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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388节

宝钗看着桌子上五六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间尽是放着珠宝首饰,凝了凝眉,问道:“妈,你准备这么些珠宝首饰是?”

薛姨妈笑道:“这不小年了吗,等会儿去见你嫂子,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空手去罢,这几件东西,算是给你珩嫂子的一些心意。”

宝钗杏眸凝露,问道:“这些首饰是妈从铺子里拿的?”

“哎,这哪能将人家用过的给你嫂子?这是从铺子里新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你瞧瞧着珍珠、翡翠,用料都是名贵材质,还有这做工,都是上好的手艺,也就是你不爱戴。”薛姨妈白净面皮上现出慈祥笑意。

“我原不爱戴这些。”宝钗点了点头,诧异道:“妈,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了?”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说来,珩哥帮了咱们家不少忙,我寻思着,珩哥儿手里什么也不缺,拿些什么送他呢?而且,非年非节的,送什么都显得难看了一些,倒不如趁着年节,拣选几件名贵首饰给珩哥儿媳妇,她若是喜欢呢,就自己戴着,若不喜欢赏人都成,也算全了我一番心意。”

当初,贾珩帮着贾家的忙,即刻送礼,非年非节,就多少显得太刻意。

宝钗梨蕊脸蛋儿现出认同之色,轻笑道:“妈说的是,亲戚来往,讲究个有来有往,我都想着,先前人帮了不少忙,也该送点儿礼物,表表心意才是呢。”

她原有此念,只是她为同辈,一时间也想不好以名头去送珩嫂子什么礼,而且太贵重了也不合适。

至于送他东西,男女有别,送他个香囊都……要绣三个。

薛姨妈笑了笑道:“乖囡,就是这个理儿,回头,为娘也要和你珩嫂子说说呢,你过完年,年岁也不小了,让你珩大哥为你的婚事多费费心,他认识的王孙公子、青年俊彦多上一些,遇上那品行端正的,说和说和。”

宝钗:“……”

她说怎么着?

原来是为着这一遭儿?

想必是昨日楚王上门求亲一事,让妈留了意。

可是……这怎么能行?

念及此处,宝钗心思就有几分复杂,劝道:“妈,我原也不做那奢想,昨日珩大哥也说了,其中不少凶险,说不得祸延宗族。”

“乖囡,那是你大姐姐,她是荣国府的千金,你珩大哥自然要顾忌着,但咱家还不一样。”薛姨妈闻言,拉过宝钗的手,叹道:“乖囡,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老子是个狠心的,丢下咱们娘三个,为娘这些年一手将你们拉扯成人,支撑着家里生意,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原想着你们兄妹都有个好结果,但你待选的事儿又出了差池,你说为娘能怎么办啊,就是再不受人待见,拼上这张老脸,也要给你寻个好人家。”

薛姨妈说着说着,也渐渐动情,眼圈微红,声音低沉。

事实上,如果按着原著轨迹,金玉良缘,一开始就是薛姨妈放出来的风声。

否则没有薛姨妈默认,谁敢私下乱传什么金玉良缘?坏人家女儿的好名声?

宝钗面色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过手帕,递给薛姨妈擦眼泪,柔声道:“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家原没那个命,何必自寻烦恼。”

薛姨妈抓住宝钗的手,道:“乖囡,可别信什么命,昨个儿,你也听见了,你大姐姐的婚事,已落在珩哥儿身上了,珩哥儿他是个有能为的,只要他愿意帮衬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你大姐姐肯定能有个好人家,你让他再帮你找个好人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宝钗闻言,面容微变,道:“妈……别说了。”

薛姨妈道:“我打听过了,那魏王年后要跟着珩哥儿去五城兵马司做事,再不说他和宫里娘娘跟前也能说上话,若是由珩哥儿说和,你就不用往礼部待选。”

至于楚王,肯定是不成了,刚刚拒了,她总不能让女儿答应,在她姐姐跟前儿,她成什么人了?

但魏王正好合适,正妃不敢奢望,侧妃也是可以的。

宝钗听着薛姨妈之言,面颊又羞又急,道:“妈,这怎么能行?”

若是说了,他该怎么想她?

“怎么不行了?”薛姨妈道。

就在这时,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妈,什么不行了?”

薛蟠这时,系着紫色头巾,晃着一颗大脑袋,笑嘻嘻地进入厢房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薛妹妹放心一切有我

梨香院

薛姨妈看着薛蟠,脸上堆起笑意,道:“我的儿,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薛蟠挠了挠头,大脸盘上现出憨厚的笑容,道:“妈,今个儿不是小年嘛,东府珩表兄要宴请族里的兄弟过去吃酒,咱们也过去吧。”

薛姨妈笑道:“嗯,等会儿你和你表兄好好聚聚,敬他几杯水酒。”

薛蟠笑了笑,道:“我刚才往东府问着,说珩表兄进宫去了,这大过年的,也不知往宫里去做什么?”

薛姨妈笑道:“傻孩子,年节正要往宫里请安问候呢。”

薛蟠笑道:“是这个理儿。”

薛蟠这时注意到桌上的首饰,道:“妈,您这是?”

薛姨妈道:“给你珩嫂子送的。”

薛蟠笑道:“我就说嘛,人家珩表兄前后帮了咱们家这么多的忙,妈也该好好送点东西感谢才是,嘴上说话总是轻飘飘的。”

“你妈没你精明……总要寻个由头吧。”薛姨妈笑意宠溺地看向薛蟠。

正在母子二人叙话之时,却听外间一个婆子,进得厅中,道:“太太、少爷、姑娘,二老爷和珩大爷过来了。”

薛姨妈面色一诧,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那婆子摇摇头表示不知。

薛蟠喜道:“妈,定是来邀请我们过去赴宴的,我去迎迎姨父和珩表兄。”

说着,晃着大脑袋,就出了厢房。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倒也没在屋里待着,挑帘出了厢房,驻立在廊檐下眺望。

但见贾珩与贾政二人,进入梨香院中,神色凝重。

薛姨妈倒无所觉,一旁的宝钗拧了拧秀眉,心头疑惑。

“珩表兄,姨父。”

薛蟠笑着迎了上去,见礼,打招呼。

贾政步伐微顿,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一脸“憨厚”笑意的薛蟠,暗暗摇了摇头,心头有些不知什么滋味,然后,举目看向回廊上的薛姨妈,叹道:“蟠儿他的案子发了,现在宫里圣上口谕大理寺,要重审此案,蟠儿等下跟子钰一同去大理寺罢。”

薛姨妈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凝滞,听到“案发”二字,更是眼前一黑,得宝钗搀扶,才得站稳,颤声道:“二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蟠儿的案子不是在金陵了结了吗?怎么都闹到宫里去了?”

薛蟠呆若木鸡,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声道:“姨父,我的案子怎么会发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说是受了子钰检举?不定再闹出什么风波来。

贾政想了想,道:“外甥此案拖延数月,现在如此了结,也算有了个结果,否则一直引而不发,不定再被有心之人翻检出来,大作文章,再起风波。”

只要不是充军流放,徒刑三年,结果就不算太差,起码保住了一条性命在。

薛姨妈听着,一时只想到“杀人偿命”的结果,心头愈发骇然,忽地看到一旁神情默然的贾珩,宛若抓了救命稻草,快行几步,甚至下台阶时踉跄了下,近前拉住贾珩的袖子,哀声道:“珩哥儿,你要救救蟠儿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什么事儿,我也不活了啊。”

“妈……”

宝钗见状,同样过来,在一旁拉着薛姨妈,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流露出急切之色。

贾珩不为所动,沉声道:“姨妈,我调查香菱身世,发现其内另有隐情,况今日贾雨村过来拜访,查问之下,牵涉得一桩人命官司,只觉事关重大,无奈告之于圣上。”

薛姨妈:“……”

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震惊难言地看向贾珩。

珩哥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薛蟠难以置信地看向贾珩,道:“珩表兄……”

宝钗同样看向那少年,杏眸中满是惊异之色,不过片刻之后,开始思索其中用意。

看着薛姨妈脸上惊骇神色,贾珩面色不改,与其让薛姨妈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是他举告到大明宫,不若直言利弊,靖浮言、正人心。

贾珩看向薛蟠,沉声道:“文龙,你与冯渊争买一婢,殴斗致死,闹出人命官司,原未必会掉脑袋,但偏偏听了贾雨村之言,假死脱身,又堂而皇之进京,此案一旦被人翻检出来,就是一桩滔天大案,那时群情激愤,势必杀人偿命,严罚重判。”

薛蟠一听“杀人偿命”四字,面如土色,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铜铃大的眼眸中淌出几滴眼泪来,膝行几步,抱着贾珩的腿,哭道:“珩表兄,我当时真没想打死他啊,珩表兄,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薛姨妈闻听杀人偿命之言,面如死灰,泪眼婆娑,一把死死抓住贾珩的胳膊:“珩哥儿,你要救救你文龙表弟啊。”

然后看向一旁的宝钗,急声道:“宝丫头,你快求求你珩大哥啊。”

宝钗脸蛋儿苍白如纸,杏眸雾气朦胧地看向那神情冷冽的少年,嘴唇翕动,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贾珩道:“幸在此案,圣上皇恩浩荡,怜文龙为家中独子,加之那冯渊携家奴与文龙殴斗,各有过错,故而判杖五十,徒刑三年,罚作苦役,了结此案。”

贾政长叹一声,道:“圣上亲自口谕判罚,已是格外开恩,如果真得闹将出来,只怕外甥真是要掉脑袋的啊。”

不得不说,贾政还是发挥了许多作用,否则,场面就会变得极不好看,一大家子求着贾珩,贾珩的处境也会很尴尬。

薛蟠闻言,既惊又喜,道:“不用掉脑袋?”

而薛姨妈也心头一松,身子晃了晃,哭道:“徒刑三年?要关蟠儿三年?”

贾珩沉吟道:“姨妈,文龙徒刑三年,罚作苦役,已是圣上开恩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文龙应由五城兵马司收监,派发苦役活计,在五城兵马司,不会让他吃太多苦头的。”

他也是在出宫之时,忽然醒过味来,崇平帝所判之罚作苦役,其实还真有几分开恩之意。

刑部是有大牢的,是重犯、要犯的临时羁押场所,而在京中执行徒刑的监狱,则是由五城兵马司配合刑部典狱,一同管理。

因为五城兵马司处置日常治安事务,囚牢是最多的。

而最关键的是,在京城中的苦役,一般是由五城兵马司具体执行、监押,要么是在山中挖石头去修皇陵,要么是疏通沟渠、修建城墙。

薛姨妈问道:“珩哥儿,你的意思是,文龙可在五城兵马司监牢收监?”

此刻,薛蟠心头生出一丝希望,大脑袋仰起,看着那气质英武的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

薛姨妈急声说道:“那能不能不让文龙进囚牢啊?”

贾珩看了一眼满面凄苦之色的宝钗,沉吟片刻,摇头道:“姨妈,这是圣上口谕所定之案,再说好不容易了结,总要堵住有心人的嘴巴,不可徇私枉法。”

想了想,又道:“其实姨妈可以放宽心想,文龙牵涉人命官司,既没有流放,也没有充军,只罚苦役三年,出狱之后也才十八,刚好给他筹备一桩婚事以收心,说来,上次跟着舅老爷,差点儿丢了性命。”

把薛蟠送进去劳教三年,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薛家吸血的治本之策。

否则,上次是皇商,下次又是什么?

万一有人再针对薛蟠作局谋算于他,他救还是不救?

救了,就容易落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不救,薛姨妈是不是还会生怨?

真没完没了了。

其实,此事也是个警醒,随着他功爵渐高,贾族难保不会有人依仗权势,在外胡作非为,经此一事,起码能杜绝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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