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323节
秦可卿面色郑重地接过圣旨,玉手的颤抖终究出卖了激动的心情,轻轻点头道:“嗯。”
想了想,问道:“夫君,圣上可有说,婆婆那里……”
贾珩道:“圣人自有安排,好好收好圣旨吧。”
秦可卿点了点头。
而就在宁国府,贾珩接得两封圣旨之时,秦可卿被封二品诰命夫人的消息,也如一阵旋风般传遍了东西二府。
荣庆堂
贾母刚刚用罢早饭,在凤纨、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元春、迎春、探春、黛玉、湘云的陪同下说着话,比起往日欢声笑语洒满每一个角落,今日的荣庆堂,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因为,今日正是贾府往王子腾府上的吊唁之期,设祭棚路祭,以示缅怀意。
如宝玉、贾环皆已在梦坡斋贾政处等候,同时东路院中的贾赦、贾琏俱在,这些是荣府的亲眷。
贾母嘱托道:“大丫头,你等会儿随着你姨妈一同过去,看顾好你妹妹。”
因为元春是王子腾的外甥女,虽很早就送进了宫,与舅妈赵氏没有多少感情,但按着礼数也当去往吊祭。
倒是王夫人,昨日因惊吓,做了一夜噩梦,今日身子反而有些不大爽利,今日倒不再去。
至于湘云、迎春、黛玉、探春因年岁太小,贾母担心再受了惊吓,就不让往王子腾府上去了。
元春点了点螓首,脸蛋儿温柔静默,道:“老祖宗放心,我会看顾好妹妹的。”
王夫人脸色见着几分苍白,道:“大丫头,你照看着宝玉,别往西院去了。”
元春郑重说道:“娘,我记下了。”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唉,实在太惨烈了一些,我昨晚都做了一夜噩梦。”
凤姐说道:“太太不是着人在城外寺庙中寻了一个尼姑,听说十分灵验。”
王夫人轻声道:“那牟尼院的主持上个月圆寂了,留下一徒,名唤妙玉,正在手抄贝叶经悼念亡师,也不知有其师几分本事,打发了人去请,现已应允了,这两天就过府帮着超度。”
凤姐点了点头,遂不再问。
众人正说话间,忽地,外间一个婆子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轻声说道:“老太太,太太,有喜事儿。”
王夫人:“???”
凤姐柳梢眉倒竖,丹凤眼厉芒闪烁,骂道:“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胡吣什么?”
这一屋人正说着舅老爷家的丧事,这老虔婆偏偏又说什么喜事?
那婆子“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东府里来了宫里的公公,刚刚传了圣旨,封了珩大奶奶诰命夫人。”
王夫人面色倏变,只觉心口发闷,一口气没上来,身子竟晃了晃,好在靠在椅背上,倒不显分毫。
王夫人目光阴沉,心头涌起一股愤懑。
诰命夫人?珩哥儿媳妇?
这……如果没有猜错,应是宫里平乱酬功的恩典殊荣了。
昨天她往自家兄长府上,就听着王义外甥说的一番话,颇有道理。
王家落得如今这田地,有一多半都怨那位珩大爷。
其人管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兵丁,却没有看护好王家宅邸,拦住那些乱兵,致使被乱兵冲上家宅,而后这贾珩,又往京营抢走了自家兄长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才得以露了大脸。
否则,王家又怎么会阖家殉难,而她兄长还被免去了京营节度使之职?
贾母这边儿浑然不知王夫人心头的嫉恨,面带喜色,问着那婆子道:“有没有说几品诰命?”
这昨晚只说封赏珩哥儿,却没有听到此信。
“说是二品诰命。”那婆子说道。
众人闻言,面色微震。
凤姐檀口微张,喃喃道,二品诰命?这……除老太太以外,东西两府论起地位尊崇,就数着她了吧?
凤眸中波光闪闪,心头涌起一股嫉妒与酸涩交织的情绪。
作为因性情投契而和秦可卿相交的“闺蜜”,自然对秦可卿被封为诰命夫人、荣耀加身感到欣喜,但心头的酸涩以及嫉妒,也免不了。
后世尚有,希望朋友过的好,但不希望朋友过得比自己好。
这就是人性。
元春面带恬然笑意,柔声道:“珩弟原为二品武官,如封妻诰命,自也是二品诰命夫人的。”
探春、黛玉二人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喜色,算是为着自家嫂子由衷欣然。
薛姨妈、宝钗,脸上则见着异色,宝钗杏眸闪烁,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二品诰命夫人,可以说是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求不来的风光,花钱都买不来。
如薛姨妈,嗯,敕命孺人都不是。
而李纨目光失神,思绪翻飞,这位寡居在家的妇人,着兰色襦裙,不施粉黛,气质淡雅,耳垂上的耳饰也不见艳光丽色。
诰命夫人,她拉扯着兰儿长大,希望兰儿科举入仕,出人头地,除了让儿子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外,可不就是为着一个诰命夫人?
自己梦寐以求,然而……别人唾手可得。
想那珩哥儿媳妇,才多大?
饶是李纨枯木槁灰,不理外物,心头竟也涌起一股酸涩。
贾母敛去脸上的喜色,看着心思各异的几人,凝眸看向凤姐,道:“等会儿你们去那边儿看看,别耽误了往宝玉舅舅家吊唁。”
这会儿贾母还是顾及着王子腾家中的祸事,没有大声谈笑,这是出于基本的礼节。
待这股欣喜、艳羡、嫉妒的氛围稍稍散去,凤姐轻声道:“那老祖宗,我们先往舅老爷家去了。”
贾母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去罢。”
王夫人则以身子不爽利,领着金钏、玉钏、彩霞、彩云,返回自家院落……怄气去了。
等人走得差不离儿,过了一会儿,贾母又道:“鸳鸯,领着林丫头,云丫头,探丫头往东府,随着老身去见见珩哥儿媳妇儿。”
因为册封诰命以后,逢年过节要进宫向宫里的皇太后、皇后请安,诸般礼仪都需注意。
贾母出于好意与喜爱可卿也好,出于凑热闹驱散着王家丧事带来的闷闷氛围也罢,领着一众莺莺燕燕望着宁国府而去。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自接了旨意,尤老娘笑意满面,在秦可卿身旁不停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贾珩则将圣旨封存好,等下准备前往锦衣府。
不多一会儿,外间婆子来报,贾母以及李纨、探春、迎春、湘云、黛玉等人一同过府而来。
秦可卿与尤氏三姝并尤老娘,连忙出迎。
贾母在鸳鸯、琥珀等丫鬟的簇拥下,进入厅中,见到秦可卿,亲切唤道:“珩哥儿媳妇儿。”
说话间,上前道喜。
秦可卿笑道:“老太太,怎么好劳烦你亲自登门,孙媳妇儿该去拜访您才是呢。”
贾母笑道:“谁来谁去都是一样的,顺便过来走动走动,老身听说了,你封了诰命,就想着和你好好说道。”
秦可卿拉着贾母的手,让这位老封君坐在上首,笑道:“正要和老太太请教的。”
其实宁府里,尤氏也曾为诰命,但被褫夺后,秦可卿反而不好去问尤氏,以免勾起伤心事儿。
贾珩静静看着贾母与自家媳妇儿说着诰命夫人进宫面见皇太后、皇后的礼仪,而一旁的黛玉和探春坐将过来。
湘云笑道:“珩哥哥,宫里赐了你蟒服,怎么不见穿呀?”
贾珩转头看向湘云,笑道:“这会一没上朝,二没坐衙,穿那个作甚?”
湘云笑道:“我长这么大,也没见着蟒服长什么样,也不知珩哥哥穿着会怎么样?”
贾珩笑道:“等穿了,让云妹妹看看?”
探春、黛玉闻言这话,都轻轻笑了起来。
贾母和秦可卿说了会儿话,转头又看向尤老娘,笑问道:“这位是?”
尤老娘连忙上前问请安,笑道:“老太太,您不记得我了”
贾母看了一眼尤氏姐妹,转而又看向尤老娘,心头微动,面上笑意竟是淡了几分,说道:“记得,这是那阵风,把老亲家吹过来了。”
尤老娘笑意盈盈,说道:“自是喜风,过来看看女儿,还有珩哥儿……”
尤氏连忙笑着打断道:“老太太,快过年了,我娘惦念着二姐儿和三姐儿,就过来看看,这不刚才还说呢,瞧着朝廷封诰命夫人,真是不虚此行了呢。”
贾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容色妖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氏双姝,又看了一眼贾珩,倒也猜出几分缘由。
两个黄花大闺女,一直在府上,珩哥儿说纳吧,也没个准信,说不纳吧,又这般收留着,这尤家人分明是着急了,想问个态度来了。
而在贾府因为赐蟒服、封诰命而沉浸在喜悦,锦衣府,镇抚司衙署之中,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坐在书案之后,面色阴沉地看着掌中的一纸调令。
其上,赫然是兵部出具的一份儿公函,兹令北镇抚使仇良调任北平府经略安抚司,刺探东虏敌情,而印鉴一栏赫然题着当朝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
这是一份儿由内阁阁臣,属意兵部签发的公文,旨在调仇良听调于打北平府经略安抚司军情司的副都知事,帮助刺探东虏情报。
对面坐着的陆敬尧,笑道:“仇都尉,可知这调令是谁的手笔?”
仇良脸色冷硬,硬邦邦道:“卑职不知陆大人的意思?调令之上,清晰载明,武英殿大学士奉圣上之命,抽调精干,筹建经略安抚司,以御东虏。”
心头也不由涌起一些懊悔,他好好的办京里的差事不行,非要掺合到北疆之事。
现在好了,在神京城中当镇抚使当得好好的,现在被外调出去。
陆敬尧嘿然一笑,道:“仇都尉兢兢业业任职,本官是非常佩服的,但想要一展抱负,但凭着一腔忠勇之血,是不行的。”
镇抚使仇良脸色变换,道:“陆大人想要说什么。”
陆敬尧笑道:“仇都尉不会不知,这帅司构架是出自贾某人手里吧?”
仇良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说道:“陆大人,你不会说是贾云麾将卑职由中枢调往边塞吧?”
“难道不是吗?”陆敬尧笑了笑,道:“本官可知得细情,正是那姓贾的,将仇老弟举荐给了李阁老,这才让兄弟调到北边儿,这出去容易,想要再回来就难了,那时,锦衣府还有仇老弟的位置吗?”
仇良闻言,虎目之中迸射凶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陆敬尧阴声道:“如今此人加封了锦衣都督,又带着天子剑,对锦衣事务插手愈深,不日,这锦衣府已无我等老人的立足之地了。”
仇良目光阴了几阴:“陆大人,为何要和卑职说这些?”
陆敬尧笑道:“本官是觉得仇老弟是个人物,如果不是被小儿嫉贤妒能,也不至落得流放北平的田地。”
仇良皱了皱眉,沉声道:“既上官有命,卑职只能听命行事,纵是往北平府又如何,某家一定还会建功立业,返回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