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35节
“旁人端茶送客,本王这个姑姑却是捧书赶人,倒是文雅风流,非同常人。”
楚王抬起一双阴鸷的眸子,瞥了一眼容色秀媚、端娴明艳的宫裳丽人,心头有着一股莫名之意蕴藏。
李婵月眉眼弯弯成月牙儿,白腻、莹润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嘻嘻笑着说道:“楚王兄,我娘一看书就入迷,废寝忘食的,这厚厚一沓稿子,说不得要看到天黑呢,我们还是去骑马玩吧,你买粮的事儿,让谢管事去办就是了。”
楚王强自笑了笑,起身,拱了拱手,道:“姑姑,侄儿先回去了。”
晋阳长公主抬起那张犹如花霰的脸蛋儿,道:“楚王先回去吧,本宫就不送你了,月儿,送送你楚王兄。”
楚王也不再说什么,面色淡淡,起身离去。
待楚王离去,晋阳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书稿,抬眸,看向怜雪,柔声道:“你还有其他的事?”
怜雪轻声道:“殿下是关于这书稿作者的。”
说着,就将贾珩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那位贾公子说想要求见殿下一面,也不知其意若何。”怜雪轻声说着。
晋阳长公主颦起秀眉,妩媚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喃喃道:“贾珩,贾府的人?难道是宫里的事儿?”
由不得她不深思,据她所知,贾府送了一个女儿进宫,现在就在她嫂子那里为女史,上次进宫之时,偶然听到。
怜雪道:“殿下,这位贾珩贾公子,倒不像是和宁荣二府有牵连的,似乎想要重议购文稿价金。”
晋阳长公主姝丽容颜,清冷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文稿,柔媚流波的目光掠过《临江仙》,清声道:“此文写的隐隐有一代大家之风,还有这字笔锋锐利,刘通想必是压他价了罢,他既觉得吃亏不服,就给他按名家之例就是了。”
“是,殿下,那人还见吗?”怜雪问道。
名家之润笔之银,一千两左右,听自家主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怜雪心头微动。
“至于人……就不见了吧,让他好好写书稿,不要贪心不足,需知他一介白身,再多银子也如小儿持金……”
晋阳公主这时知不是宁荣二府中出来的,没有多少勾连,再加上方才楚王恶客上门,显然就没有多少见的欲望。
只是随着往下阅览,恰已第一回目的末尾,目光落在结尾诗上,丹唇轻启,不由吟道:“咦,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羽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怜雪脸色微怔,抬眸去看自家公主的脸色,只见那张如牡丹花蕊,国色天香的容颜上就有几分好笑之色。
“这贾珩,本宫没说他见利背信,出尔反尔,他倒是含沙射影本宫势利眼了?”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声如飞泉流玉,说着,翻开第二回目。
怜雪道:“殿下,那我去知会于他了。”
“慢着,让他午后吃了饭就过来,本宫倒要问问哪个是势利眼。”晋阳长公主开口说道。
“是。”怜雪诧异了下,应了一声,盈盈一礼,转身去了。
晋阳长公主拿起手中的一沓稿子,起身,绕过屏风,坐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稿子。
方才还不觉,这一下子就入了迷。
恍若看到金戈铁马的大汉。
有许多故事通过戏曲和文字,终究不同,尤其对史实材料的取舍,意味着编排故事的不同。
一路看到孟德献刀,十八路诸侯讨董。
晋阳长公主阅完,掩卷,美眸隐有一抹了然,道:“汉家四百年天下,乱天下者,竟是袁绍?”
以这位大汉长公主的见识,自然能看出以袁绍给何屠夫出得什么鬼主意,除十常侍而已,哪里需要调边兵入内,这不是祸乱之源吗?
“等下问问那贾珩是不是这般想的?”晋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继续看稿子。
……
……
贾珩这边在家中写了请柬,因无常随,上午就亲至表兄董迁和蔡权家,将请柬递将过去。
蔡婶和丈夫李大柱,二人则是采办新婚所用的各色物品,以及向酒楼预订酒宴、租用花轿等事。
这边厢,贾珩刚将一封请柬递给荣国府的门子,让其转交给丫鬟,这时,已是晌午,就沿着宁荣街向自家所在的巷子走。
等吃过午饭,他打算下午再去冯唐家以及宋源家。
这边厢正向回走,抬眸,忽然就见到贾蓉以及一个眉清目秀,比贾蓉还要风流俊俏,着蓝色长衫的少年,从东府方向而来,同样冲着柳条胡同走。
贾蓉远远见到贾珩,就快走几步,笑道:“珩叔,正要去寻你呢,我在家中略备了薄宴,来请珩叔吃酒,以向珩叔赔罪,蔷哥儿赶巧儿也在,正好做个见证。”
贾蔷在一旁好奇地看向贾珩。
贾珩转过身看向贾蓉,神色淡淡道:“我等下还有事要忙,吃酒就免了,你既有这份心就是了。”
贾蓉笑道:“珩叔最近在忙成亲的事儿?”
见贾珩眉头微皱,目光微冷,贾蓉连忙道:“侄儿并无他意,只是听珩叔成亲,准备了一些程仪,以奉珩叔。”
说着,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
贾珩看了一眼贾蓉,道:“你的银子,我可不好收,你留着自个儿花吧。”
说着,也不再理贾蓉的攀缠,拔腿就走。
贾蓉眼疾手快,又是拉着贾珩的臂膀,嬉皮笑脸说道:“珩叔,好珩叔,我和蔷哥儿备好了酒宴,给珩叔赔礼致意,珩叔怎么着也要给侄儿个脸才是。”
“改天吧,今天实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贾珩说着,就要拨开贾蓉。
“珩叔,我父亲他……最近可没闲着。”就在这时,等贾蓉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第五十五章 贾珍在行动
贾珩面色微顿,转头看了一眼贾蓉,就见贾蓉压低了声音,笑着说着,“珩叔,一起吃个午饭。”
贾珩道:“饭可以一起吃,只是我不去你府上。”
他原本就觉得这段时间贾珍那边诡异的安静,总觉得以贾珍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宁国府中,他又没有眼线,也难以探知贾珍的动向。
果然,就从贾蓉这边得了个信儿。
当然,哪怕是贾蓉如此说,他也不会冒险前往宁国府赴宴。
贾蓉应了一声,三人说话之间,就往了一家名为顺德的酒楼而去,来到包厢坐定,伙计刚上了茶,躬身退下。
贾珩就道:“蓉哥儿,方才之事,可以说了吧。”
贾蓉左右张望了下,似乎留意着有什么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珩叔,此事我也不确信,还是听赖升跟前的小厮私下里说的。”
贾珩皱了皱眉,道:“什么事,这般鬼鬼祟祟的?”
贾蓉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厮说寻了翠华山的一伙贼寇,打算过几天,对珩叔不利,但具体这些贼寇是什么来路,什么时候下手,我就不太清楚了。”
贾珩凝了凝眉,还未说话,一旁的贾蔷面色微变,说道:“长安城中,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不至于吧?”
贾珩冷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肯定不会明火执仗地来,暗地里掳人,暗箭加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陈汉近年以来,山东河南连年遭天灾,尤其是山东,不少逃难而出的灾民,活不下去就有落草为寇,啸聚一方,这在《红楼梦》原著中就有过,薛蟠被贼寇拦路抢劫,然后被柳湘莲仗义相救,然后赠剑尤二姐,以为婚约文定的事情。
京畿三辅之地,其实还好上一些,官兵连连清剿几次,贼寇势力基本形不成太大的气候,但也没有杜绝。
不过,这事一旦有了防备,贼寇就做不得势了。
不管是他的表兄董迁以及蔡权等人,还是神武将军冯唐那里,他都不缺援手。
只是贾珍实在可恨,明面上的招数使不了,暗地的阴损招数却用上了,而且若是一个不察,还真有被其做成。
勾连贼寇,对他不利,他自持勇武,倒还不担心什么,可若是对秦可卿不利……贾珍罪不容诛!
他是不是对贾珍太宽厚了?
还有他重生以来,思路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纵然要走科举之道,也不意味着,他要自缚手脚,按部就班。
否则,这次是贾珍,下次是谁?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明年八月秋闱,后年春三月春闱,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实在不敢想象。
此刻,因为贾珍的狠辣手段,贾珩想要获取文官官职,再领武事的计划,已经打算稍稍修正一下。
贾蓉见贾珩阴沉着脸不说话,目光也是冰寒,心头打了一个突儿,讪讪笑了笑道:“珩叔,我父亲他是糊涂了,怎么能寻那帮人强梁,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贾蓉和贾蔷,暗道,如果按着《红楼梦》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的索隐观点,你和贾蔷,正合戎羌二字,同样勾连贼寇,围攻大观园。
“蓉哥儿,此事我已得知,自会多加防备,蓉哥儿你能来报信……我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只是要谨防这消息走漏出去。”贾珩面色沉静说着,朝贾蓉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他现在想做个局给贾珍跳,这个局,能不能拍死贾珍,尚在两可之间。
但又不能让贾珍提前有了防备。
勾连贼寇之罪,想来贾珍再愚蠢,也不会落于文字,多半是赖升从中奔走,想要拿住贾珍的痛脚,还是有些难度的。
贾蓉目光熠熠,急声说道:“我可不敢乱说,若是我爹知道是我走漏的风声,能拆了我的皮!珩叔这是……要打算报官吗?”
贾珩冷笑道:“空口无凭,官府哪里会听?无非是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
这一刻,前世边防从军数年,积攒在胸膛的猎猎杀气在眉眼间不经意现出,目如虎狼,寒芒瘆人,让贾蓉面色一惧,心头隐隐生出一种此事将要脱离控制的感觉。
本来,他预想的反应是珩叔愤怒之下,大闹一场,也是打上宁国府,杀个七进七出……最好是再揪着那人,好一通耳光。
而且他知道这种闹大,反而出不了什么事儿。
贾蔷目光闪了闪,声音弱弱道:“珩叔,我觉得还是求老太太那里比较好。”
贾珩笑了笑,收敛杀气,说道:“也不能事事烦劳老太太,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见不得血。
贾蓉心头暗暗叫苦,但脸上还陪着笑,说道:“珩叔,只有一件事儿,还请珩叔替我千万保密,别说是我说的。”
贾珩笑了笑道:“我自会守口如瓶!只是蓉哥儿,你若有心,也帮我暗地留意下,他们具体什么时候动手,我念着你的好。”
纵然贾蓉不留意,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调查,嗯,先从赖升下手,他甚至现在已隐隐有些推断,贾珍知他武力,应该不会直接冲他来,想来是对秦可卿不利。
本来,他就觉得这几天贾珍那边安静的诡异,看来是应在这里了。
贾蓉苦着脸,说道:“珩叔,我不行吧,这听着有些凶险啊。”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说完这些,贾珩举起一杯酒,道:“好了,吃完了这杯酒,就先散了罢,我下午还有事儿,先回去了,改天请你们喝酒。”
此事,他需要提前布置,这时候就需寻人手。
待贾珩离去,贾蓉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俊俏的脸蛋儿上,脸颊酡红,目光隐有激动与恐惧交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