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213节
可以类比后世的全体会议和常务会议。
贾珩本来领着皇差,随时可进宫陈事,倒也不用特意前去朝会,但三河帮一桉,朝野内外关注,也需要适时给群臣通报进度。
贾珩站在皇城前,按着品级站立在武勋之列,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而视。
有不少人窃窃私议。
“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一些头发灰白的官员就是低声说道。
“这少年足智多谋,两次戏耍三河帮贼寇,现在更是短短时间剿灭三河帮,真是少年英杰。”这是年轻一些的官员的感官。
经过“伐登闻鼓”一事,可以说,朝堂群臣对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权贵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而盘踞东城十余年的三河帮,如一阵旋风般轰然覆灭,更是为贾珩身上蒙上了一层智谋之士的光环。
无他,太过干脆利落,令人眼花缭乱,而且纵观前后过程,竟奇异地没有造成丝毫动乱。
北静王站在人群中,一袭银色白龙蟒袍,腰系玉带,鹤立鸡群一般。
其人面如冠玉,剑眉朗目,对着一旁的理国公柳彪之孙一等子柳芳,轻笑说道:“世兄,你观这位贾子玉如何?”
柳芳四十出头,脸颊瘦长,颌下蓄着短须,其人官职为前军都督府同知,闻言,皱了皱眉,冷笑道:“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北静王怔了下,微笑道:“柳世兄,可莫要小瞧了此人,纵是你我,在这等的年纪,也难说在短短时间荡平东城三河帮。”
北静王也才二十六七岁,但说出这话,却有几分老气横秋之感。
“王爷此言大谬,据下官所知,这等幸进之徒调用了锦衣府的探事,才得以从容布局,将东城三河帮一举铲除,否则单靠其一人之力,绝不会这般如秋风扫落叶般,将东城涤荡一清。”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轻笑一声,望着贾珩的目光带着不屑。
此人官居后军都督佥事。
四王八公之中,尤以北静、南安两家在中枢还保留着较强的影响力,一个掌前军,一个管后军。
而四王八公当中,除却牛继宗以一等伯都督果勇营之外,另外两位子爵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南安郡王严烨冷哼一声,说道:“不管如何,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尤其前日祭祖事毕,他已是贾家家主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一顿,心思复杂。
是的,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这少年已然是贾家家主,事实上的宁荣之主。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清越的玉磬音响,一众原本交头接耳的文武官员,都是按着品阶站好恭候,不再多作言语。
两位纠仪御史一左一右,目光逡巡过文武官员,在为首的几位阁老面前凝了凝,开始唱名。
而后,文武官员就是列队依次而入。
殿中
文武分列站定,向着端坐在金椅上的崇平帝见礼。
随着一声“众卿平身”,文武百官呼啦啦的站起,垂首侍立。
贾珩此刻在人群中,论官阶职事,与京兆尹许庐倒是处一排。
开场自是提及边事,由通政司念诵边关塘报以及内阁的票拟意见,叙说北境局势。
之后,由科道言官、翰林詹事或康慨陈词,或痛心疾首,或弹劾唐宽用兵不利,御敌无方,应靖诛此人以谢天下。
而后群起响应,弹章如潮。
见得群情汹汹的一幕,贾珩目光幽幽,暗道,恐怕还是需内阁阁臣一锤定音,就是将目光瞥向前面的杨国昌身上。
“这位杨元辅,竟如此沉得住气。”贾珩思忖道。
然而这时,就听得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臣李瓒启奏,臣窃以为两军相争,不宜擅杀大将,作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李瓒?”贾珩面色微顿,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现在不治唐宽之罪,无非是为了秋后算账,而且等李瓒经略幽燕,恐怕第一个要拿这唐宽祭刀。
欲守幽燕,首重蓟镇。
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位兵部尚书不会看不出来。
韩癀道:“臣附议。”
崇平帝沉声道:“允奏。”
因边事吵吵闹闹一阵之后,还是落实在户部今年的秋粮解运上。
就在这时,户部侍郎梁元出班奏道:“圣上,臣户部侍郎梁元有奏。”
崇平帝凝了凝眉,说道:“梁卿,可有何事?”
梁元道:“启禀圣上,漕运总督杜季同发函至户部,漕粮北运,运力不足,请求户部筹船协助,另请求延期一月,臣以此事重大,还请圣上定夺。”
漕粮运于神京,都有期日,不是说什么失期当斩的无稽之谈,而是错过那个秋藏的日期,再加上路上耽搁,就容易造成一些耗损,彼时,这个亏空就需要有一个说法。
户部肯定不会认领,这就落在了漕运总督衙门头上,而杜季同作为堂官,自是责无旁贷。
崇平帝闻听,面色微顿,目光审视着梁元,半晌无语。
以这位天子的心智,隐隐察觉到这其中的名堂。
因为杜季同为漕运总督,直接就可以上疏,由通政司转递,由户部代陈,当然也不是不行。
被上首的崇平帝目光注视着,梁元心头微惧,但面上不动声色。
这就是梁元背后指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的高明之处,并没有直接提及贾珩,而是以漕粮北运一事为切入点。
目的也没有别的,不仅仅是敲打贾珩,给贾珩添堵,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排雷。
果然就有礼科给事中胡翼,上前朗声说道:“圣上,自今夏以来,朝廷转运边事的粮秣糜费甚巨,据臣所知,京中诸仓皆已见底,如是耽误了秋粮入仓,只怕京中粮价飞涨,人心惶惶,还请圣上明鉴。”
“朕记得,漕运衙门麾下有漕粮卫为之驱驰、奔走,杜季同递交户部的札子呢?”崇平帝面色澹漠,声音平静说道。
梁元道:“圣上,札子臣已带来,漕运衙门的漕粮卫时过境迁,大多不堪漕运输粟之苦,逃亡者众,自崇平二年就已乱象丛生。”
这自是铺垫甩锅,从那时候就开始,而且还是今上继位以来。
漕运总督杜季同也不过履新四年,纵要追究责任也不好下手,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这边厢,戴权下来,接过梁元手中札子。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垂眸读着,然而阅览罢,脸色逐渐铁青,冷笑一声,说道:“杜季同说漕粮卫只有七万多人,大小船只也仅仅剩八千余艘,且都是破旧不堪,原四成转运之任都是由齐王接洽,托三河商会转运,仅此一项,可为朝廷省银六十八万两,诸卿,朕是不是还要赏赐他?
这杜季同是那孽子观政之后才领着漕运总督,说不得彼等早已沆瀣一气,上下勾结。
众人听这语气不对,群臣竟无一人敢应对。
漕运总督品级定为正二品,堪比一部尚书,这等朝廷大员牵涉得方方面面众多。
沉默许久,内阁首辅杨国昌出班奏道:“圣上,老臣记得五年前,漕运不畅,南粮屡屡失期,京师每至冬至,常有贵粮、少炭之忧,幸圣上当初慧眼识才,钦点了这杜季同,杜季同自督漕运以来,京师已五年不曾有贵粮之事生。”
杨国昌自不会说,当时是他举荐其人,崇平帝允之。
崇平帝皱眉说道:“可这五年恰恰是东城所谓三河帮高歌勐进,肆虐愈烈的五年,杜季同真的不知?”
杨国昌沉吟了下,说道:“漕粮卫已废弛许久,杜季同去漕粮卫时,只有两万余人,五年整顿下来,堪称苦心经营,况三河帮盘踞东城,明面以商贾身份行事,也不易甄别。”
一旁的内阁次辅,吏部尚书韩癀面色微顿,心头就有哂然。
这是提前让齐党干将和三河帮切割了,真是好手段。
杨国昌位列首辅,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对户部钱粮如数家珍,手下也非尽是庸碌之辈。
如杜季同就是其人手下一员干将,与三河帮有所勾连,自是要倾全力以保。
可以说陈汉比之贾珩前世的明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因立国百年,虽武勋耽迷享乐,但也因为武勋势力庞大,导致文官集团不能一家独大,为了和武勋争夺权力,必然会涌现出一些士林菁英,有才之士。
党争归党争,齐楚浙党,也不乏通达事务之才。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在教本官做事
大明宫中——
崇平帝一时沉默,道:“以杨卿之意,漕运衙门也不知了?”
杨国昌道:“臣以为,贼人奸狡,漕运衙门应不知此事。”
崇平帝又是默然。
贾珩看着这一幕,目光流转,心头就有几分感慨,“瑕不掩瑜,就不好求全责备。”
不管如何,漕运总督杜季同接管漕运之后,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因为前后对比,这功劳就对比了出来,这是谁都抹杀不了的功劳。
然后就在贾珩以为杨国昌将漕运总督择出去之时,却又是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梁元朗声道:“圣上,现今秋粮解送入京,三河商会麾下船行,皆被贾云麾控制,掌柜、伙计、舵手、水手尽数投入监牢,臣恐怕凑不出这般多的人手。”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冷笑。
这个梁元,自作聪明,分明是想要把火往他身上烧。
果然,随着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窃窃私议,因为事涉到贾珩。
“东城不是只抓三河帮头目吗,如何牵连众多商贾?”头发灰白的大理寺卿王恕,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其他科道御史也是纷纷议论起来,都是将目光投向贾珩。
崇平帝面色淡淡,看着群臣骤起的燥动,道:“贾卿,你怎么说?”
贾珩这时,从奏班中出列,朗声道:“此事,臣有下情回禀,三河帮盘踞东城十余载,麾下置有不少产业,其中有从贼、事贼、助贼者,为不使法外遗奸,需得善加甄别,故而,臣将彼等一同羁束至五城兵马司询问,如身家清白者,自会放归……况彼商贾从事货殖营生,大多是车船店脚牙与青楼赌坊等偏门生意,纵无三河帮一事,臣如今提点五城兵马司,也要规制东城百业,却不知有何牵连可言?另外,臣已紧急抽调五城兵马司衙门刑吏,对不属三河帮头目之列者,提前讯问,如确系身家清白,屈身事贼且无不法之事者,都要在这几天陆续放归。”
这番自辨,几乎将梁元攻讦化解于无形。
刑科都给事中邓进,朗声道:“微臣以为贾云麾所言是理,先前东城三河帮肆虐为祸,殴残国家应考举子之事,殿中衮衮诸公震怒,宛如昨日,而贾云麾施之以刑戮,连根拔起,正合我等期望,何言牵连甚广?”
这是当初朝堂凝聚的共识,本来贾珩差事也办得大体不差,再吹毛求疵,实属太过。
众臣闻言,纷纷附议说着。
崇平帝沉声道:“诸卿所言甚是,刑部、京兆府要加派人手,帮助五城兵马司甄别奸凶,至于漕运,户部要多和贾珩互通有无,先从船行中调拨船只、人手,将秋粮解送进京。”
梁元拱了拱手,应命称是。
暗道一声,果是不能撼动这幸进之徒。
贾珩朗声道:“圣上明鉴,最近这二日,三河帮清剿一事已渐渐落下帷幕,之后东城秩序也会逐渐恢复,臣此处有关于三河帮弟子落网,清剿的细情奏禀,以使诸位大人闻知。”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念与诸卿听听。”
贾珩拿起范仪书就的情况汇总,念诵道:“此战清剿三河帮四位当家,风雨雷电四堂,自大当家李金柱以下,执事以上大小头目一百六十五人,骨干弟子六百一十三人……”
之后就是对三河帮大大小小的头目初步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