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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25节

曲朗受宠若惊接过茶盅,低声道:“大人,已查清了一些,记述细节在此,呈送给大人一览。”

说话间,从怀中夹层里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将过去。

贾珩暗暗点了点头,接过纸张,展开,垂眸阅览着,随着“刷刷”的翻阅,心头冷笑涟涟。

果然,一只硕鼠扔进粮仓里,不偷吃,几无可能。

忠顺王平日生活奢靡无度,如单独凭借亲王俸禄,根本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花销,其人掌着内务府,如何不上下齐手,中饱私囊?

而其奉命监修皇陵以来,贪污工款,于土木石料上以次充好,于采购强买强卖,此外王府在京畿三辅,多有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之举。

“这些足以让忠顺王灰头土脸,但想要扳倒其人,就需寻找其图谋不轨的证据。”贾珩思忖着,将罪证材料重又叠起,觉得再等等,就可将这罪证找人放出去。

想了想,又将湛光流转的眸子,盯着曲朗,问道:“继续让人盯着,另外一件事儿,不知本官能不能信任曲千户?”

曲朗闻言,心头一震,面色肃然说道:“昔日翠华山与大人同甘共苦,共赴敌巢,下官能有今日,系赖大人一手提携,还请大人吩咐。”

他已听到风声,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已被借调在北,镇抚使一职空悬。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此事,事涉本官族里一位族人,但也牵涉到大同、太原等军镇防线安危,你需得派谨细人去查办此事。”

贾赦之事,或者说,晋地的商贾带路党,都需得派人调查,等时机一至,连根拔起。

曲朗见对面少年权贵说得郑重其事,心头不由一动。

贾珩从一旁的书案上取下纸笔,刷刷写了一会儿,递给曲朗。

曲朗接过,眸光微凝,见着上面记载的任务细节,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贾珩道:“本官也只是怀疑,你让人暗中调查一下,尤其晋、代之地,商贾走南闯北,许有北向而与敌暗通款曲者,锦衣府有警视刺探之职,对彼等吃里扒外之徒,如寻找到证据,绝不姑息。”

他怀疑贾赦向草原走私,应不是个别现象,这里面应有一个庞大的走私链条,如晋地的商贾,前世那个明末就是带路党,这一世说不得也和建奴眉来眼去。

如果他能找到晋商卖国的证据,就可将此辈一网成擒,抄晋商之财货以充实国库,想来天子一定欣然见此。

只是,这些商贾背后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没有如山铁证,不好轻举妄动。

曲朗道:“大人,卑职等下安排人去办。”

贾珩道:“派往扬州城的探事,近日可曾送来汇总。”

先前答应黛玉之事,也好一并询问了。

曲朗朗声道:“卑职一直留意扬州之报,最近倒无异常,只是林御史会同扬州知府衙门、两淮都转运司的几位堂官,议盐务之弊议,重新厘定盐引发放核销之事,分歧颇大,朝廷的钦差也在路上。”

所谓分歧,也更多是两淮都转运司以及两淮巡盐察院署之间的分歧,而州县地方官,则派遣武弁稽查私盐,如果这帮人掣肘,则所谓革盐务之弊,自也无从谈起。

贾珩眸光微垂,情知双方还在博弈。

贾珩道:“上次下毒毒害林盐院的,是哪一方势力,可曾查清?”

曲朗摇了摇头,道:“此案扑朔迷离,急切之间,难察背后主使。”

贾珩道:“盐务官,地方官,盐商,左右不出这三方势力,现在朝廷派钦差督办此案,不久之后当有结果,命令南面我们的人,只管保护好林御史。”

巡盐御史都能被下毒暗害,如果钦差没有该地全员恶人的魄力,大抵不是折戟沉沙,就是铩羽而归。

曲朗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待曲朗离去,贾珩也没有多待,离了锦衣府,向京营而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乃强军也

京营,节帅大营

武英殿大学士李瓒,身后白虎下山刺绣布前的太师椅上,伏桉阅览着京营诸军的文档资料。

自立威营参将谋叛一事事发,这位兵部尚书就坐镇在大营,哪怕是昨天午朝,都未曾前往大明宫议事。

而这位兵部尚书也没闲着,不停寻找京营将校谈话,既是安抚众将,也是帮助梳理整军事务。

当贾珩领着游击将军蔡权,参将单鸣,来到营房之中,只见李瓒正在与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以及京营游击将军谢鲸,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叙话,一旁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纪闵作陪,这两位前王子腾的属吏,并没有因变乱彻底坐冷板凳,其处置庶务之能,应是得到了李瓒的认可。

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熟人——神武将军冯唐。

原来,崇平帝有感京营变乱不定,着神武将军冯唐,亲自担任兵部尚书李瓒的中护军,协助其整顿京营事务。

“阁老,下官来迟了。”贾珩步入军帐,冲上首正在谈笑的李瓒拱手见礼。

李瓒面带和煦笑意,说道:“子玉,来了,坐。”

这时,一旁的戚建辉、谢鲸也上前见礼。

谢鲸年岁二十出头,身形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其人是定城侯之孙,现袭二等男。

而冯唐笑着近前打招呼。

贾珩笑道:“冯老将军,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往昔。”

自当初上门拜访之后,其实贾珩也登门拜访过几次冯唐。

“老夫能有什么风采。”冯唐哈哈大笑,赞道:“倒是贾云麾少年英杰,这次雷霆出手,消弭祸乱于未生,真是将门子弟,有你宁荣先祖之武风呐。”

李瓒见着二人叙话,面上也是现出笑意。

双方寒暄罢,重又落座。

李瓒道:“京营整顿事务虽因前日变乱受得耽搁,但大体而言,无碍大局,子玉你独掌一军,对整军之事可有看法?”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老所言甚是,选锋校兵,仍需继续进行……只是下官以为,原裁汰将校,也当妥善安置,以纾生计之难,否则,纵无聚众作乱,冲击衙司之事频现,也会有盗贼盘踞里坊为祸,作奸犯科。”

此次京营裁汰老弱,一下子就教裁去了数万军卒,涉及到数万个家庭,按五口之家算,可谓牵涉人数众多。

如果不予安置妥当,有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瓒沉吟思索,喃喃道,“以纾生计之难……子玉可否具体而言?”

戚建辉、谢鲸、冯唐等人也是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整理着思绪,迎着众人瞩目所视,面色从容,朗声道:“或减半饷银,为辅兵,修桥铺路,为营造工程诸事,如在京畿三辅兴修水利、疏通沟渠,寻找矿藏;或重新募训,筹建镖局,为京中达官显贵宅邸警戒巡逻,为其人身提供安全保护;或筹建驿传,如有一天,便利南北百姓邮传书信,以慰思亲之情。”

总之一句话,军中不养闲人,这些人组织起来,尽量给以生计出路。

李瓒闻言,目光愈发明亮,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定了定心神,问道:“子玉所言驿传,可是官府的驿站?”

贾珩摇了摇头,道:“朝廷所设驿站,多传递军情,下官所言驿传,为百姓传递信件、包裹,比如某家是金陵之地,如往来信件,要么托付进京之商贾,要么借助朝廷驿站,前者价格不菲,而后者则非普通百姓可得,故普通百姓之家,常常音书隔绝两地。”

这时代交通不发达,不仅是南北往来书信不便,哪怕一省之地,想要音书通信,都需得自行派人送信。

李瓒凝了凝眉,思索中其中利害,又问道:“那镖局,执兵耀武,是否为一家一姓之私兵?”

京城其实就有镖局,但如让退休军卒筹建镖局,发以军械。

贾珩道:“阁老,镖局仍是处于朝廷管束之下,这是从先前王节帅府邸无防护,而为京营乱兵冲击所虑,神京城中官吏、商贾,寓居神京,总有希望愿意花钱,求得家宅安宁者,而我大汉律法严明,对豢养私奴有限制,官府也严加盘查军械,如能由朝廷将这些老军组织起来,由五城兵马司授发以执照,筹建镖局,授发军械,严加管理,帮着大户人家看宅护院,收以酬劳,想来也能安置一些军卒。”

其实他所想也不一定都切合实际,但起码是一种思路。

即为裁汰军卒筹谋就业安置,常言道,有恒产者有恒心,尽量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少一些灵活就业,这才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压舱石。

李瓒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思索,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子玉此议可行。”

一旁的谢鲸静静听着,看着那年岁几乎差自己一旬的少年,面有动容,心头暗暗惊叹。

这哪里是单纯的武将?所思所虑,方方面面,通盘筹划,几与朝堂阁臣一般无二。

冯唐手捻胡须,沉毅面容上现出欣赏,目光锐利,暗道,真不愧是这几个月来,名声赫赫的少年英杰。

而行军主簿方冀,这位王子腾的前属吏,目光复杂,在场众人中,心头体会最深。

因为,先前这位王子腾的智囊,出得不少策略,都是“借鉴”至贾珩的整顿果勇营前例,但……最终还是搞砸。

“节帅不如贾云麾远矣……”

方冀心头叹了一口气,如是想道。

这不是经验的问题,而是认知问题的角度,虑事周全与否,经验不足,可以集思广益,但路错了,怎么走都是错的,南辕北辙而已。

李瓒点了点头,道:“就照此办理,子玉,你全权负责此事。”

贾珩拱手道:“阁老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其实,还有个细情不适合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说,那就是清查将校贪墨空额,用追缴的银子,安顿一些实在老弱到连工都做不了的军卒。

而这一切,就需要锦衣府暗中搜集罪证了,在事情未成之前,不宜声张。

李瓒又看向戚建辉等将,道:“离年底还有近月,我等争取在年前,将京营整顿事毕。”

众人闻言,面色一肃,齐齐拱手称是。

李瓒再次看向贾珩,笑道:“子玉,听庞参将说,你所都督的果勇营,军容严整,颇有强兵风采,本官倒是想校阅一番。”

此言一出,戚建辉、谢鲸好奇地看向贾珩,二人早就听闻这贾云麾练兵迥异于旁人,有孙武遗风,而庞师立则是虎目放光,紧紧盯着那少年武官。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阁老,新军作训时日尚浅,也就于军列可堪称道,离真正沙场决胜、所向披靡的强军,还差之远矣。”

这并非他谦虚,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新军二十营,现在也就只是练出个花架子,根本不堪大用。

李瓒笑道:“子玉太谦虚了,军列严整,号令如一,才为强军之相,厮杀对敌之术非一朝一夕可成,子玉所练一军,本官可否瞧瞧?”

贾珩迟疑道:“如有一营尚可一观。”

面对这位兵部尚书,他也不好太过托大……能拉,只能拉一点点。

“一营也可。”李瓒这会儿似是起了兴致,笑着说道。

贾珩拱手道:“下官遵命。”

新军十二营中,也就他亲自率领的教导营操演最为全面,这是由新军与旧军骨干组织而成,原本旧军就有对列基础,两厢结合,在保持战力的同时,还能练出整齐划一的军列。

其余的新军,也不能说战力为零,冷兵器时代,厮杀原就是血气之勇,就是发把锄头,大规模械斗,也不能说战力为零,一击即溃。

李瓒心头也有几分期待,领着营房中的庞师立等将,以及方冀等一干主簿,随同贾珩一起出了营房。

而贾珩唤上了蔡权,让其召集在节帅大营驻守的教导营军士,来到校场,点兵检阅。

这自是一次小型阅兵。

此刻近五百果勇营的军卒在蔡权以及麾下千户、百户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迅速列队,整个过程,除却口令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全无喧闹杂声,安静中透着一股秩序井然。

比起这时代都是东倒西歪的军容,军卒昂首挺胸,笔直挺拔。

给人以沉默、坚定的观感。

值得一提的是,京营将校平时队列作训,着轻装而并非覆重甲,至于覆甲之时的作训,是另外一套简约、实用的操典,更像是执长矛并进,圆转如一的秦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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