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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416节

探春纤声道:“云妹妹她们家人口多、花费大,针线女红都是自家来做,云妹妹也要做着,每每做到深夜,这说着回去过年,也不知在家能玩闹着不能。”

元春诧异道:“云妹妹和你说的?”

黛玉也看向一旁的探春,罥烟眉下的星眸,满是关切。

探春捏英丽的眉下,黑曜宝石的晶莹眸子,似跳动着簇簇烛火,道:“她上次和宝姐姐在一块儿说着,我听着了,云妹妹说是公侯千金,倒过得比寻常丫鬟都苦,一应针线活要做到很晚,亏她每天还比谁都笑的多。”

贾珩听探春提到宝钗,目光稍稍失神,再次想起那绵软、细腻的触感来。

黛玉秀眉蹙了蹙,轻声道:“云妹妹这些年过的苦,怪不得常常说什么穷丫头。”

元春凝了凝眉,看向贾珩,问道:“上次,史家二老爷不是来寻过珩弟?”

当着元春的面,倒也没有什么隐瞒,贾珩点了点头,道:“他们原本在京营领着一份俸禄,京营整顿,裁汰冗将,如今不大领兵,俸禄应也不多发,二人现都想调任外省。”

元春抿了抿莹润的唇,看向那少年,道:“那珩弟是怎么想的呢?”

“一省封疆,非同小可,需得看宫里和朝堂的意思。”贾珩沉吟道。

史家兄弟能保住爵位传承,比起贾家只懂享乐尊荣,显然是要上进许多的,两兄弟若真得绸缪调任外省,还是有很大概率如愿的。

元春道:“那时,老太太可将湘云接过来常住。”

贾珩道:“我也是这般想着,否则现在两个长辈在家,也只能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湘云的事,毕竟隔得太远,他的手也不可能太长了,但还是有些喜欢那个娇憨烂漫的性子,不忍其吃苦,这件事儿可让贾母在一旁发力。

夜色低垂,荣国府,迎春院中橘黄色灯火亮着。

忽而,一道瘦小身影从廊檐下小跑而过。

丫头绣橘挑开棉襦帘子,快步进得厅中,低声唤道:“司棋姐姐,姑娘可曾睡了?”

“这才什么时候,姑娘看书呢。”上罩红色掐牙背心,下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子,被吓了一跳,借着灯火,背对着绣橘,连忙将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藏好。

这是司棋表兄潘又安的书信。

绣橘道:“司棋姐姐,你可知我见着谁了?”

司棋起得身来,高大丰壮的身形,在灯火的照耀下,投映在一旁的高几花瓶上,细眉之下的眸子,剜了一眼绣橘:“我在屋里忙着,哪里知道你见着谁?”

绣橘也不恼,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司棋的泼辣,挨着一方软塌坐下,低声道:“方才我瞧见太太屋里的婆子,来后院府库里取缎子,说老爷给咱们姑娘找一门亲事。”

司棋闻言,心头一惊,柳眉微竖:“亲事,姑娘才多大?就这般早定亲?”

绣橘道:“可听说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也不知怎地,司棋姐姐,我去问问姑娘去。”

如果迎春嫁人,绣橘势必要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过去,甚至司棋作为大丫鬟也难独善其身。

司棋凝了凝眉,也想到这一层,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拉过绣橘的胳膊:“我也过去。”

此刻,迎春正靠坐在软塌上,就着灯火,看着一本书,少女着粉荷色裙子,头别三串红璎流苏风头钗,一大一小,云鬓前额是空气刘海儿,脸颊两侧梳着辫子,明丽中多了几分稚气。

掀开一页,似有些困,拿着一只小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中的《太上感应篇》放下,腮凝新荔的脸蛋儿上见着几分倦色。

这时,小丫鬟莲花道:“姑娘,可是要歇息了?我去打热水给姑娘洗脚。”

迎春讷讷“嗯”了一声,将蓝色封皮的书,放在床头小几上,歪靠在一方秋香色引枕上,闭目养神。

柔和如水的灯火,在凝脂细腻的琼鼻旁,映照了一道暗影,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肌肤上,白里透红,只是眉眼间一股苦弱之气萦而不散。

就在这时,司棋和绣橘两个风风火火过来,唤道:“姑娘。”

迎春睁开眼眸,诧异地看着二人。

司棋在一旁的床尾坐下:“姑娘,听绣橘说,大太太要给你订下一门亲事呢。”

绣橘点了点头,道:“我听大太太身旁的婆子说着。”

迎春坐正了身子,凝眸问道:“太太好端端的,给我订亲做什么?”

一时间,脸上竟未见着羞怯,只有怔怔以及疑惑。

司棋早就习惯了少女的呆呆模样,道:“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我瞧着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先给姑娘定下来。”

“哦。”迎春轻轻道了一声。

司棋忙问道:“姑娘是怎么想着?”

迎春轻轻摇了摇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大姐姐未订亲事,我怎么跑到前头儿了。”

司棋问道:“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是哪一家的儿郎吗?”

迎春这时,方看向司棋,凝眉问道:“你可知是哪一家?”

显然再是性情软弱,但正如贾珩先前所言,内秀藏心,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司棋转头问道:“绣橘,你知道是哪一家?”

绣橘低声道:“听说这家是山西大同来的,拜访了老爷几次,现袭着祖上传下的官儿。”

迎春点了点头,忽而反应过来,心头倒有几分羞意涌起,低声道:“此事凭着老爷、太太作主就是了。”

司棋见状,道:“姑娘,我寻着人帮姑娘打听打听罢,这盲婚哑嫁的,总不是个事儿。”

“能寻着什么人打听?”迎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二人,轻声道:“那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罢,等明天族里还要祭祖,绣橘,你将那攒丝累金凤收拾好,明天我还要戴着呢。”

说着,少女再次打了一个呵欠,恰在这时,小丫头莲花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放在脚踏上。

低头帮迎春去着鞋袜,白色罗袜放在一旁,现出一双洁白如藕的小脚,指甲上并未着蔻丹,素净如玉,放在水中轻轻泡着。

迎春微微闭上眼睛,神情宁静,弯弯眼睫垂下,任由小丫头莲花施为,似睡着了般。

秦司棋见状,心头叹了一口气,她家姑娘向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罢了,帮着打听那孙家少爷是什么人,全了这一场主仆缘分,再等一二年,她总要寻个法子出府的。

夜色深深,不知不觉,崇平十五年的正月初二,就这般悄然过去。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奴几辈儿生的……

在大年初三,贾珩领着贾族男女老幼在贾族宗祠中祭了祖,而后,贾珩与贾政在前院宴请了贾族一众爷们儿,倒无要事可叙。

却说时光悄然溜走,眨眼间就到了初四,贾珩上午去了京营的节帅大营,下午则去了锦衣府,例行问事。

锦衣府,司务厅,后衙

贾珩在条案后的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下,凝神翻阅着一摞卷宗。

“大人,乌进孝和乌进敬兄弟已按着诈欺、窃盗主家之财,送往京兆衙门,由傅试傅通判断谳。”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曲朗,开口道。

贾珩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想起傅试,此人在他晋爵一等男时,也曾赠过一份儿礼,道:“追缴乌家贪墨赃银,已着手了吧?”

乌进孝兄弟两个侵占了不少荣宁二府的庄田,如今虽使其归案,但贪墨侵占所得,也要追缴回来。

曲朗道:“前日已派了一位试百户,携行文至当地官府并锦衣卫所。”

贾珩想了想,道:“此事就这般罢。”

曲朗也不再继续说,转而从随身所带牛皮包中另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笺纸,低声道:“大人前日交代调查恭陵营造的相关官员,还有忠顺王府动向,已有一些线索,大人可要阅览?”

在小年那天,贾珩从老丈人口中得知户部、工部与贪墨皇陵营造工程银子多有牵连后,就暗中授意曲朗调查。

毕竟事涉太上皇的吉壤,动用锦衣卫调查,倒并无不妥。

贾珩面色微顿,道:“拿来我看看。”

曲朗近前,将手中笺纸递给少年,神情见着凝重。

贾珩打开笺纸,随着时间流逝,面色幽沉,冷眸闪烁。

盖因,他已见着惊天大案的一角,单从笺纸一位陵副使所叙,事涉户、工两部侍郎级官员,其他内务府官员也多有牵连。

塌方式腐败……

一个词汇在心头涌过。

曲朗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其上所言线索属实,只怕此案当为崇平年间第一贪腐大案。”

贾珩放下簿册,看向曲朗,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派人暗查此事,尽量不可打草惊蛇,待时机成熟,本官自当奏明圣上。”

起码可以确定,其上户部侍郎梁元、两位工部侍郎潘秉义,卢承安,皆有不同程度的涉案,当然这只是一位监修皇陵副使,家眷平时所言,真实性上可能还有一些问题。

而一旦核实此案,哪怕是忠顺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曲朗拱手称是。

及至傍晚时分,贾珩从锦衣府返回宁国府,刚入花厅,就见着翠色比甲,下着素青色襦裙的少女,近前而来。

“公子,三姑娘在书房里等候了有一会儿了。”

贾珩朝晴雯点了点头,转头进入内书房,就见着坐在书案后垂眸看书的探春。

少女身着红辛夷花折枝刺绣交领长袄,下着白色百褶裙,细碎夕光披落在肩头,宛如追星逐月。

随着长了一岁,探春已有原著所述,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神韵。

“珩哥哥。”探春听到跫音,放下手中的书卷,凝眸看向蟒服少年,粲然一笑,修丽蛾眉下,眸子宛有晶光闪烁,唇瓣上也不知涂着什么,晶莹泛光。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贾珩点了点头,轻笑道:“妹妹过来了。”

探春款步走来,问道:“珩哥哥,我看到青梅煮酒论英雄了,后面的回目什么时候能写完啊。”

贾珩走到书案旁的一方小几旁坐下,提着茶壶斟了一盅,道:“元宵节前应能写完,倒不急。”

说着,将茶盅递给探春。

探春笑着伸手接过,俏声道:“上次还和林姐姐说呢,京中其他人也在催稿了,离第一部刊行,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呢。”

贾珩呷了一口茶,道:“是有不少催稿的。”

两人品茗闲话着。

探春抿了一口香茗,凝睇望向一旁的少年,心头挣扎了会儿,低声道:“珩哥哥,等会儿见到姨娘,姨娘没读过什么书,若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珩哥哥多担待一些。”

贾珩闻言,安静片刻,转眸看向探春,温声道:“三妹妹这话是以什么身份来说的?”

探春怔了下,明眸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道:“血浓于水,珩哥哥觉得呢?”

贾珩方才茶盅,起身,伸手揉了揉探春的刘海儿,目光温和,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待人没那么严苛。”

探春感受着额头掌间的宠溺,明眸垂下,心头涌起阵阵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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