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獠牙 第96节

……

翌日，李小牙等锦衣卫骑着马领头，后面是按察使司仪仗，簇拥着两顶大轿，轿中坐的是广东按察使汪鋐与钦差大臣何鳌。

李小牙等人来到吴延举在广东的府邸，见到了吴老大人以及西芒提督的未婚妻露丝。

吴延举已年过六旬，看起来很苍老，因为其子西芒提督交好，便有坊间传言吴老大人与西芒提督同流合污，但吴老大人从不辩驳，老大人曾写过一首诗，与沟渠都变海，天地不成秋，客有穷途哭，民怀卒岁忧。

这是一首描写水患的诗，可见吴老大人有一颗悯民之心。

吴老大人曾是工部侍郎，返粤省亲访友得知西芒提督将未婚妻带来了，并得知来自谙厄利亚的露丝精通海船设计，于是便通过在广东海道为吏的儿子，邀请露丝来广州，请她帮忙参与海船设计。

这也算变相的以夷制夷。

吴老大人的府邸内，大家相谈甚欢。

西芒提督的未婚妻露丝即将返回屯门，吴延举自然要设宴欢送，汪鋐等人恰逢其会，也被邀请一起入席。

宴会结束，西芒提督的未婚妻露丝坐上豪华马车，离开吴府返回屯门了。

汪鋐与何鳌宴后并未离开吴府，而是坐下与吴延举商谈与佛郎机人交涉的问题。

吴延举在广东为官多年，经常与佛郎机人打交道，也曾打过海盗，虽然近年在京为官，极少返回广东，但仍心系广东，也知道驻扎屯门的佛郎机人暗中勾结海盗，打劫过路的商船，并欺压当地的百姓。

“老夫邀请露丝小姐过府，一是为海船设计，二是想通过她拉近与西芒提督的关系。”

何鳌不认同此举：“吴老大人，您这是与虎谋皮。”

吴延举被后生小辈顶撞，倒也没恼怒，何况何鳌还是钦差，无奈的道：“佛郎机人仗着左都督江彬撑腰，我们打不能打，警告他们又不理会，为了沿海商船百姓，老夫也只能厚着老脸与虎谋皮了，若是能换得一方平方，即便老夫背上一世骂名，又有何妨？”

汪鋐也是无奈：“老夫也曾数次上奏，驱逐屯门的佛郎机人，奈何全被江彬挡下来了。”

何鳌眼冒凶光：“学生有一计，我们可借交涉之际，激怒佛郎机人，逼迫他们先动手，那我们就有理由出兵驱逐了。”

“(⊙_⊙)”

两位老大人面面相觑，上门交涉，故意激怒别人，这是不想活着回来了？

守在门外的李小牙，暗暗擦汗，这货自己想死别拉他们一起垫背啊？

不愧是敢拦圣驾骂皇帝的猛将兄，太彪了！

汪鋐原打算陪同何鳌一起拜访西芒提督的，大家坐下来，好好交涉商谈，现在他有一点不想去了……

报国也要先有命吧？命都没了，怎么报国？

汪鋐委婉的道：“何大人一腔热血，老夫甚是钦佩，但上门激怒佛郎机人，会不会太鲁莽了？”

何鳌冷笑道：“只要能驱逐佛郎机人，还屯门朗郎晴空，学生肝脑涂地又何妨？”

“(⊙_⊙)”

吴延举苦笑道：“何大人，不要冲动。”

何鳌看了汪鋐一眼：“两位老大人莫劝了，学生心意已决，学生会尽力激怒佛郎机人，让他们将学生扣下，如此一来，汪老大人便有理由出兵了。”

汪鋐决定派重兵护送钦差大人前去就行了，自己就不去了。

第128章 倔驴回头

李小牙站在门外瑟瑟发抖，不愧是叫鳌的男人，王八犊子太硬了，这他娘是钦差还是土匪啊？

深入虎穴激怒老虎，岂止肝脑涂地，人家不整个吞了你？

李小牙正在想一个不同去的理由，突发心疾应该很合理吧？

何鳌心意已决，做为钦差，谁都不能干涉他的一举一动，那就没什么好商议的了。

汪鋐与何鳌向吴延举告辞，离开吴府，返回按察使司。

汪鋐派人给西芒提督送出拜贴后，何鳌返回别院。

别院书房内，何鳌叫来了李小牙等人。

何鳌看着李小牙等人，慷慨激昂的道：“三日后，我将前往屯门与佛郎机人交涉，实不相瞒，我打算激怒佛郎机人，逼迫他们将我扣下，如此汪老大人便有理由出兵驱逐屯门的佛郎机人了。”

“(⊙_⊙)”

陈三钱眼皮一跳，心骂了一句，直娘贼！

直娘贼是这个年代最脏最丑的话了，若不是急眼了，没人会骂得这么脏。

何鳌摸着稀稀的胡子，喃喃道：“我该如彻底何激怒西芒呢？痛骂他一番，未必管用。”说着咨询道：“你们说，我该如何彻底激怒西芒？”

李小牙幽幽的道：“很简单，当着他的面，摸他未婚妻的屁股，我保证他怒不可遏，暴跳如雷。”

“(⊙_⊙)”

何鳌等人惊呆了，皆为之侧目。

真要这么干，西芒岂止暴跳如雷，人家当场就掏出刀子捅人了吧？

何鳌脸颊抽搐道：“此举不妥吧？”

李小牙耸肩：“没什么比这个更能激怒男人的了，冲冠一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何鳌赞道：“此句甚妙。”

何鳌审视着李小牙，你还说你不会武……没读过什么书？

“何大人，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这个吧？”

何鳌面色一整，肃然道：“为激怒别人，而轻薄别人妻子，这个太下作了。”

李小牙不紧不慢的道：“你是堂堂钦差，西芒断然不敢得罪你，你就算当面给他一耳光，他估计都会赔着笑脸，想要一个人发怒冲动，那得要他发狂，想让一个人发狂，唯有动他的软肋，才有可能逼他对你动手。”

何鳌想想也有道理，皱眉道：“除了轻薄人家妻子，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李小牙又献上一计：“你不想摸他未婚妻的屁股，那就捅他爹一刀。”

“(⊙_⊙)”

陈三钱在一旁眼皮直跳，也骂了李小牙一句直娘贼，这出的什么馊主意？他们真不想活着回来了？

何鳌为难的道：“这也很下作。”

李小牙摸着下巴道：“不知道西芒有没有孩子？你将他的孩子扔井里，估计他也会发疯。”

“(⊙_⊙)”

何鳌无语的道：“那还不如摸他未婚妻屁股呢。”

李小牙点头道：“你终于悟了，孺子可教。”

“……”

何鳌白眼道：“除了对老弱妇孺下手外就没有其它办法了？”

李小牙虎着脸：“那就只能直接对西芒下手了。”

“对西芒下手？”

“交涉的时候，你上去一刀捅死西芒。”李小牙猜测道：“他的手下估计会乱枪将你打成筛子，如此一来，汪老大人便有理由出兵了。”

“(⊙_⊙)”

何鳌考虑着道：“我倒是不怕死，若是能以我一命，换得汪老大人出兵的机会，我万死不辞。”说着看向李小牙，叹道：“我只是担心会连累你们。”

李小牙认真的道：“放心，你不会连累我的，因为我并没有打算跟你一起去。”

“……”

何鳌没好气道：“你为何不去？”

李小牙回道：“我心脏不太好，不出意外，我上船前就会心疾发作，想去也去不了。”

“……”

何鳌讥讽道：“我没想到你竟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小牙老实道：“我是啊！”

“……”

何鳌怒了，看着沉默不语的郑点钱等人，沉声道：“我不强求你们，愿与我同去之人留下，不愿意去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

“何大人，祝你一路顺风。”

李小牙抱拳行礼，头也不回走出门。

程白羊紧随其后：“何大人，保重。”

郑点钱马上跟着出去：“我也不去。”

一眨眼，屋里只剩下何鳌自己一个人了，连咨客翻译都跑了，还交涉个屁啊？他气急败坏大叫道：“你们都给我回来！”

李小牙回头，问道：“何大人，还有事？”说着眉头一挑：“你想交代后事？”

“……”

何鳌暴跳如雷：“我没想到你们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小牙幽幽的道：“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人呢？”说着讳莫如深的道：“不是我们不愿意报国，只是我们大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若陪着大人一起慷慨赴死，家中的老小谁来赡养？”

何鳌一愣，瞬间清醒过来了，自己尚且不忍心伤害老弱妇孺，如果领着护卫们一起去送死，他们家中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何鳌吓出一身冷汗，冲着李小牙行了一个大礼，道歉道：“谢李总旗提醒，本官险些铸成大错。”

李小牙小心翼翼问道：“你不想去送死了？”

何鳌摇头笑道：“放心，我若想送死，我会自己一个人去，不会拉诸位陪葬的。”

“那就好。”

何鳌改变了主意，于是走出书房，打算去见一见汪鋐，商量如何交涉。

李小牙目送何鳌离去，淡淡地笑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何鳌的性子比较冲动，容易失去理智冲动行事，但只要能点醒他，让他恢复理智，这头倔驴还是能拉回来的……

按察使书房，何鳌为自己先前的不理智给汪鋐道歉了。

汪鋐很意外，谁那么大本事，居然将这头敢拦圣驾的倔驴给拉回来了？

汪鋐知道是李小牙点醒何鳌后，略显惊讶，何鳌竟然是被一个未到弱冠的少年给劝回头的？这个叫李小牙的小子，真是好本事，不但精通夷语，没想到还擅长攻心之术，难怪年纪轻轻便当上锦衣卫总旗了。

何鳌只是冲动，但也不蠢，冷静下来后，拿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交涉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