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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13节

“红姐你别说这个了,我们到现在都不是非常清楚贺府当时为何要改变主意。而且贺家的事情,这几日也还在谈呢,也不知是不是完全定下了。”

“已经定了,方才见到席君煜与罗掌柜的时候,他们便是来报喜的。”

说笑几句,两名女子进入了前方的院子。这并非是苏檀儿与宁毅平日里居住的院落,但也仅是一墙之隔,平日里用于接待与苏檀儿有关系的外客,偶尔有什么紧急一点的事情,也会召集几名管事在这边聚集商议对策。苏檀儿与苏丹红走进去时,婵儿便在院落的客厅中一边抱着端茶的盘子一边与两名掌柜笑着说话,见苏檀儿来了,连忙跑出来。

过来的两名掌柜一老一少,老的姓罗,算是苏家的元老了,以前苏老太公年轻时他便在苏氏做学徒了,后来跟过苏伯庸,再被分过来协助苏檀儿,为人处事老练稳重,是苏檀儿身边最可靠的人手之一。旁边年轻的男子看来比苏檀儿也大不了几岁,样貌文气、英俊,一股自信内敛其中,他叫做席君煜,商场上能力极强,自在苏府当掌柜以来,协助苏檀儿做成过几笔大生意,据说乌家曾经招揽他过去,但他没有答应。乃是苏檀儿手底最出众的帮手,几乎没有多少人会怀疑,一旦苏檀儿站稳脚跟,这席君煜立刻便是一方的大掌柜,毋庸置疑。

表姐与这两人也是熟识了,方才已经打了招呼,此时几人倒也随意,在客厅中坐下,席君煜从怀中拿出一份契约,便先笑着向苏檀儿说了过来的主要事情。

“与贺家的生意已经谈妥,老实说,未想到能有这么顺利,贺家那边也是爽快。价格上基本沿用今年旧例,不过明年生丝价格当涨,这样算来,等于是我们这边压了他半成。契约已签下,这事情就算是定了。”

“这样就好,席掌柜,罗掌柜,辛苦了。”

席君煜笑着摇头,一脸豁达。

“此事倒是不敢居功,生意本就是小姐拿下的……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假如小姐当日未有登门,说不定贺家也该找我们了,原来这些日子他们已经在怀疑薛家将有动作,大概是因为小姐当日说了些什么,因此这次才会变得这么爽快。”

身穿银白狐裘的少女看着那契约,随后也摇头笑了笑:“此时倒是早已猜到了,只是那边为何会忽然下了决心,实在有些奇怪。”

那席君煜笑得开心,挥挥手又道:“其实我们这几日也在分析薛家那边的动作,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薛家要放弃庐州将重心转往寿州的消息……呵呵,十有八九是假的,他们近日的确做出了一些调整,看起来有些像,但因为不是,反倒没有知会贺家,偏偏贺家的贺钧做生意出了名的谨慎敏感。这些事情我知道的却不多,罗老应当非常清楚。”

罗掌柜点了点头:“却是如此,早年贺家走得艰难,当时有一次贺家因为怕风险,推了一笔近五万贯的生意,旁人都骂他们毫无气魄,谁知半年之后承接下这笔生意的几个商户都被牵连,若是贺家当初接下,怕是早已破产。贺钧便是这等性格,宁愿少赚,也要将风险降到最低。也是因此,他们贺家如今虽不是最富的,倒的确是走得最稳的。”

老人家说着也笑起来:“不过这次确是过于敏感了,我们若晚跟他谈几天,说不定他们将事情弄清楚,这单契约便又要告吹。”

席君煜接道:“也是因此,谈条件之时我故作不知,只是迫切地想要谈妥的样子,想来那贺钧也是以为占了我们便宜,心中窃喜呢。哈哈,过得几日之后,薛家的人怕是要骂娘了。”

这事情本就有趣,一笔生意,谁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想到薛家知道这事情来龙去脉后可能有的表情,房间里的几人笑得开心,只是对于这事情的起因,却依旧是混沌一片。

说笑几句,那罗掌柜似是在想些什么,笑容是最快收敛起来的。苏檀儿感觉到这变化,笑着询问了一句,罗掌柜看看席君煜,又看看苏檀儿,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微笑着开了口:“关于这次生意,昨日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哦?”

“昨日在东市的酒坊那边遇上集素坊的刘掌柜,与之闲聊了几句,倒也是说起了贺府之事。”

听他说起集素坊刘掌柜,苏檀儿点了点头:“嗯,没错,当日贺府他也在,只不过与兴庆坊的掌柜先走了半步,他对这事,可是知道一些什么么?”

“此事说来奇怪,老朽倒不清楚是否真是如此。这刘掌柜昨日曾言,那日小姐是与姑爷一道前去的,那日小姐去园里赏雪之后,贺廷光对姑爷实是有些不敬,言语之中,颇多挑衅……”

他说到这里,苏檀儿皱起了眉头:“这事倒是没注意了……”

“呵,贺廷光在小姐面前,自是不敢造次。不过姑爷脾气倒也好,言谈得体,举止从容,虽只是简单几句,那贺廷光却未有找到什么机会,只是后来那贺廷光一直聒噪。姑爷倒是顺口说了一句话,话语之中,问及贺家生意是否是在寿州……”

“啊……”苏檀儿微微一愣,与表姐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坐在旁边原是微笑旁听的席君煜目光一凝,随后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关于具体的话语,据说姑爷仅仅是简单提及薛家,问及寿州之事,贺廷光当时还讥讽他丝毫不懂丝业布业之事,自家生意不在寿州,而在庐州。其后姑爷才恍然大悟,坦言之前并不懂这些,只是随口搞错了。据刘掌柜所言,那话语神情的确不似作伪,怕是随意提及,只是他说完寿州与薛家之后,贺钧的表情变得甚是复杂,随后还与管事说了些什么……若此事当真,老朽觉得姑爷的这下歪打正着,怕才是生意能做成的缘由……”

房间里的几人一阵沉默,唯有旁边抱着盘子的小婵一脸淡定。过得片刻,席君煜缓缓开了口:“莫非是……姑爷看清楚了这些……故意的?”一边说,一边注意着众人的表情。

苏檀儿眉头蹙得更紧,随后望向罗掌柜,毕竟她与表姐与席君煜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再出色总也比不了罗老几十年的见地。但见罗掌柜摇了摇头。

“我看……应当并非如此。君煜方才也说了,薛家要以寿州代庐州的事情,本身便是假的,这已然杜绝了从旁人处得来消息的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整个事情也实在隐蔽,我们根本没有察觉到其中不妥,也是因为贺家本身便在其中,对事情把握更为敏感,再加上贺钧本身的谨慎,才会当成有这事的发生。听说姑爷对商业本就不感兴趣,这些时日陪小姐出门,也仅仅是听些旁人的散碎言语,若要说有人能在局外仅以闲言碎语便把握住这事,还能在贺府察觉到贺钧的想法,恰好说出那句话,这人真是……”

他想想,摇了摇头:“这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几人本就对商场熟悉,自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有多么的异想天开,如果一切原本就有目的性,那能做到的根本就不是人了。只是他们自然想不到,当时在那样的场合,宁毅也不过是不负责任的随口一句而已。又想了片刻,苏檀儿才笑了出来:“这样的巧合,若能多来几次那可就好了。”

众人附和着笑了起来,随后想想,自也是这样的理解最为靠谱了。如此又聊了一会儿,再谈及其余一些事情的细节,年关统一归帐、核对账目之类的事情,罗老又问候了一些有关苏云松的情况,闲话之后才准备告辞,也在这时,娟儿踩着积雪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来了,到得近处,还差点摔了一跤。

看来是有急事,娟儿跑得太快,扶着门口的柱子拼命喘气,行礼也来不及行,脸上倒是带着笑容的,望了里面的众人一圈,却是隐隐有些失望:“小、小姐……小婵,姑爷、姑爷呢……”

一身银白的苏檀儿已经笑着走出了门外,看她跑得厉害,甚至还伸手替她拍了拍后背,抚顺气息。听得她的问题后才笑道:“怎么了?姑爷的话……现下怕是在前面的藏书楼那边吧,不是说宋知州他们考校文章么,他此时该在的。”

“没、没有啦……”娟儿摇头,“娟儿刚才便是在那边过来的,大老爷、大老爷说要叫姑爷过去呢……”

“呃……”苏檀儿神色一凝,“怎么了?”

“怕不是真的要找人挨骂了吧……”

表姐跟过来,在后方轻声笑道,先前在路上便听苏檀儿说了宁毅的教书方法,竟然花一半的时间谈天说地讲故事,这分明是在笼络那帮孩子的心,自古严师出高徒,棍棒得孝子,如此教书,哪能有多少的成绩可言。

旁边,娟儿用力摇着头,湖绿布袄下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不是啦……不是啦……知州老爷他说、说小黑子他们有见识啊,小姐,小姐,不是啦……”

有些事情心中早已想过好多遍,苏檀儿此时还没听到小丫头的说话,皱着眉头在想着自己到底要不要做点什么,要不然干脆说他不在。过得好半晌,某些讯息才传了过来,小丫头正在前方拉着她,拼命摇头。

“呃……啊?”

第二十六章 考校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苏府的藏书楼附近火炉熊熊,气氛严肃,如今整个苏家能找到的比较有学问的人都已经聚集在这儿,其中地位最高的,自然便是今任申州知州的宋茂宋予繁,此人进士出身,在民间已经算得上是才高八斗的人物。由于知道他每年都会过来,一众苏氏学子也已经在先生们的督促下准备多时了。

有钱或许买不到学问,但有钱可以买到书,因此苏家的这栋藏书楼其实还是很大很庄严的,如果说苏老太公有什么愿望,他或许会希望有朝一日苏府成为真正的书香门第,饱学之人辈出之后,后人们能够看见这栋藏书楼,记住曾经仅为商贾之身的他这一代所做出的努力——这个想起来也是很有庄严感的事情,人老了之后,往往也对这样的事情最感兴趣了。

如今藏书楼里前半段比较机械化的考试已经完成,无非也就是给年纪大一点的学子出一道策论题,给年纪稍小的孩子出些先贤语句,让其做出理解和释义。参考答案这样的东西在这年月是绝对没有的,没有人能够确定地告诉你论语的哪一句哪一句该是什么意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解,评判也属于一种自由心证的过程。当然,只要是有见识的人,自然能从中看出许多东西来,或是先生们机械化的灌输,或是学生们有没有创新能力有没有自己的想法。

今年的这次考校,与往年有些不同。

眼下在初步的考试之后,被叫在藏书阁中央回答宋茂问题的是一名年龄不过九岁十岁的孩童,看得出来,他如今非常紧张,语言结结巴巴,对于问题的回答,似乎也没有多少自信,但总算还是这样说下去了。

“论语……雍也中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意思是……知者求万物之变化,仁者……但是知者之所以求诸多变化,本为寻求其中万变不离其宗的至理,而仁者不求变,其实也能以不变应万物变化,仁者知者,本为一体……先生说……先生说,不懂知的仁者,并非是真正的仁者,不懂仁的知者,所知的也不过旁门左道。呃……有一天会吃亏的……”

这孩子不过九岁左右,看来也是老实憨厚之辈,这时候组织言辞颇为困难,讲了半天,还是用了“先生说”这样的话,间中夹杂一些通俗的白话。若真拿出去应试,自是不登大雅之堂,但这时当然不同。宋茂今年近四十岁,看起来也是一副端正中带几分憨厚的样貌,此时一边听,一边点着头。

“荀子曾言,千举万变,其道一也;庄子也曾说,不离于宗,谓之天人。万变不离其宗……确是如此。小黑子,这句话,该是先生教给你的吧?”

听他问起这个,那紧张的小黑子稍稍开心了一点,大抵因为答案简单,于是点点头:“嗯,回……回知州大人的话,先生曾说,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

“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有此句足矣……”宋茂点点头,随后笑道,“方才这知者乐水的释义,莫非全是由你先生所说?”

小黑子点了点头:“先生曾随口说过一些。学生……学生记得不是很全……”

“你可懂?”

孩子想想,摇摇头,随后又小心地点点头:“懂……懂一点……”

“呵呵,想来也是。”宋茂笑起来,“那么,之前考校的这段释义,莫非也全是你先生所说?”

孩子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先生……先生曾说到过这里,但……但没有具体说这些,这是……有些是学生想的……”

宋茂看他摇头点头,点头又摇头,随后自己也笑着点了点头,与周围苏崇华等人交换了一些意见。苏太公本就在旁边看着,这时自能发现情况的不一样:“知州大人,这是……”

“恭喜苏世伯,此子与方才考验过的那孩子,异日或能有一番成就。”

“啊……”

能得到宋茂这样的评语可是不容易,苏太公心中欣喜,表面上自还没有表现出太多来,只是看着事情发展,宋茂看看四周的夫子以及学院中的几名先生,朝苏崇华拱了拱手:“苏兄,这教授小黑子课业的先生,不知乃是哪位……”

对于豫山书院的几名先生他以往其实也有些接触,没有什么可取之人,这时只是往一两名生面孔投去了目光。苏崇华表情有些犹豫,但看看苏太公,还是开口道:“似乎不在此处,这小黑子与方才重明那孩子,皆是立恒弟子。”

苏太公微微愕然,随后露出惊喜之色,那宋茂的神色也微微动了动,随后翻动着之前的一些答题宣纸,让旁边一名老师选了选,叠出五张又看了一遍,才递到苏太公与苏崇华那边:“苏兄看看,这些学生的答题,可是全为那一人所教?”

苏崇华看看名字,点点头,宋茂这才向苏太公解释道:“同是一题,同为一位先生所教,学堂中上的是同样的课程,但这五份,竟是各有不同,且皆有自己所得所悟……”

话不用说太多,苏太公本人虽然没有多少学识,但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对方话中含义。随后宋茂望了望此时在周围站着的众人,才向苏崇华问道:“苏兄所言立恒,可是那水调歌头的宁毅,宁立恒?”

“……确是此人。”

“此人大才,不知是谁,当请上台来与你我同座才是,怎能让其于场下旁观?”

这时台上的都是些中年人、老人,宁毅应该在场才对,既然不在台上,自然是站在那群围观的家人、亲属中了,苏老太公举目朝台下望去,他眼神不太好,同时也向苏伯庸询问:“立恒在哪?”

苏伯庸其实也已经在找,当下摇了摇头:“似是……不在这里。”

以往这后半段的单独提问,往往都是那些年龄相对大一些的学子被叫出去,这次叫出去两个孩子,虽然站在场内很是紧张,但在周围的人看起来,这是有些学问的象征,实在是有面子。上方交头接耳的时候,下方正在围观的众人其实也在小声议论,跑过来看热闹的娟儿正逮了一个宁毅的弟子打气:“你看黑子和重明多厉害,待会如果叫你出去问问题,你可也得好好回答,不能丢你先生的脸啊。”

这几个孩子常常缠着宁毅讲故事,与婵儿娟儿也熟了,这时候哭丧着脸:“可是娟儿姐,我害怕啊,上面可是知州老爷呢。”

“知的又不是我们这个州,又不会杀你头,你看人家多和气。黑子他们也怕啊……反正你要是丢了脸,姐姐可不饶你……”

话没说完,上方的苏伯庸已经发现了人群中的娟儿,笑呵呵地将他叫出去:“你家姑爷何在?”待到她被打发出门来找宁毅时,后方的厅堂里宋茂已经感兴趣的问起宁毅上课讲故事的事情,让小黑子当场讲一个了……

待到调整好气息,在苏檀儿等人的面前将这事绘声绘色地讲完,苏檀儿几人也已经有些愕然了。然后娟儿才向婵儿问起来:“姑爷到底在哪呢,那边大老爷他们还等着呢,我先前去院子里找了找,也不在啊。”

婵儿也有些苦恼:“可是……姑爷好像早上就已经出去了啊……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

在豫山书院教了几个月的书,对于每年年底会有一次考校的事情,宁毅自小婵那边有所耳闻,但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会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在课堂中给一帮孩子讲故事的时候,众人猜疑、好笑、非议,苏檀儿也是不解和不喜,众人的情绪,他可以看在心里,其实一清二楚,辩解是懒得去做的,但如果小婵真问起他心中对这些考校的看法,他多半会随口说句:“如果这种事情都过不去,那倒也真是不用干了……”

想要做的事情,如今不多,但是只要去做了,需要等待的就只是结果而已。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虚荣心自然还是有的,但虚荣心早已不是能左右他主要行为的因素。对于稍微能够理解或者能试图理解,并且本身也有不错人生观的人,例如秦老康老之类,他也可以在闲聊时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着对方的表情心中暗爽。可若对方理解力不够,你说点东西人家就一脸正气地说你离经叛道,那不是找虐么。

今天如果宁毅在家,会不会去看那考校的过程很难说,但无论如何,他今天早上就已经出了门,也不知道整个事情的发展。最近一段时间苏家挺忙的,他也有些事情想要去做,毕竟闲暇的时间也已经太久了,到了该找些事情来玩的时候,将来会不会有成果倒是难说,但至少可以证明:他,一个现代的大老板,在这个连味精都没有的可怕年代里多少还是为了幸福美好的生活前景而挣扎过一段时间的。

想起来,很像是猪一样的挣扎场景……

漫天的风雪降下,他一边心中无聊地想着,一边沿着积雪的街道朝前方路口过去。一身青衣长袍,一把纸伞,若是落于画中,这身影配着周围的长街落雪,倒也是有了几分书生古韵。道路两旁,开门营业的店铺仍有不少,路上行人匆匆而过,一辆马车自身边过去,路口那里有几个小摊,其中一辆小推车的后方,包着难看头巾的女子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朝这边望来,宁毅挥了挥手,那边便露出一个赧然的微笑。

聂云竹那完全不符气质的饼摊已经开了,宁毅早已知道地点,不过这倒是第一次闲逛过来。

第二十七章 几层楼的高度

“生意还是不好……”

风雪降下的路口,宁毅一边吃着手上的那只煎饼,一边笑着开口说道。旁边的聂云竹望着车上没卖完的那些饼,微微抿了抿嘴,随后也是无奈地拍了拍手:“大雪天,没什么人来买啊。”

“早就跟你说过了,让你等到开春的时候再考虑这些,有没有?现在吃亏了吧。”

“好不容易想好,决定下来的事情,当然得快点做起来,要是等得几个月,不知道人会不会变懒,到时候谁知道又是什么心思呢。”

“喔,我看你就是想试试出来摆小摊的感觉而已……”

尽管聂云竹摆摊之后宁毅并未来过这里,但即便下雪,宁毅也都是坚持每天不停的锻炼。每日清晨在那小楼前的台阶上两人总会说上一阵子话,如今彼此之间倒也已经随意起来。聂云竹饼摊生意不好,宁毅自然知道,早几天或许安慰一番,过得一阵自也免不了打趣几句。

一如他所言,聂云竹之所以摆这个小摊也并非是因为生活所迫——当然或许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仍然只是让自己适应更普通的生活方式的一种努力罢了。家中财力没有到真正捉襟见肘的窘迫境地,至少这一段时间,她还是乐在其中的。

“……昨天的时候看见对街那边摔了几个人,后来差点打起来了,说是什么镖局的……还有前几天那边店铺的招牌砸下来,差点砸到人……胡桃本来跟我一块儿在这的,不过刚才二牛也过来了,我就让他们去买些米面,我故意说了些东西,大概要让他们从这里走到东市那边去,也让他们独处长一些时间……”

宁毅吃着煎饼,聂云竹就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最近几天的见闻,宁毅也跟她闲聊几句,过了好一阵,这饼摊还是没人来光顾,宁毅笑着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这生意,收摊吧,反正你能卖得多一点的也就是早上那段时间,现在何必还一直捱着。”

他说着拿起地上一张小板凳扔进了小车里,聂云竹挥了挥手:“不要啦,说不定还能卖几个,而且这车……我推不动的,现在大雪天,每天早晚都是二牛过来推的……”

“我能推就行了啊。”

“宁公子……你还真不注意仪表,哪有文人才子干这个的……”

“哪有什么仪表不仪表……”宁毅笑了起来,“何况前些天拜托你的事情到今天也差不多了,现在还有时间,正好去看看成果如何,如果成果不错,说不定你这饼摊就有救了。”

“不过是些咸鸭蛋,你还放少了盐……”聂云竹撇撇嘴,笑着说一句,不过听宁毅说起这个,便也不再反对了,到旁边一个同是卖糕点的老婆婆那儿让她帮忙留个话,随后也过来与宁毅收拾东西。过得片刻,又有些高深和得意地跟宁毅说自己的道理。

“其实啊,这些事情我跟胡桃终是不熟的,要到卖得好,能赚到钱的那一天,终究要过上好一段时间摸索适应才行,所以我想着,如果冬天做,每天做少一点,费的米面终究少些,说不定到了开春,就能赚钱了。要是开春的时候才开始,浪费也大,得到夏天才有可能熟悉,所以就早做早好了。”

“你懂得倒蛮多的嘛。”宁毅笑笑,“我看你是想尽快把胡桃给嫁出去才是真的吧?”

“也是有这个考虑啦。”两人推动小车,自一路积雪往回家的方向过去,聂云竹轻笑着,“早些年的时候,自是想着姐妹俩相依为命,不过终究不可能这样的。如今她既能找到自己的归宿,我也为她高兴。呵,当初她与二牛在一起时,还老想瞒着我,后来还是二牛壮着胆过来求亲我才知道,她担心我一个人没办法照顾自己,因此一直不肯嫁。我既然当她是妹妹,自也不能拖累她太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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