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85节
贾政面带敬配,赞叹道:“子钰当真是惟德惟贤啊。”
这哪怕是传扬出去,都是馨德之举,在宗族中矜老恤幼,弘扬文教。
贾珩道:“政老爷谬赞了,当然,若族中子弟不愿读书之人,也可入贾氏讲武学堂,听说宁府中有一耋老讳名焦大者,其人曾陪国公爷出过几次兵,在死人堆里熬出来过,虽年老体迈,但仍有军中武艺,可教蒙童习武,另外,我还会在军中寻人来教授族中子弟习武。”
既然他已经打算承接了宗族,就不能再将宗族视为累赘。
可以说,当他入主宁国府,成为族长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意识到斗争形势已经发生剧烈的变化。
他不再是受贾珍欺压的庶支旁亲,而成了贾族族长。
迎接的他的也是一场赶考。
如果不想让贾族成为他的负累,反而成为他的助力,他就需要改造贾族,大浪淘沙,将一些真正的宗族菁英拣选出来。
谁说神京八房,都是废物点心?
不尽然吧。
何况就算一张卫生纸,都还有用处呢。
有一些小孩子,心性未定,调理调理,读书习武,从事商贾货殖之道,嗯,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用人之长,天下无不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事实上,在封建宗法社会,明君任人唯贤,也并没有排斥任人唯亲,二者都是并用的。
因为同为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句不好听话,将来如果贾珩要造反,除却亲信部将可以托以大事外,从宗族挑拣出的精英子弟,同样死心塌地的一批。
因为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如曹孟德,不仅仅拥有五子良将,夏侯和曹氏宗族给他提供了多少人才?
夏侯兄弟,曹仁、曹洪、曹真、曹休……
再说李唐,他们打天下之时,如李神通,李道宗,李孝恭……
都是战功赫赫之将。
相反,没有宗族支撑,极容易为外室所篡,因为权力失衡。
“至于贾族中会不会出白眼狼,这都是小门小户弱者心态!成大事者,何曾有过这种想法,如曹操,供用族中子弟读书习武时,可曾有过这种担心?真有白眼狼,摁死就是了。”
贾珩将酒杯放下,目光平静扫过在场的贾族中人,落在年轻子弟身上。
“当然,如贾赦、贾珍这等宗族败类,还是要强势扫除的,至于贾琏这等花花公子,宝玉这等富贵闲人,只要不捣乱、不作恶,无需理会。”
贾珩定下为读书、习武之设“崇文”、“讲武”二堂,之后就不再谈正事,谈笑饮酒,接受完同辈与晚辈敬酒,而后向文字辈和代字辈的族人敬酒,推杯换盏。
一场酒宴,吃得贾族中人尽欢而散。
除了贾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丧考妣的宝玉
傍晚时分,秋日金色的夕阳余晖,披落在荣庆堂前的庭院上,层染而上,沿阶铺至廊檐下。
贾母着平常家居常服,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羊毛毯子,身后大丫鬟鸳鸯捏着贾母的肩头。
一旁李纨、凤姐作陪,小声说着话。
宝玉和黛玉、探春等姐妹解着九连环。
而远处的小惜春,则是陪着迎春下着围棋,惜春显然是不善下棋的,秀美双眉微微蹙着,似点漆的眸子,盯着黑白棋子纵横的棋盘凝思着。
少女虽形容尚小,但已现出几分丽色来,脸颊白里透红,略有些婴儿肥。
惜春身旁的丫鬟入画、彩屏在一旁端着时令水果以及香茗在一旁侍奉着。
迎春手中捏着一个棋子,看向惜春,道:“每每”
一旁的大丫鬟司棋,一手支着腮帮,看着
黛玉抬眸看了一眼惜春,掩嘴痴痴娇笑
宝玉好奇道:“林妹妹笑什么?”
黛玉手中拿着手帕掩嘴,说道:“我就说,迎春姐姐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呢。”
宝玉一时不解,如中秋满月的脸蛋儿上就是迷茫,道:“这话是如何说来。”
探春将手中正在解着的九连环一放,抬起玉容看了一眼黛玉,英气眉眼中复现,嘴角就笑道:“林妹妹惯会打趣人,二哥哥,这是说四妹妹下棋落子慢呢。”
宝玉闻言,也是忍俊不禁,道:“好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远处的惜春听了,气呼呼地一撅嘴,将棋子一扔,气呼呼地嘟起嘴,说道:“不下了,林姐姐又来打趣人。”
迎春愣怔了下,鼻腻鹅脂,香腮微荔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迷惑,清声道:“这局还没完呢,怎么不下了。”
“哈哈……”似被二人呆萌的反应逗趣儿,宝玉笑得前仰后合。
这下子就连探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至于黛玉,更是以手帕掩口娇笑不止,花枝乱颤。
探春笑了笑,说道:“林姐姐这张巧嘴,一说一个准。”
这边厢的笑声,甚至都将贾母吸引过来,着李纨过来唤人。
姊妹们顿时呼啦啦离座,都过来说话。
贾母脸上的愁云也散去许多,慈眉善目地笑道:“宝玉,得亏我没有让你去东府,让你们几个姊妹在这里玩闹。”
宝玉道:“东府里这会子也该结束了吧。”
鸳鸯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这会子都申时了,想来也该结束了。”
贾母脸上的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一族老少爷们在族里迎着他,想来他也该气消儿。”
凤姐打趣笑道:“何止是气消儿,这会子得了小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哎呦,一时想不大起来了。”
凤姐想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贾珩接二连三文化人怼人的影响,觉得此情此景,似乎也应该用首诗表达一下,但奈何肚子里墨水有限,用不出什么成语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旁的宝玉面上现出思索,笑着接话说道。
黛玉就是将一双云烟成雨的剪水明眸横了一眼宝玉,宝二哥平日里不好读书,对诗词掌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长安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花喻人,这杜樊川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探春晶莹明眸闪了闪,清声道:“那位珩大爷不是那等轻狂的人吧,琏二嫂子早上不是还说,昨晚大老爷去柳条儿胡同赔礼,那位珩大爷也不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吗?”
凤姐笑了笑,说道:“难听话倒是没有,不过咱们这位珩大爷可不是饶人的人。”
贾母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说这些什么,等晚上你去和他说说蓉哥儿和珍哥儿媳妇儿的事,那么大的国公府,现在家业也给他了,不能让人露宿街头。”
凤姐笑道:“老祖宗放心好了,等晚一些,我去寻他。”
端坐在一旁的李纨,听着这话,一张秀雅、温宁的玉容上就有些古怪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晚一些,去寻他?这话听着就不像是守妇道的人该说的话。
转念一想,凤姐往日的为人,倒也视之平常。
贾母道:“反正实在不行,公中还有几万两银子,也得拿出来给蓉哥儿和珍哥儿媳妇儿置办个宅邸才是,就在宁荣街上,来往也便宜一些。”
凤姐笑道:“那可不离儿,不说其他,东府田庄、铺子多大的营生,哪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老祖宗若是寻他说”
贾母想了想,凝眉道:“他若是不依,你唤他明天到荣庆堂,老身自和他分说。”
凤姐笑了笑道:“那老祖宗找他,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那他肯定没什么话说,听说他上什么劳什子辞爵表时,还说老祖宗处事公允呢。”
一旁的黛玉,听着凤姐滴水不漏地接着话,眉眼低垂,以手帕掩口轻笑。
贾母这时面上也快意几分,笑了笑,又问道:“宝玉没去,环儿怎么也没去?”
凤姐轻笑道:“姨娘那里说环儿身子不大爽利,就没去。”
什么不爽利,不过是赵姨娘不想让环儿去上杆子奉承人而已。
李纨微笑接过话头,说道:“我也没让兰儿去,担心同族的人让他吃酒,小孩子正是长身子的年岁,少吃些酒才是。”
贾母点了点头,道:“我原不让宝玉去,也是这番主张。”
李纨:“……”
就在荣庆堂中几人说笑之时,忽地外间传来一把林之孝家的声音,道:“老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贾母闻言,就是一愣,问道:“那边都散了?”
“都散了,二老爷过来给您老请安呢,看着满面红光的,脸上都有笑容,也不知遇到什么喜事儿。”林之孝家的笑着凑趣说道。
这时,贾政着儒衫长袍,举步进入花厅,冲贾母郑重行了一礼,正要说话,忽地看着在姐姐妹妹中正垂头没地儿躲的宝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你去东府,为什么不去?”
此言一出,宝玉吓得如鹌鹑一般,将头埋在胸口,支支吾吾不敢应,一旁的黛玉玉容微变,目光担忧地看着宝玉。
贾母脸上本来还有笑纹,闻听此言,就是色变,恼道:“吃多了二两马尿,又来骂我的宝玉,你看看你这身酒气,还不回去洗洗去。”
“母亲。”贾政被贾母骂了一句,自不敢回顶,而是道:“宝玉看着年岁也比子钰小不了多少,但待人接物,却是云泥之别,宝玉如今也愈发大了,如今总是一味在后院玩闹,成什么样子。”
“他待人接物?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还有什么待人接物?”贾母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
一旁的众人,都是好奇地看向贾政。
贾政道:“子钰待人接物和气,如春风化雨,如今现为我贾族族长,先前更是提议拿公中银子,重建族学,要设崇文、讲武二堂,延请名师,免费供我族子弟读书呢,这是多大的仁义德行,培养子弟读书习武,这才是绵延宗族的长久之策,现在族里老少爷们都赞不绝口。”
贾母、凤姐:“……”
贾母脸色微变,沉吟不语,公中银两,重建族学?
凤姐也是心头咯噔一下,心底迅速盘算着。
又是重建族学,又是免费供用子弟读书,这估计不少花银子……
东府公中拢共也就五六万两银子,先前如留下一万两作为日常开销,剩下来还可拿出四万银子出去放贷收息,但族学一重建,贾珩还有银子吗?
这珩大爷糊涂啊。
黛玉凝了凝罥烟眉,抿了抿粉唇,清眸中却是不由浮现起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探春则是抬起一双俊俏的眉眼,明媚流波的大眼睛眨了眨,白腻如雪的脸颊,已然嫣然如桃花。
重办族学,崇文讲武,这珩大爷真这般大的能为?
贾政欣然说道:“母亲,儿子请子钰为族长,先前族中还有人说我犯了迂,如今还有何话说?有这样的贤人镇我贾族,是我贾族之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