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124节
有人在说话,夕阳之中,这是一个相对完整的院子,石宝冲进来,大声笑。
王寅一头长发,正坐在井边擦洗着钢枪,不知道先前在想些什么。这时候望望西面,仔细听风力的声音,随后倒并不显得高兴:“我原本以为,这两日便该破了,想不到竟拖到了今日。这几日在城里的行事,总觉得有些蹊跷。”
“蹊跷?哪有蹊跷?”石宝愣了愣,随后在王寅身边坐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凿石头的,你总是这样,想多啦。这几日咱们杀得如此开心,城内乱成一片,我觉得靠谱。佛帅先前说过,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太多,所以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哪。哦,我可不是说你……”
王寅笑了笑,钢枪挥出去,呈一直线,枪上的水滴悉数爆开,甚至在空气中都响起砰的一声:“乱成一片了吗?我觉得有些不对……乱得还不够,虽然每次行事都没什么问题,但我觉得,此后结果总是不甚清晰。就像是打在了棉团里,力道是出去了,又总有人能把破口大概补上,让我觉得,也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
“不会吧,凿石头的,你确定?”
“呵,许是我想多了,我原想在圣公到之前,便里应外合地破城,不过既然圣公已至,破城也就更简单,接下来……对了,徐方、苟正、刘大彪他们呢?”
“在赶过来吧,消息都送到了。”
正说话间,有人打开了门,匆忙过来,这人名叫徐方,与石宝王寅两人也颇为熟悉了,进了院子之后,神色凝重:“要走了。”
“什么事?”
“刘大彪那边被人认出、跟踪,抓住了一名官府的探子,事情……有些严重。”
石宝与王寅同时站了起来,随后抓起武器,一面伪装一面朝着门外走去。一行人出了院子,穿过废墟、街道、行人,转过了两条街后,街上也陆陆续续地开始掌灯,有的没了家人的民众在路边生火煮食,孩子们奔来跑去。他们进入另一个院落,夕阳落下后,院子有些黑,一边屋檐下的长廊边,穿着蓝色碎花裙、戴了黑纱斗笠的少女正抱着膝盖,安安静静地在那边黑影里坐着,另一边背了长木盒的大汉正在井边洗手,鲜血浸入草地里,正面的一个房间点着豆点般的油灯,房间的地上有血。
王寅首先走进那房里,看见的是一具已经残破的尸体,回过头时,洗完手的中年大汉也已经走了过来,拍打手掌,小声地说着一些话。王寅逐渐皱起眉头,许久之后又笑起来,夜晚的风里,隐约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宁立恒……”
“入赘的……哈……”
“杭州竟也有这等人……”
“真想去会会他……”
片刻,石宝将手中的宝刀扔起,又接住。
“嘿,今晚怎么样?”
第二三零章 围城(四)
武景翰九年七月初三,夜,杭州。
云似白纱,变如苍狗。浩瀚晶莹的星海之下,城池附近皆是滔天的兵焰,人群一片一片的冲突,各种旗帜混乱交战,大地上燃起火焰,将一道道黑色的烟尘冲上夜空。红色、黑色与城市里点点的灯光汇集在一起。
太平巷里,灯火斑斑点点地亮着。入夜已经深了,小棚屋里,苏檀儿穿着薄绸的睡衣睡裤正坐在桌前,一面挥着小团扇,一面与夫君宁毅整理着这几日以来的情报。小婵端了水盆自窗外经过时,宁毅便叮嘱了一句,让大家早些去睡。
“傍晚的时候方腊也已经到了,没法在这之前将城内的这些人抓住,总觉得棋差一招。相公,我虽然之前没有处理过这些事,但在这等关头,他们做起事情来,也真让人觉得是太差了。人家放开手脚全无顾忌,我们这边就瞻前顾后,实在让人有些泄气……”
桌上满满摆放的都是记录了信息的纸片,夫妻俩手中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一张一张的放上去。宁毅倒也是摇了摇头。
“放下诱饵,示敌以弱的想法,本身就要付出代价。杭州城里不是没有会做事的人,偏偏这些聪明人太多了,一个一个的纠缠起来,真想做事,往往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现在想的已经是相对稳妥的办法,尽量能抓住人,这边也不至于损失得太厉害,就是这样,估计钱海屏那边也受了很大的压力,若不是钱希文,恐怕他早就压不下来了,光是那天码头的混乱,就够他受的。”
苏檀儿偏着头将一张纸条放上去,微微顿了顿:“我不太喜欢这钱海屏,他今天没事去找楼家麻烦……总让我觉得……”
“不怀好意?”宁毅笑了笑,将两张纸条拼在一起,点了点,“钱海屏的势力动不了楼家,楼家也找不了钱家麻烦,到最后事情还是得压到我们头上来。钱海屏未必没有帮我们出气的心思,而且出气之后,楼家的压力压到我们头上来,我们也只能更加倾向于钱家的保护,对他来说,何乐而不为呢……没必要把人想得太好了,他做这种事,也是顺水推舟罢了。”
“相公倒是豁达,我倒舒心不下来。”苏檀儿撅了撅嘴,“不过也罢了,杭州这仗打完,我们便立刻回江宁,然后上京,反正跟楼家钱家什么的,都没什么来往了……那楼书恒也真是莫名其妙。”
“是喜欢你吧……”
“相公别开这玩笑,听着便不舒服……”
“呵呵,他也真可怜。”
夫妻俩在这房间里叙话之时,位于城南附近一条街巷中的楼家老宅,目前也有些状况正在发生着。
这几日的时间虽然又是地震又是兵凶,但作为杭州几个大家族之一,楼家并未受到大的冲击。唯有在今日,出了些意外,几拨武德营的军人、衙门的公人以及各种官员先后进出了楼家,弄得一团吵嚷。外人并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但也都能看出,楼家被砸了好些东西,一些人是来找茬的,另外一些人则过来说情,不过眼下看来,找茬的人比较强势。几趟下来,要么是以缉拿反贼的借口,要么是以征用物品的借口,将楼家的门厅和外堂砸得一塌糊涂。
这样的混乱已经持续了大半天,陆陆续续地来,陆陆续续地走,这时候倒不知道楼家的人抱持着怎样的想法。已至夜深,又是一波过来闹事的离开,巷道外的一棵柳树下,两道身影出现在那里,朝楼家的大门方向望去,为首的那人,正是一头长发的王寅。
地震过后的影响未消,白日里不少的居民都在看楼家的热闹,到得这个时候,街道上可见哔哔啵啵的火堆,人倒是少了。还未睡下的人仍在街道上兴致勃勃地说着楼家的这件事情,到底是被谁找了麻烦。王寅身后的汉子名叫徐方,看了一阵,低声说道:“王大哥,我们为何要来这里?我原还想与石宝他们去见见那书生呢。”
“书生有什么好看的。”王寅笑了起来,目前盯着楼家门前收拾着残局的楼家家仆们,“都长一个样。”
“入赘的可不同,王大哥,会不会搞错了?”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若不是这地震,这词也已名扬天下,错不了。那边的话,谁去看都是看,我们不妨做些实际点的事,他对我们布局,我们也可以藉着他反布新局。今晚来看看,这事情倒真是天助我也……徐兄弟,这楼近临以前便查过,虽然善隐忍,但那性子,可真不是什么善类,你看他对今日之事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只能证明他把火气都憋到肚子里去了……”
王寅笑起来:“眼下有这等好事,如果还拿捏不住,真是枉为人了,徐兄弟,我们再瞧上一瞧,待会儿若真无人再来,你便过去替我说一声,就说……方腊座下,王寅求见……”
◇◇◇◇
噗的一下,油灯豆点般的灯火跳了跳,宁毅挑了挑灯芯,但看看时间,也已经到了临睡之时。
之前处理城内的情报,对于夫妻俩来说,并不算正式的事情,眼下苏檀儿便拿了幅刺绣坐在床上并不熟练地刺来刺去,对于她来说,大抵也算是排遣忧虑的一种方式。宁毅点了小灯笼出了门,准备再巡视一遍。这个时间点上,作为妻子的她是不睡的,通常都得等到宁毅回来再一同睡下。
出得门去,这院子里已经显得相对安静了,外面的街道上倒仍有人在巡视,耿护院等人,则负责院内的安全。宁毅前前后后的走了一圈,到得侧面的围墙边时,听到了声音。
那声音是忽如其来,乍然出现的。
霎那之间,响起在隔壁那家院子里的破风声,一瞬间噗噗噗噗也不知道斩裂了多少东西,有人“呀”的喊了一声,但声音才刚出口,就被陡然切断。乍听起来,简直像是陡然间有一座风车在舞,轰的一下,那是实木被斩断的声响,然后乒的一声脆响撕裂了夜空,有一名女子惨叫着被轰出了院门,夜色里亮起刀兵相接的火光。然后轰隆隆的,原本摇摇欲坠的半栋房屋开始倒塌……
宁毅所处的位置与那边院落隔了一堵墙,但墙也已经残破,这一系列忽如其来的声响持续不过数秒钟的时间,房子的倒塌已然宣告了这个夜晚宁静的逝去,远远近近的有人被惊动了,自家院落这边,耿护院等人也陡然被惊醒。宁毅挥灭了小小的灯笼,朝着旁边靠过去,小半栋房屋的倒塌腾起了灰尘,但并不厚,灰尘之中,宁毅看见一道身影站在那边临街的院门处,而院门在刚才已经被人撞烂了。
街道之上,一名身材高壮的女子躺在那里,正在咳血,手中的刀断了。她是街角刘氏武馆的当家之一,丈夫虽是馆主,但她的功夫也不错,这次太平巷有事,武馆的人自然参与在其中。这时候的院落里,五六具残破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肆流,显然方才那一系列的响声,便是这些人被杀所致。
短短几秒钟,连斩了五六人,将刘氏武馆的女子一刀砍飞出了院子,造成这一切的人这时候便安安静静地站在院门口。黑纱斗笠、蓝碎花裙,那是之前宁毅曾经看到过一次的,穿着少数民族衣裙的姑娘,这时候她的身上仍旧没有沾上任何血渍,与上次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右手上反手拖了一把惊人剽悍的大刀,看起来足有一米三四长,被这女子拖着,格外有一种不协调的感觉,但隐约之中,似乎也有一种格外的张力蕴含其中,仿佛那柄被反手拖在地上的大刀也随时可能咆哮起来,如方才一般舞成风车,夺人性命。
“霸、霸刀……”刘氏武馆的高壮女子这时候捂着胸口,直勾勾地望着夜色中将她一刀劈飞的少女,低声说话,“你、你是谁……”
这话听起来却有几分耐人寻味了,宁毅此时才能记起来,原本这刘氏武馆教授刀法,就说是某一支有名的使刀世家的远房亲戚,现在看来,竟与最近一段时间困扰宁毅等人的霸刀刘大彪子有关系。
远远近近的活动声都已经朝这边围过来,那拖着巨刃的少女却不为所动,只是站在那儿,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声音在夜色中冷冷的:“爹爹被官府害死了,端明姨,好久不见。我报仇,你莫拦我。”
那端明姨皱起眉头,终于想起了什么:“你、你是……西瓜?你怎么……”
那少女名叫西瓜,也许叫做刘西瓜,宁毅有些想笑,随即悄然隐没了身形。锣声、呼喝声,都已经响得激烈,自家的人都已经赶出来了,耿护院等人将他们护住。某一刻,只听“咚——”的一声,夜空中传出巨响,院外的马路上,竟有人悍然杀出,一锤便将那敲锣之人连人带锣都给砸飞,随后便响起激烈的惨叫声,在这个夜晚悍然杀至的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的出现,此时防卫着太平巷的人中高手不多,有人窜上了围墙、屋顶,宁毅朝护住一干家人的耿护院等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按照预定的计划逃,接着便听见有声音响起在夜空中。
“哈哈哈哈,起床了!别睡了!洒家听说这里有个叫做宁立恒的,虽然是入赘身份,却极有本事,厉害非常,是谁啊?带种的站出来给老子看看——”
场面混乱,耿护院等人一时间也被阻住去路。他们喊话时,杀人的攻击便暂时止住,要冲过去不是不行,但恐怕也有些困难,宁毅将这局面看了半晌,站在屋顶上的一人其实也已经盯上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相隔距离不算远,一时间几乎是包围了街道与院落的这帮人,皱了皱眉头。
“在下就是,可不可以问个问题,怎么会找到我的?”
这些人既然过来,理由自然便是自己为钱海屏出谋划策的事情了,只是有些事情实在想不通,自己在这件事里,始终未入核心,故意想将自己淡化,在毫无端倪之下,这帮人竟然就了解到了自己的存在,也真是太过奇怪了。他是这样想的,不过随后而来的答复,也是干脆简单,街道上有人哈哈大笑。
“抓了个你们的探子,拷问一番,自然便什么都问出来了!所以今晚才来找你啊,哈哈哈哈!可有什么遗言要留的吗?”
“是石宝吧?”宁毅笑了笑,随后微微低下头,心情复杂地舔了舔嘴唇,好半晌,方才感叹出声,“他妈的,我就知道这事情不靠谱。帮他们布了四五天的局,还没揪出你们的底来,你们抓了一个人,就直接把我招了。这世界上最可怕的果然不是神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同伴!”
他心有所感,语气听来好笑,却也有几分咬牙切齿。这时候太平巷中众人惶惶不安,只是听着宁毅淡定的对答,不知道具体发生的事情,那边石宝举起一只铜锤直接砸开了院墙,不远处,耿护院护了苏檀儿等人从侧面试图离开,小婵等人似乎有些犹豫,被苏檀儿狠狠揪住了衣领,拖着往后走。随后,这一拨人也就被发现了。
“走得了吗?”
站在楼上那人喝了出来,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宁毅的目光也朝他望了过去,目光冷厉如刀:“该问这句话的,是你们吧!”
他说这话时威势惊人,一句话,几乎院落间的整个气氛都凝固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望在了宁毅身上。这些人原本为宁毅而来,方才猝然杀到,艺高人胆大,只觉得已经占尽了上风,但宁毅喝了这句话后,一时间竟没一个人敢确定那是假的,都微微愕然了一瞬。
“你说……什么!?”石宝那边,凶狠地笑了起来。
第二三一章 围城(五)
“你说什么!?”
城市的夜,沉闷中带着些许的躁动不安,由于方才太平巷中众人的示警,此时警报已经透过一条条的街道朝着远处传播过去。那些锣声远远传开,军队或许还得一阵才有可能赶到,至少在此时的太平巷里,场面安静,气氛肃杀。除了在这边形成的对峙局面,一时间竟没有多少人敢开口说话。
对峙的两边,看起来自然极不对称,一方仅有宁毅这书生一人,另一方以那石宝等人为首,来的都是绿林高手。他们能被方腊派来城里四处作乱,本身就是艺业惊人,人虽然也算不上多,但方才那名叫刘西瓜的少女的出手,加上石宝等人的随意厮杀,此时整个太平巷组织起来的力量,在他们面前也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宁毅此时等于就是用一句话,将这一批的人的注意力生生地拉在了自己身上。
他之前在太平巷里已经建立了足够的威信,而在另一边,他暗中设局操纵的事情也已经被众人知晓。这短短片刻间,看着他穿着书生服赤手空拳地站在那儿,严肃的神色,大家竟也下意识的觉得他很危险,特别是在太平巷中的人,或许就已经在期待着眼前这苏家姑爷陡然出手,反过来摆平这帮匪人的一幕。
“我想说,既然已经来了,你们也许就不用回去了……”
深吸了一口气,宁毅面色阴沉,一面叹息,一面开口,随后抬起了头,微微拱手,笑了起来:“太平巷的大家……”
那声音在夜空里响起来。
即便对于宁毅来说,眼前的事情,也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委实让人生气,也令人气馁。
一直以来,帮助杭州应付眼下的危局,是出于在这种情况下自保的原则,能多做一些,不妨多做一些。他是诚心诚意地在帮这些忙,当然,由于本身不入官场,对于官场内部的运作,他是不会多做指手画脚的。但即便是这样,第一个就被人出卖了出来,也实在让人觉得荒谬。必须承认,他之前并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过,要应付眼下状况所提前准备的措施,倒并不是没有,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本不想用。
“在这里住得不久,但是……很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能够跟大家和睦相处,这一点很难得。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一直在大家眼里保持很好的形象,不过,今天晚上的事情,我之前并没有想到过。所以,接下来,我也许会有些过分……”
对峙、以及被包围的立场,宁毅此时一面笑着一面缓缓说着这些话。那一边,一干苏家人开始试图撤走,自然也引起了石宝这边人的注意,也有人交换了眼神,想要过去将这些人截住,然而随着宁毅话语的推进,一丝丝带着压迫感的不祥气息也已经凝聚起来,若究其根由,无非是因为宁毅此时的态度便充满了说服力。在这方面,无论真假,宁毅都绝对是一个最富有说服力的演员。
当宁毅说到这里,人群之中,隐隐地躁动起来,不远处名叫刘西瓜的少女目光朝这边望来,石宝等人也皱起了眉头,宁毅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事情很抱歉,但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大家快逃,便……自求多福吧。”
“抓住他!”
宁毅话音落下,那一边,石宝已经大喝着发足冲来,无论宁毅到底为什么说这番话,总之先将他拿下。同一时刻,前方、后方、屋顶上的几人也陡然有了行动,包括那名叫刘西瓜的少女,也猛地挥刀,如暴风般的卷来!
那一边,相对靠近苏家人的方向上,也有两人陡然发力冲过去。夜色中,几个院子里,人影由静转动,发力疾奔,交错汇集!
方腊这边来的人不多,但都是高手,彼此相隔都不过十几二十米的距离,一旦奔出,转瞬即至,宁毅自然也没有坐以待毙,反手拔刀,朝着一旁奔跑而出,不过两三米的距离,转了方向,随后,轰然巨响,震动所有人的鼓膜。
地面爆开了,巨大的轰鸣声,那是院落一侧距离所有人都比较远的一处地方,但爆炸引起的光芒与震动还是第一时间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如同巨大的烟花散开。
这烟花还在飞溅,只听得轰轰又是两声,接着轰轰轰轰的爆炸开始延绵开去。
那爆炸的位置并不确定,有的在这边院子,有的在几个院落之外,甚至有的爆开在街上,但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身处其中,巨大的冲击在转眼间便笼罩全身,光焰、泥土、杂物充斥眼帘,声音震动鼓膜。最为接近宁毅的一人在距离宁毅仅有几米远的地方被爆炸掀飞,那爆炸激扬着宁毅的衣袍,石宝的眼前闪过亮光,连声音都传不出去,他看见那书生朝着这边随意地挥了挥手,几乎下意识地站住,火焰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爆开了。
刘家少女挥舞的巨刃朝着宁毅那边席卷而至,看起来那威势简直不像是人在舞刀,而是一把疯狂的大刀依靠惯性在带着少女飞旋。她第一时间迫近,宁毅也已经冲进旁边的草棚里,就在少女斩裂棚屋侧壁的瞬间,光焰从草棚里激射出来,宁毅则从另一边的窗户跃出……
“当——心——”
爆起的烟火在这一刻几乎推慢了时间,令得言语的传播都变得缓慢,街道之上已经嘶喊、混乱起来。要接近苏家人的几名方腊手下开始退却起来。
老实说,整个爆炸的范围,虽然是从这边开始,但片刻间,几乎蔓延到了整条长街的范围上。如果以宁毅的概念来说,这些爆炸当然算不得威力强大,比不得后世的地雷阵或是炮火覆盖,但对于眼下这个年代的人来说,这些陡然间亮起的光焰,就在夜色里盛开成了一曲死亡的交响,它们威力强大,位置随机,但自然有宁毅先前的规划在内,这时候宁毅以及苏家人撤退路线的周围,便是爆炸最为密集的地方,它们一下接一下,若不是事先就知道大概范围的,贸然冲过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脚下或是身侧的杂物堆中升起一团光芒来。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绿林豪雄,这些人一时之间也懵了,有的停住脚步,有的下意识地想要奔逃,也有的仍在朝宁毅冲去,外面道路上的爆炸虽然少,但一时间也受到了波及,就在方才,一名绿林匪人朝着他们冲过去,以为跟着这些住在本地的人便能幸免,结果连同其余的两三名居民,在爆炸中被一齐掀飞。
若不是遇上今夜这般坑爹的情况,宁毅是绝不愿意动用到这一记伏笔的。他在这里做这类埋伏,原本就不是为了预防身份暴露,而是假设方腊破城,才有可能用上的一记后招。这年头没有什么人热衷于像他这样大规模地用火药设伏,若让其他人来,真要应付一些事情,当然也有更多的方法,不过宁毅这几日帮助钱海屏,要动用一些火药资源却比先前要容易得多了,他也就顺手布下一个,想不到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这样大量的火药,斑斑点点的几乎埋足整条街,就为了对付几个人,当然称不上经济,但石宝本身是方腊麾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便是他率领的这些人,若单打独斗,宁毅恐怕都打不过一个,这时候若不出手,今天恐怕就是满门死光的下场。
作为一个现代人,宁毅固然有恻隐心,看见贫民受苦会不忍、看见饥民挨饿会皱眉,若有机会,他也愿意出手去救一些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他毕竟是经历了残酷打拼的枭雄,真到了要做取舍的时候,此时在太平巷中的居民,也就不再被他列入优先考虑。当然,行走的院子里,逃跑的路线上,布下的火药是最多的,至于外面的街道便好一些,但伤亡当然有,这时候一片混乱,无可避免。
石宝此时已经被围困在一片光焰之中,他的侧身也已经受到一次爆炸的冲击,血迹斑斑。不远处,宁毅行走在一片危险的焰火中,回过头来,还朝他看了一眼,但那目光冷得像冰,轻蔑且毫无人性,如果是在平时,这就是最为激烈的挑衅,但这个时候甚至连石宝都有些懵了。
一道人影被爆炸伤到,踉踉跄跄地就在宁毅身侧不远的地方,却是随着石宝过来的苟正,同样是方腊手下颇为倚重的高手,武艺不弱,但他的运气不如石宝那样好,这时候胸口、背后被爆炸炸了两次,血肉模糊。兵器已经没了,只是人似乎还清醒,看见宁毅过来,挥拳便要冲上,宁毅左手抓住他的胸口,将他拉过来,朝另一边顺手一推。
“过去……站好!”
爆炸声中,似乎有冷漠的声音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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