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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123节

贾珩就座之后,一时,甚至不敢拿起筷子。

崇平帝看了一眼贾班,温声说道:“你既用过午饭,似平也不宜多食,这碟桃花酥,是皇后亲自下厨做的,你可尝尝。”

这位天子倒也深谙笼络人心之术,如今以子侄辈视贾珩。

贾珩面色感激,道:“多谢圣上。”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桃花酥,放在瓷碗里,咬了一小口,咀嚼着,只觉香甜可口,酥软不腻。

“如何?”崇平帝问道。

贾珩将桃花酥放在玉碗,将口中食物咽下,真挚说道:“臣,此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桃花酥。”

不得不说,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宋皇后,手艺精湛。

崇平帝闻言,冷硬、威严的面容上,笑意欣然道:“好吃,就多吃几块儿。”

他现在看这少年,倒是愈发生出喜爱之情。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臣斗胆,可否容臣包两块儿,回家之后,带给家中妻子尝尝。”

什么叫夸人,

不要说一些漂浮云端的美味佳肴,厨艺精湛,崇平帝身为帝王,什么奉承话没听过,但唯有这种拙朴的言语,却体会到一股真情实意,质朴无华崇平帝闻言,面上笑意愈发繁盛,笑道:“你先用着,这盘都是你的,剩下吃不完的,带回去就是了。”

这少年果然是个知恩义的,不枉他示以亲厚。

除却在潜邸时,以及现在面对几位阁臣,有许多年都没有遇着这样的少年了。

这位帝王倒也没有信奉食不言寝不语,而是边吃边谈,问道:“子钰先前率京营之军剿寇,对京营之军战力如何看?”

贾珩放下筷子,朗声说道:“不瞒圣上,臣至京营时,牛继宗所部将校军纪涣散,战力不堪,禁军若皆是此辈,臣诚为圣上忧惧。”

“可先前翠华山剿匹时缘何旦夕可定?”崇平帝闻言,面色凝重,放下筷子,正色说道。

贾珩苦笑一声,道:“不过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了。”

说着,就将重金抚恤、赏赐说了。

此事,

朕有耳闻,

贾珩闻言,眼圈一红,离席而拜,顿首拜道:“圣上谆谆教悔,慈目而望,臣惶恐感激不知何言…”

又是赐膳食,又是温言教导,他若是在傻愣愣的站在往嘴里塞东西,那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而他不能在赐膳食之时,就一副感激涕零之态,因为太不自然,反而这时,温言在口,骤然而起的感动,才见着真实。

有一种,破防了的感觉。

所谓成年人不会被日复一日的生活艰辛而击垮,反而某一天,进门时,不注意被椅子碰到了脚趾,突然就泪流满面。

崇平帝见着这一幕,也是怔了下,威严、凝重的脸色和缓,目中温和之意更郁,道:“子钰,起来吧。”

珩缓缓起身,也压下“激荡的心绪,似是担心天子看到,微微偏转着头,将眸中的晶莹泪光坚强地“憋回去”,略有几分更咽说道:“

谢圣崇平帝身为人君,察言观色之能何其高超,自是敏锐捕捉到这一幕,心头也有几分震动,心底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个孩子。”

“坐罢,陪着朕用膳。”崇平帝招呼道。

贾珩这时,忙又道谢,重又落座,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炸粪的消极影响,总算彻底消弭。

既然得罪了以杨国昌为首的齐党一系,就需要在圣眷上找补,否则,他架不住齐党这帮人的阴风乱吹。

至于方才,眼泪真要流出来,就不值钱了。

尤其是他素以刚强示人,这个眼泪断然不能流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眼眸中打转儿,才更显真挚动人

“人在宦海沉浮,身不由己,只能这般自保不过,天子如不负我,我也不负天子。”

贾珩拿起筷子,将心头一抹思绪压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潢贵胄

当戴权进入大明宫偏殿禀告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双目圆瞪。

他看到了什么?

陛下在和贾珩同桌就膳,简直…匪夷所思。

“这小子的圣眷,不得了啊,红的发紫…”戴权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轻手轻脚,步入宫殿,恭谨说道:“陛下,许府尹已在殿外恭候听宣。”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一旁小内监递来的漱口水,以及毛巾等物,擦了擦手。

此刻,贾珩也是连忙站起,垂手侍立。

“宣许德清进来。”崇平帝放下毛巾,重又恢复那威严、冷硬的脸色,沉声说道。

不多久,着绯色官服的京兆尹许庐,进入殿中,这位京兆府尹,身形清瘦,面容肃重,朝崇平帝见礼而罢,余光警了一眼着飞鱼服侍立一旁的贾珩。

方才,他在路上就已听闻,这位贾子钰伐了登闻鼓,以致百官扣阙,而他也被委以审案之任,调查范仪被殴残一事。

崇平帝见着许庐,也不绕弯子,问道:“许卿都知道经过了吧?”

许庐朗声道:“微臣在路上时,听戴公公叙述过事情经过,微臣为京兆尹,坐视东城治安恶化,责无旁贷,还请圣上治罪。”

“许卿方履任京兆多久?东城之患,如韩阁老所言,已是顽瘴痼疾,非止一日,不是许卿一人之责。。”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

“臣多谢圣上体恤下情。”许庐躬身行礼,朗声说道。

这位许德清,倒是方直,比起贾珩方才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此刻就比较自矜。

贾珩眸中湛光流转,思量说道:“无怪乎天子将会大用此人。”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东城匪患之治需府司共同协同出力,刚刚,朕已命贾珩提点五城兵马司事务,他方才所言,要改司衙职责,朕寻思着,你们二人也算老相识了,当通力协作,互相商量才是,将京兆衙门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定制下来,以为后来遵效。”

许庐闻言就是一怔.诧异地看向贾珩问道:“贾子钰,府司权责不明,屡因此事争执,贾子钰有何宏论?”

许庐年后要升任左都御史,离卸任京兆尹一职还有几个月,虽得了天子暗示,但这位许府尹,显然也不想将剩下的日子混过去。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凡有抱负的官员,就没有不想留下一笔宝贵的政治遗产,供后继者景仰的。

贾珩说道:“许大人,晚生以为,京兆府衙与五城兵马司的争执,缘由是部分职能重叠,如五城兵马司可缉盗寇,而京兆衙门也有缉捕之权,但京兆衙门兵丁,人手不足,况又要主持京兆衙门下辖诸县的民政、狱讼事宜,人手原就调配不及,不若这样,京城寇盗缉捕之权,悉归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下辖治安司,常驻京兆,两方合署办公,互通有无,京兆衙门如遇急事,可先行缉捕,事后在治安司备案,对于寇盗窃据乡里,则由新设之巡警司,发派于各里坊之巡警所,予以侦查、提讯。”

治安司就是联合指挥部门,由五城兵马司同知管理,而巡警司则是具体的行动部门,分驻各地,帮助抓人、提审,然后送至京兆衙门,断谳定罪。

这里不得不说,在这时代的刑事诉讼程序,还处于纠问式,而府尹竟然还要坐衙断案,而府衙的三班衙役,还充当着刑警职责。

职责不清,只会带来推诿扯皮,要么都争着管,要么就都不管。

“贾大人之意,是要改建五城兵马司?”许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彼等兵丁不通刑名,只怕有冤狱之事频发。”

说白了,就是担心巡警司的专业程度不够。

“只是初审,对现行犯,可当场缉捕,对未发现现行罪行者,最终还是要京兆衙门的推官断谳、定罪,至于兵丁不通律法,可以教导,让京兆府的推官,定期轮训,也算减轻京兆衙门的公务负累。”贾珩沉吟下,解释说道。

任何时代都差不多,公安都在鄙视链最底层,基本都是.…这帮法盲。

“那可暂试行。”当着天子的面,许庐还是给了贾珩几分面子,只是心头并不怎么看好。

贾珩道:“许大人,我想着,是否可以召长于刑名律注的大家,制定一部汉律之下的《治安条例》,以为试行,

以为治安细则,比如对违警之事,罚以徭,赀金之刑,如梳理街道沟渠,罚金。”

陈汉律,效仿大明律,以《名例》为首,余下以六部分篇,共三十卷六百零一条。

至于行政法规,则是大汉会典。

“这时代就没有以法治国的理念,因人成事,律法不彰,法网并不完备,更遑论良法善治?”贾珩思忖道。

许庐闻言,眼前一亮,说道:“可以一试,如果典制成型,可推行全国,补充纳入大汉会典中。”

而后二人又是商议了下,双方如何公务对接,如何协同行事。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东城之患,你们两个下去商议着办,朕也不催你们,但年底前,东城当有一番新气象!”崇平帝面色淡淡,沉声说道。

“臣等遵旨。”贾珩和许庐齐齐拱手说道。

就在这时,戴权说道:“圣上,内阁的旨意已经拟好,一正二副,六科都给事中已署印,奴才是否着人去宣旨?”

所谓旨意,即是以许、于、贾三人为主审,会同审理范仪一案,以及与五城兵马司的诏旨,因为殴残国家应考举子一事,太过骇人听闻,以诏旨下命严查,更显重视之意。

因是给三人之旨,就录有三份。

“让两位爱卿带回去,办案之时请用。”崇平帝沉吟了下说道。

贾珩和许庐都是应了一声,领着圣旨,离了大明宫。

待二人离去,崇平帝沉吟片刻,脸色倏地阴沉,道:“让人唤锦衣百户曲朗入宫觐见。”

显然还是惦念着方才贾珩所言。

锦衣府中都有暗通款曲者…

这句话在崇平帝心头盘旋着,仿若挥之不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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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和许庐二人在内监的相送之下,出了宫门,贾珩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许大人,等晚些,晚生入府拜访。”

许庐摆了摆手,淡淡道:“贾大人如今为国家武勋,若有公事,去府衙说就是了,若有私事,本官这里没有私事。

贾珩一怔,拱手道:“许大人高风亮节,晚生佩服。”

许庐沉吟了下,说道:“对了,贾珍一案,已经拟定,赖升按律判斩立决,贾珍充军岭南,你为当事人,按说应去聆听读鞠,只是念最近公务繁忙,明日将有词讼文书递送至府上。”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说道:“多谢许大人,等下,晚生要去五城兵马司宣旨。”

“去吧。”许庐摆了摆手,上了一辆马车,径直往京兆衙门而去。

目送许庐登上马车离去,贾珩半晌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这位许大人,颇有风骨,哪怕先前因前事,二人早已相识,可其人仍是一副公事公办模样。

“先回府一趟,然后,先去接管了五城兵马司。”贾珩思量着,也打算向着宁国府而去,先前,范仪与表兄董迁已经被蔡权的人,领着出了宫城。

这般想着,就是从一旁内监手中接过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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