，第一个疑似被毒死的，就是赛奥法诺的公公，君士坦丁七世。之所以说疑似，是因为没发现确凿证据。罗曼努斯二世一继位，就开始维护赛奥法诺，在法庭上搞事，把五个姐妹送入修道院。从赛奥法诺开始，四位皇帝没有任何一位共治皇帝正常死亡，如果君士坦丁八世变成植物人算正常死亡的话。

　　作为赛奥法诺的儿媳，安德莉亚也不能一点都不继承这良好技艺。她手指缠绕着头发，暗暗下定决心。

　　为此，安德莉亚开始写信给两个吉塞拉、玛格丽特，以及希腊三姐妹，希望获得她们的支持。

　　特别是阿西娜，安德莉亚需要她那在宫廷里大权在握的公公。

　　这将是一个持续数年，可能一事无成的阴谋。但安德莉亚有耐心躲在索菲的宫廷里，满满编织属于她儿子的登基之路。

　　翌日。

　　不知道发生在宫廷中的勾心斗角，一心在西西里闲逛的斯凯利兹简直快乐极了。

　　他在这座美丽的城市中获得了大量一线记录与手稿。

　　譬如在巴勒莫的档案里，斯凯利兹翻找到了一份尘封四百年的6世纪纳税转运记录，这份西西里将军叛变前留下的档案清晰的证明，在那个罗马荣光暗淡，黑暗弥漫的时代，西西里岛凭借富饶美丽的国土，与还算完整的行政能力，全力维持着帝国运转。

　　那时候是帝国最悲催之刻，除首都外，手上只有科林斯、帖撒罗尼迦与莫奈姆瓦夏（在希腊最南端）三座城还能维持官吏统治，所有的城外，所有的乡野，到处都充斥着斯拉夫人、野蛮人、阿拉伯入侵者、西班牙海盗或者其他什么城狐社鼠。甚至连帖撒罗尼迦，都一度拒绝帝国官员进入。

　　巴尔干半岛随着大瘟疫、斯拉夫入侵，直接倒退回石器时代，内陆的居民点几乎为之一空，除少数城市外，到处都弥漫着末日审判降临的绝望气氛，还有些疯子基督徒干脆认为伊斯兰入侵就是末日已至，然后跳出来支持异教徒君王。

　　若非西西里岛的税收与人力，帝国早就变成只剩下君士坦丁堡一座城的光棍城邦了。

　　在这样的艰难绝境中顶住伊斯兰世界的疯狂进攻，在绝望中一直苦苦坚守至云散天开，帝国忍守三百年，终于向敌人射出反攻之箭，斯凯利兹恨不得现在就坐下，为巴西尔与索菲写上一百首赞美诗。这绝对是最值得赞美的力量。哪怕巴西尔苛刻冷酷，残暴绝情；哪怕索菲私德有亏，既不虔诚也不守贞，老婆情人孩子跑两打，只要他们能引领罗马重归四百年前的辉煌，斯凯利兹都会为之毕生礼赞。

　　就这样一边收集普通人全不在乎的资料，斯凯利兹一边往‘黄金山谷’方向走去。

　　在巨大无比的巴勒莫城中，斯凯利兹最先看到的，当然是高耸挺立的柏柏尔要塞。这座据说出产了数以万计精锐战士的新兵训练营，一直都有着神秘的传说。

　　据附近的说书人说，柏柏尔要塞里困着十万名柏柏尔死尸的亡魂，索菲会以东方秘法将亡魂注入新兵的身躯，然后如鞭打牲口般驱动他们为之征战，战无不胜。还有人言之凿凿的说，索菲就是惩戒天使，每天晚上有天使从要塞上天飞过，给予士兵不败祝福。

　　虽然是一笑了之，但从中透露出的，与罗马传统练兵方式不同的内容，却让斯凯利兹大有收获。这或许是对老约翰·库尔库阿斯以后，罗马停滞不前的战术的一次革新。乌拉诺斯的书中就曾凤毛麟角的记载过索菲的战术，在当时引起一定反响。

　　随后的社会学研究中，斯凯利兹也欣喜的收获到无数关于穆斯林与基督徒共存的内容。

　　在罗马内部，关于穆斯林的事务，一向是扔给皈依基督的阿拉伯贵族自行处理。也就是最常用的自治。

　　但在索菲治下，无论哪个总督区，穆斯林都可以通过考试与忠诚仪式成为罗马正任官吏，在不影响信仰的前提下，有完全一致的上升空间。

　　通常人们抨击这种行为搅乱了基督世界的秩序，但斯凯利兹发现，在这种模式中攀升的穆斯林官吏，在触碰到一个硬性天花板以后，似乎都会在大多数为基督徒的环境中，逐渐也皈依基督教。比如潘诺尼亚总督区的艾吉奥，为给自己成为总督做铺垫，就选择了皈依基督。

　　而来到黄金山谷，值得称道的就更多了。

　　譬如在整个罗马帝国内部，价格硬到堪比货币的蔗糖，其最大的产能就来自于这座山谷。正是秋天收割甘蔗的时候，来往的牛车与稠密的村落，乡村的炊烟与追逐打闹的猫猫狗狗，还有衣着光鲜的富裕农夫正聚集在田埂上，与收购商唇枪舌剑的争论价格。

　　过了甘蔗田，便是…扑面而来的熏皇橘山橘林橘风。

　　金黄的柑橘，正是这片山谷被称为黄金山谷的理由。

　　“也许你正在寻找什么，我能为你解答，来自君堡的使者。”一个牧师打扮的老人出现在斯凯利兹的身边，“我是巴勒莫大主教，尼哥。”

　　“尼哥大主教，那是什么？”

　　斯凯利兹遥指着更远方，湖泊旁边晾晒着的大片白色方块物。

　　看起来，有点像莎草纸？

　　尼哥主教看了看，捋着胡子微笑道：“随着陛下麾下行政单位的增加，大家都去砍伐树木制作公文板，已经极大拖延了行政效率。为了改善这种情况，我们翻出了陛下授予的一种赛理斯造纸技术。据说百倍于刻木板、莎草纸，目前已经实验到了第三版本，足以制作成书籍了。”

　　没有什么比这种神奇的‘白玉’，更能吸引一个历史学家。

　　斯凯利兹迫不及待，甚至等不及主人邀请就跑过去抚摸着还很粗糙的纸张。

　　“就是这个…我喜欢这个…”

　　不能自制的斯凯利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要辞职！

　　来巴勒莫定居！

　　作者的话：英雄需要一个学者来记载他的故事（狗头）

　　第一千零四章 黄粱一梦

　　这里好像处于云端，也仿佛是一座云光浮现的教堂，索菲情不自禁的往前走去。

　　走过第一个大门，门上刻着一位承载着无上天使光辉的英雄，以纯金材质打造，上面刻着‘光辉’。索菲依稀认得，这是查士丁尼。但是当索菲走过大门，转过身时，这大门的背面上是无数哀嚎痛呼的人民，与一位张皇失措的查士丁尼模样。旁边刻着‘大瘟疫’。

　　光辉的背后是衰落吗？

　　第二座大门，门上刻着一个苦闷痛苦，不能自制的中年皇帝，以白银铸造，上面刻着‘转变’。索菲当然也看得出来，这是壮志未难酬的希拉克略。当然也更想知道门后面是什么，索菲快步跨过希拉克略的门，发现背后刻着两个意象，左边是一手弯刀，一手古兰经的穆圣与一败涂地的东方，右边则是互相指责的基督教会。旁边刻着‘困窘’。

　　转变，是为了解脱困窘。

　　但索菲的脑袋还没坏，知道往后三百年，罗马都在这个困局里不断回还。

　　果然，第三座大门，就是一座用破败青铜修筑的矮小栅栏门，在门之上，从底座到顶端，满是各个皇帝的塑像。有被毒死的君士坦丁三世、被罢免的赫拉克洛纳斯、发起圣像破坏运动的利奥三世、战功卓著却在政坛中沦陷的‘粪水洗礼’君士坦丁五世、给教皇与法兰克国王可趁之机的圣伊琳娜、几乎要带领帝国复兴，却8年而亡于保加利亚，沦为笑话的‘头盖骨’尼基弗鲁斯一世……最后，是被巴西尔一世暗杀的‘醉汉’米哈伊尔三世。

　　这座复杂的大门上，刻着‘消亡’。铭文的旁边，是圣像破坏运动，是西西里岛与克里特岛的沦丧，是帝国差点变成君堡城邦的耻辱，是尼基弗鲁斯的头盖骨。

　　索菲不禁十分想知道，这座门的背后刻着什么？

　　于是索菲小跑着跨过去，却愕然发现，是‘新生’。

　　门后的刻像，是尼基弗鲁斯的王朝复兴，是圣像破坏运动的结束，是军区制度的建立，是希腊化后的稳固。

　　消亡与新生，罗马在转变与困窘中折腾这么久，付出沉重的代价，才走到今天，真是痛苦的领悟啊。

　　再往前，就该是马其顿王朝的诸位皇帝了吧？

　　索菲自信的继续走，果然在第四个，通体由兼顾钢铁铸造的庞大凯旋门上，铭刻着马其顿王朝历代先帝的头像。当然，像打马球累死的亚历山大三世、岳父篡权的罗曼努斯一世这号，都被刻在犄角旮旯。

　　那么门上刻着什么呢？

　　索菲抬起头。

　　“是国民与时代选择了你。”

　　这是什么鬼？索菲不禁哂然。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这里不该刻个‘复兴’吗？

　　索菲倒很好奇，这道坚固的钢铁之门背后，又刻着什么呢？不会是查士丁尼哭大瘟疫吧？

　　不对。应该是从自己开始，赛理斯家族在罗马一统千秋万代，自索菲为赛理斯一世，往后数赛理斯二世、三世直至万世，光辉之历史让无数历史学家瞻仰。

　　但刚走过，索菲不禁震怒！

　　这破门背面，竟然刻着罗马衰亡，外敌侵暴国土而国家四分五裂，哪怕仅剩一块领土，也要内讧的惨状。

　　“该死，是谁造的这个凯旋门？给我送去柏柏尔要塞里进行重新教育！”

　　索菲震怒间，仿佛又天旋地转。迷迷糊糊的，索菲感觉自己好似来到一座古典罗马庭院中，在围廊下站着一排面向各异，穿着各式紫袍的中年人。而二楼、两侧似乎有更多的人若隐若现。

　　迎面一个学者气息的人，与雕塑中的先帝‘智者’利奥六世一模一样，看到索菲便指着他道：“唉，你这面相不太好，依我看，想当皇帝是没戏了。”

　　其余皇帝纷纷点头。

　　“什么？”

　　“你再看看！”

　　利奥三世还未说话，隔壁楼上，罗马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圣伊琳娜掺和进来：“这个没有必要，你还是回去吧。”

　　索菲气得火冒三丈，横眼挪揄利奥六世：“我征服了保加利亚，从肉体到精神。我的儿子冠名为将你打败的西美昂，坐在伟大者西美昂坐过的椅子上。而你，只会在这里满口喷毒。楼上的八婆，你还是想想你余生那一年有多凄惨吧。”

　　利奥六世摇头后退。圣伊琳娜避而不谈。

　　利奥的弟弟亚历山大三世便站出来斥责索菲：“无知的东方人，你该退下了，这里是罗马皇帝的居所。”

　　索菲盛怒不已，空手一挥，手边多出了一把剑。

　　他剑指亚历山大三世：“和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复兴罗马帝国呢？尤其是你，你这个阳痿废物，利奥，你怎么带着这样的废物来治理国家？你不羞耻吗？”

　　这个问题，令利奥六世尴尬的躲入人群。

　　索菲又一挥袖子，出现一匹骏马。

　　“我作为皇帝的权利是无限的，即便在这个天堂！看我派铁骑把你们一个一个送上天！”

　　说话间，出现无数属于索菲的红翼板条甲骑士。

　　“瞧，他说要派铁骑把我们一个个送上天。”面色如黄土高原般坚毅的巴西尔一世摊手笑道：“最近的年轻人，根本没有经验。”

　　索菲闻言，立即挥手，命令士兵向前。

　　“怎么，罗马皇帝就不怕我的铁骑了？叙利亚马龙尼礼教会，安提欧克宗主教；埃及科普特教会，亚历山大宗主教；亚美尼亚宗徒教会，都是我一一收复的。瞧瞧你们，土豸瓦狗一般。”

　　尼基弗鲁斯二世与约翰一世同时站出来，两位将军皇帝呵斥索菲：“是国民和时代选择了你！”

　　而此时，哈拉尔松、塞古姆、巴依奇奇、贾玛赫等将军一一浮现。

　　塔玛琪更是厉声大喝：“他妈的，当我们是假的呢？”然后将躲在人群里读书的君士坦丁七世刺死在门廊下。

　　罗马皇帝人群大乱，四散奔逃。而穿着索菲设计的，东方式盔甲的‘叛乱禁卫军’们，在华丽奢美的门廊中追杀着这些手无寸铁的，活在历史中的人。

　　亚历山大三世被倒着插进花池；圣伊琳娜被掷出窗外；利奥六世被用书堆压死；罗曼努斯一世死在粪堆中；罗曼努斯二世被戳死衣帽间；约翰一世、尼基弗鲁斯二世力战而死，被挂在十字架上…

　　索菲横刀立马，踩着罗马皇帝们的尸体，将这座他们安居的天堂，变成自己的赛理斯大皇宫。

　　迎着望阙与台阁，索菲拾级而上，望见另外一群皇帝。

　　“男主人？”

　　突地，索菲从睡梦中醒来。

　　他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桌案上正是关于造纸术已经可以进入应用阶段的汇报。

　　原来都是黄粱一梦。

　　原来自己没有攻入天堂。

　　“贾玛赫，你说，我能做皇帝吗？”索菲突发奇想的，问身旁自己的影子。

　　“你的面相宛如天神下凡，更是无与伦比的十字军之王，一定是要做皇帝的天命。”贾玛赫诚恳而热烈，确凿十足的热情回答。

　　（本卷完）

　　作者的话：融了许多梗，不知道影不影响大家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