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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挽天倾 第461节

因为点到为止,比起往日,今日反而并无酣畅淋漓之感。

时近正月十五,宁国府大门以及廊檐庭柱,帏幔锦绣,彩灯辉煌,烛火明亮,男女仆人搬着各色礼物,进进出出。

贾珩回府之后,刚刚在外书房坐定,拿着从公主府带来的账簿阅览着,忽地心头一动,见着晴雯扭着杨柳腰肢,近得前来,提着茶壶,一边斟着茶,一边问道:“公子,今儿个怎么回来这般早?”

贾珩道:“今日衙门事务不多。”

晴雯凑近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忽地嗅闻着一股香气以及某种熟悉的气息,柳叶眉蹙起,将茶盅递将过去,道:“公子身子好重的脂粉香气。”

贾珩放下账簿,面色平静,疑惑道:“有吗?许是香囊的气味。”

晴雯撇了撇嘴,道:“公子先去沐浴更衣罢,仔细让人闻见了。”

贾珩点了点头,若无其事道:“已唤了人准备热水。”

其实,也很难瞒过晴雯,不管是先前后背的血痕,还是里衣的端倪,晴雯稍知人事,不可能一无所知。

晴雯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说道:“公子近来的官儿,做得越来越大,外面的事儿,我原也管不着,但大奶奶是个温柔和善的,人常言,富不易妻,贵不易交,总之,公子……心头有数就好吧。”

贾珩闻言,默然片刻,抬眸定定看向晴雯,打量着少女那张愈见狐媚妍态的瓜子脸,似褪去了青涩,柳叶细眉下的眸子,晶莹明亮。

晴雯对上那双沉静如水的目光,还以为贾珩生恼,心下也有几分慌乱,局促道:“公子如不爱听,只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贾珩笑了笑,欣慰道:“怎么不爱听,可见我家晴雯,真是长大了、懂事理了。”

晴雯能为可卿说话,他意外之余,也有几分欣然。

晴雯心下微定,只是对上那陡然“如父如兄”的目光,芳心微羞,转过螓首,道:“公子一直将我当成小孩子。”

贾珩笑而不语。

晴雯轻哼一声。”

就在主仆二人说话时,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间而来,说道:“西府的大姑娘来了。”

贾珩怔了下,遂放下账簿,猜测元春多半是为宝玉而来,对那丫鬟,低声说道:“你去引她到东厢房,我沐浴更衣后过去。”

在晴雯的侍奉下,贾珩在厢房沐浴过后,随后换上一身锦袍,来到东厢书房。

这时,元春着一身淡红芙蓉团纹打交领袄,下着白色襦裙,已做好了好一会儿。

妙龄少女,丰润、雪腻的脸上见着忐忑不安之色,纤纤素手中正自绞着一方手帕,眺望着窗外的竹林山石。

彼时,正值将晚时分,夕阳照耀在翠竹、山石之间,静谧至极,然而落在少女眼中,却有着一股凄冷。

忽地,一声幽幽叹息响起。

元春收回目光,转眸看着那方书桌,目光穿过悬起的毛笔,落在靠背檀木椅上,恍惚之间,想着少年平时在此读书的模样。

自宝玉挨打,两天过去,她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珩弟。

“如是我平日过来,珩弟都是第一时间过来,如今分明已是见着生疏。”元春思忖着,念及此处,芳心忽地没来由的一痛。

分明已是患得患失。

就在这时,听得轻盈的脚步声音,元春容色倏变,连忙起得身来,徇声望去,只见着石青色长衫、身形颀长的少年,头发以木簪束起发髻,一张如寒玉清冷的面容,神情如古井无波,举步而入。

“珩弟。”元春唤了一声,芳心渐渐沉入谷底,往日如牡丹花蕊,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已是白纸如曦,目光楚楚。

贾珩点了点头,道:“大姐姐过来了,坐罢。”

说着,寻了张椅子,径直落座下来,示意晴雯离去。

见那人面无笑纹、声音冷漠,元春贝齿咬着的下唇,泛白而无血色,已然手足冰凉。

贾珩一边提起茶壶斟茶,一边抬眸问道:“大姐姐,过来这是?”

元春轻声道:“过来……看看珩弟。”

说着,迎上那双温润的眸子,声音渐渐细弱几分,喃喃道:“珩弟,我……”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默然了下,沉声道:“若还是为了宝玉免跪祠堂的事,大姐姐请回罢。”

元春闻言,娇躯如遭雷殛,怔怔看向那少年,几是难以置信。

因为这是对面之人,第一次向她下“逐客令”,以往从来都是温言软语,甚至连重话都不舍得说着半句,现在已是这般……不耐烦了吗?

是了,她就知道他一定恼了她,恼她不识大体,前天太过惯着宝玉,不能理解他的难处。

少女琼鼻一酸,脸色苍白,不知何时,已是泪眼朦胧,连忙转过螓首,只觉心神昏昏沉沉、失魂落魄,低声哽咽道:“珩弟……打扰了。”

说着,起身就走。

贾珩察觉有异,看向离去倩影略有些仓惶的元春,只得起身,问道:“好端端的,这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元春这两天是拿了黛玉的剧本吗?动不动珠泪暗垂,黯然神伤。

元春感受到自己手被拉住,定在原处,转头看向少年,在模糊的视线中,似乎见着一道怜惜的目光,一时间,心头悲喜交集,喃喃道:“珩弟。”

贾珩宽慰道:“大姐姐,宝玉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大姐姐也不必翻来覆去提了。”

说着,拿着一方手帕递了过去,道:“擦擦眼泪罢,这般出去,都不知外人该如何误会了。”

却见自己话说出口,少女并未接手帕,泪珠仍是止不住,如断线珍珠般,扑簌落下,原是珠圆玉润的脸蛋儿,泪珠晶莹,梨花带雨。

贾珩凝了凝眉,心头微动,却有几分明悟,只怕这眼泪已不再是为了宝玉而流。

念及此处,面色顿了顿,近前。

拿起手帕擦了擦那雪肤玉颜上的泪珠,轻叹道:“我没怨着大姐姐,大姐姐与宝玉情同母子,关心则乱,离家这么多年,这次回来,格外疼爱他也是有的……大姐姐其实还是我眼中那个知书达礼、温婉淑宁的好姐姐。”

真是应了宝玉一句话,女儿是水做的骨肉,宝玉亲姐姐也不例外,水……眼泪更多。

他觉得自己后面,已有些像是在哄小朋友了。

元春闻听少年只言,心神剧震,贝齿紧咬着下唇,抬起朦胧泪眼,定定看着那少年,对上那温润目光,忽地心神失守,闯入近前,泣声喃喃道:“珩弟,珩弟,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在珩弟眼里,原来她一直是知书达礼,温婉淑宁……

贾珩见着情绪忽地崩溃,抱着自己的少女,不由愕然了下,只得伸手搂住元春颤抖不停的雪肩,宽慰道:“好了,我先前也没怨着你,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宝玉以后好好管教着他,让他去学堂,再等二年看怎么样,你只管信我就是了。”

“嗯。”元春轻声应着,这会儿抱着少年的肩头,听着耳畔熟悉的温言软语,这两天的愧疚委屈与忐忑不安,一下子释放出来,趴在贾珩肩头轻轻抽泣着。

贾珩只得任由元春舒缓着情绪,轻轻拍打着后背,当成小孩儿哄,道:“好了,别哭了,我刚刚从长公主府上拿了账簿,还要大姐姐给我看呢。”

第四百三十章 元春 珩哥哥……

书房之中

贾珩宽慰着元春,感受着少女颤抖娇躯之下的心情平复,尤其两轮丰盈抵近心口,尽显青春烂漫的气息,丝丝缕缕温香在鼻翼间缠绕。

元春这会儿也恢复过来情绪,心头大羞,轻轻松开贾珩,抬眸看向少年,颤声问道:“珩弟,你……你不怪我了。”

“大姐姐,我就没怪过你。”贾珩轻声说着,见热气扑打下,弯弯睫毛颤抖不停的元春,也顺势松开柔软雪肩,压了压目光。

元春这会儿收拾了情绪,只是还在贾珩跟前儿,彼时,四目相对,如春花秋月的脸蛋儿,绯红如霞,红润欲滴,偏转过螓首,拿着手帕擦着脸上的泪痕,竟不再言语了。

贾珩拍了拍肩头的泪痕,试图缓解着一些奇怪氛围,轻笑道:“你看看,衣裳都被你哭湿了。”

元春闻言,美眸禁不住抬起,觑见肩头洇出的一团泪痕,梨蕊脸蛋儿早已滚烫如火,脑子一时间有些短路,急声道:“珩弟,要不……你脱下,我给你洗洗罢。”

贾珩:“……”

元春说完,也惊觉失言,就连耳垂也染得娇嫩欲滴,忙道:“珩弟,我不是……”

贾珩道:“嗯,我知道,大姐姐。”

此刻呼吸相闻,贾珩也觉得有着几分不自在,转眸看向一旁的小几,低声道:“大姐姐,咱们那边儿坐下来说。”

“嗯。”元春连忙应了一声,随着贾珩在梨花木椅上落座下来。

贾珩面色平静如常,自顾自提起小几上茶壶,“哗啦啦”,慢条斯理地斟了两杯茶,推一杯过去,温声说道:“大姐姐,过了明天,就随我去长公主府上,家里的事儿,不管是宝玉还是太太的事儿,你都别管了。”

许是贾珩这种气定神闲的神态感染了元春。

元春“嗯”了一声,心绪平静下来,柳叶细眉下的熠熠美眸闪了闪,柔美玉容上隐隐有着一丝乖巧和顺从,道:“珩弟,家里的事儿,你来做主就是了,我在一旁,也是给你添乱。”

她再也不好管家里的事儿了,如此这样下去,她多少不想体会方才那种……天都要塌下来的感觉。

贾珩倒有些满意元春的态度转变,默然片刻,笑了笑道:“大姐姐信我就行。”

端起小几上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因为元春离宫以后,其实也没和他经过太多事儿,人的信任关系,并非一蹴而就。

真正论起亲疏远近,其实……能有先前表现,已可见元春温婉可人的性情,如今经过此事,想来以后,应不会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不与他保持一致了。

元春却被那温煦的笑容晃了下,定定看着那举重若轻,低头品茗的少年,一颗心不争气地砰砰跳个不停,也不知为何,恍惚有种错觉,她不是大姐姐,对面的少年才是大哥哥……

嗯?

大哥哥,珩哥哥?

那天晋阳殿下撅着,似乎口中也在喊着……珩哥哥?

呀,她究竟在想什么?

这时,贾珩忽而开口道:“大姐姐。”

“珩哥哥。”因为心神不宁,一直盘旋着珩哥哥三个字,故而几是脱口而出,元春下意识说完,周身颤栗,脸蛋儿已是臊得通红,裙下双腿并拢,藏在两个绣花鞋中的足趾,并拢抓地。

她觉得今天丢的脸,比过去二十年都要多!

贾珩放下茶盅的手颤了下,剑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芳华之龄,绮霞蛾月的元春,此刻他隔着一张小几都能感知到元春的羞耻度爆表。

而“珩哥哥”三个字,也好似有种魔力,如同天女呢喃,在脑海中久久盘旋,心驰神摇,连忙皱了皱眉,挥去了一些异样。

“大姐姐,明天是上元佳节,大姐姐到府上看花灯罢。”贾珩随口问道。

“嗯。”

贾珩又问道:“大姐姐,一会儿是在这用饭,还是?”

“嗯,在这儿。”元春语气飘忽不定,这时已经躺平,唯唯诺诺。

贾珩想了想,只得道:“大姐姐如无他事……”

“珩弟,如无他事,我……我先走了。”不等贾珩说完,元春低低说了一声,然后迅速起得身来,几是逃也似得走了,只留下一道仓惶的倩影,消失在春日的漫天晚霞中。

贾珩顿了下,端起茶盅,放到嘴边,抿着香茗,赫然发现不知何时,茶水已空,低头看了看杯子,默然了一会儿,自失一笑。

“元春这性格,也挺可的。”

许是他先前先入为主,将元春定位成年岁三十、优雅知性的大姐姐,但实际元春在后世也就大三学姐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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