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224节
“说得是很厉害,不过挡也挡不住,那个雷锋,做得确实是很漂亮。”李衮笑起来,“不过,大家都能看出来,已经晚了,与其不许他们说,不如让他们知道这点,祝庄哪里还够时间让军心动摇……那些被放回来的,有些人首鼠两端,但再笨的人如今也知道站在哪边,哪里动得了大局……”
李衮说的也是正理,底层的议论,不代表他们已经变心,中层私下里说起这个,还都是嗤之以鼻。对方虽然在自己这边七寸上打了一下,但力度不够,虽然令人赞叹,但回天乏术了。
“不过,此次收兵回去,便要厉行整肃了,今天军师他们、公明哥哥都在说这个。独龙岗此战,要按部就班地打完,然后严肃军纪……此事可一不可再啊。”
两人说着这事,也知道凡成大事者,每多艰难磨砺。这一次打独龙岗,遇上这样一件事,给众人一个当头棒喝,反倒是好事,毕竟事情已近收尾,此后想起来。也会有种披荆斩棘才建立起大事业的感觉,这雷锋是上天给的考验,但此后自然会被扫到一边去了。
“此时还不可轻敌,这人小手段频出,咱们便不做太多花俏,直接压过去就行!”
这也是梁山众人的共识了,正议论着,一旁酒气传来,扭头一看。提着一只酒坛的燕青正自旁边走过,看见两人坐在这里,便也过来,在大石头上坐下了。
自运河一战受挫,卢俊义被官府杀死之后。回到梁山的燕青便时常喝酒。以往他在山上无争无求,性格爽朗,几乎所有人都跟他关系不错,见他如此,便也都开导他,异日必有为卢员外报仇的一天。他颓废一段时间便已想通,但对容貌不再像以前那般在意。平日里喝酒,颌下蓄了短须也不再理会,但山上武艺高强之人都能看出来,燕青偶尔虽然酒醉。但目中精光未息,一直都将自己保持在巅峰状态,而且因为卢员外的仇,他身上杀气已出。几次李逵与他相扑,空手之下被打得比以前还惨。
燕青此时也只是听着两人说话。席君煜与李衮聊得几句,李衮拍拍燕青肩膀,以示友好和安慰,燕青笑起来:“别这样,我没事。李兄弟,若是你我放对,结果还未可知呢。”
李衮便也笑:“连铁牛那憨人都在燕兄弟手下东倒西歪,我哪里是燕兄弟的对手。”
又聊了一阵,方才分开。席君煜回去处理军务,到得入夜,脑子里想的,倒还是有关梁山切身利益之事。他此时已经放眼天下,当然,中间会回去杀掉那对狗男女,不过那不重要了。此时虽然被吴用忌惮了一点,但梁山大势方成,来日方长呢,有的是自己发挥的地方,脑子里想的,也是梁山今后的发展路线。
这期间,又不自觉地想到“狗男女”,想到狗男女,忍不住想起宁毅,这家伙确实是个厉害的对手,心狠手辣又能运筹帷幄,不过当初自己跟他的接触不多,依稀记得,当初苏家皇商的事件中,他说过一句话,似乎是:“事情要从前往后想,也要从后往前想。”陡然间,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但随后细想,又难想得明白。
此时梁山军营里燃起篝火,外面仗还在打,营地里的气氛也还不错,梁山行军之时,并未完全禁止饮酒,但对每人发下的量有限。外面的仗还在打,一拨拨的出去又回来,如此渐至深夜,席君煜睡下了,到得凌晨又因为睡不着而醒过来。走出营帐,夜风微凉,他整理着脑子里的东西,看着军营中的状况。
大家都在议论着一些什么……底层的议论动摇不了整个士气,但离开底层呢,中层、高层,交头接耳的时候,大家在议论些什么……
不对,事情想得太多,我已经被他得逞了,只有聪明人会多想,这样一想,反倒令军心动摇,这些事情,我提都不该提起来……
他走回帐篷,然后又走出来,拍了拍头。
在那些交头接耳的时间里,大家说的是……说的是那些看起来被人嗤之以鼻的言论,看起来太幼稚,太虚张声势,没人会信,大家听到以后,第一时间就能找出来当中错的一部分,而且跟手下说,安抚军心……但若是这样……
他环顾军营中延绵的篝火,若是这样想,真正被感染的,不止是底层。消息为什么会传得这么快,膨胀得这么厉害,两天的时间,对这些消息最为上心的,是军营中的中高层。他们在说话,在交头接耳间反驳,却没有任何人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因为那些信息在第一时间进入脑子里就显得太幼稚了。那么繁琐的阴谋,大家注意到的,都是阴谋本身的恶毒,但是,只要严肃军纪,在战场上多注意一些,在底层之间,动摇不了士气……
那真正会动摇士气的是什么……是哪些人……
他看着这军营,想起自己在想的东西,每一个目力所及的瞬间同伴在低声议论和嘲笑的东西。再映入眼帘的,就像是一个隐而未发的巨大火药库,如果真有可能点燃,假如这从一开始就是对方的谋算……
不对,这是我倒果为因的想法,我已经让他得逞了,我不该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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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椅子反着放在牢房前方的地面上。拿着一只馒头的富家公子坐下了,灯火明亮、澄黄。
“早上好,现在天还没亮,我又来打扰大家了。”
这是祝家庄,前方牢房房间里,关押的是索超、秦明、黄信等几名梁山头领,由于宁毅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过来,他们也已经习惯,只是恶狠狠地瞪他。
“馒头要不要?要也不给你们。这是我的。你们有好酒好菜可以吃……我是故意的,给你们吃好酒好菜,让你们不想死,所以馒头这种可以让你们视死如归的好东西,我才不让你们沾呢。”宁毅跨坐在椅子上。用力咬了那馒头一口,然后顺手扔到牢房墙角,嫌恶地咀嚼着,“——真他妈太难吃了!”
那边黄信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他娘到底想干什么,每日里来这里聒噪……”
“你想要跟我交流。”宁毅指了他一下,笑起来,露出了牙齿。“不用再掩饰了,你看,你想跟我交流,要么是试探自己活下来的机会。要么是色厉内荏,想要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害怕……因为我早就说过了,只是跟大家汇报一下情报。”
他手掌拍在一起:“今天是六月初八,大家都知道。局面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话说那祝家庄外所有的陷阱工事都被破坏。腾挪的空间已经不多,顶多支撑半日,梁山贼寇……对不起,照顾一下你们的心情,梁山好汉,就要攻城,你们觉得我这样想不想说书先生的口吻。”
秦明看过来:“差多了。”
“你也想交流。”宁毅笑着点了他一下,无声地动了动嘴巴,然后站起来张了张双手,“就好像每一个恶劣的阴谋都希望有人能够看懂!而在阴谋实施的过程里,阴谋家最希望的是能够直接看到事情的进展。诸位都是梁山之上的精英,对山上的情况都清清楚楚,所以我说给你们听,也邀请你们参观了我做事的办法,到底有没有用,你们心里有一杆称,所以如果你们心里真心觉得梁山要出事,那我就赢了……然后各位也许还会因此放弃梁山,跟小弟合作,让那帮贱狗输得更惨一点……”
他一面说,一面提着一把弩弓,走到牢房前方,指向隔间里的一个人:“矮脚虎王英!”
“你、你要干什么……”牢房之中的矮胖子在里面坐起来,“我、我愿降……”
“啊?这么干脆?”宁毅眨了眨眼睛,片刻,“对不起,我对你有点……偏见。”
他扣动扳机,旁边隔间里陡然响起来:“王兄弟!”几个声音响成一片。
宁毅正拿着弩弓往回走:“因为你每次看我身边那位王兄弟都色眯眯的……你们叫这么大声干嘛!我确实对他有偏见啊!他每次啊,看我身边那个王兄弟,都色眯眯的像只乌龟!你看他,又矮又锉,那我身边那位王兄弟他是个男人嘛!长得漂亮又不是错!而且他们都姓王,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啊!”
宁毅咬牙切齿,那边也是瞪大了眼睛:“他说降了,你还杀他……”
“降了?你们以为谁都能降了不成?”宁毅面色冰冷地笑起来,“降了就没事了?欠下的债呢!哦,想升官,杀人放火受招安!你们让好人怎么活!想死?有机会的,这两天时候到了,就会来问问你们,到时候,你们摇头就可以死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不用看得太重要了,很简单的。现在我们还是回到阴谋的问题上来,这两天的事情,大家也已经看到了,今天上午,我们就会放出最后一批人……”
索超冷笑起来:“你当你那点乱七八糟的小谋算真能动摇梁山根本不成?”
“我就喜欢有人问出聪明的问题。”宁毅笑着摇头,“还不行吧,你们看,你们都知道不行,虽然放出去很多人,造成了很多麻烦,但是大家都知道,撑过去,事情就完了,所以对打仗的影响,还不是太大。所以今天带回去的,是一些很重要的消息,毕竟今天过后,我们就没法用这样的阴谋了。所以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戳破。”
他在椅子上坐下,想了想:“人的说话,是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看起来作用不大。但就像是我在这里说,你们可以装作无所谓,但我说的,你们都能听到,听到。就会进入脑子,进入脑子,就一定会开始想点什么。把握住这一层,就能选择进入对方心里的东西,所以……我们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状况了。我给你们好酒好菜,最后也许还会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既然只能坐在那里面,就不妨也坦白一点,仔细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因为这场战斗的胜败,不是一个人的意愿可以左右的。”
牢房了沉默了片刻:“从一开始。人被放回去,那边就接到了最复杂的信息,梁山那边的人手,不会完全放在调查这件事情上。一百多人听到的东西,零零碎碎的,恐怕到现在他们都归纳不清楚。正面强攻,是对的。换成我我也只能这样做。”
“对于那边军队来说,底层的议论。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对回来的人已经尽量做了隔离,他们上不了战场,就算有些隐藏起来的,战场上他们也不敢乱来,他们还想观望。这个时候,真正会动手的,也是少数几个被认出来了,而且家人还未上山的,再剔除不敢动手、找不到机会动手的……剩下的影响,对整个战局来说,无伤大雅了,也远远到不了让人草木皆兵的地步。”
“但是,真正能影响大局的,是什么人?”
宁毅笑了起来,微微顿了顿:“每一个团体,都会有一个聪明人,有一根主心骨,聪明人告诉下面的,我们不会输!士气就不会真正散掉,他们在军队里,组成整个中层,你们梁山的中小头目。战场之上大的消息他们都知道,也会跟下面商量……别说不是。你们都清清楚楚。事实上,从那天晚上当众退兵开始,你们就一直在帮我做宣传。”
“做一件事情,每一环都很重要,最重要的是,一环扣一环之后,他们能够起到的……呃,化学连锁反应,也就是一加一等于三。我将他们放回去,真正要等着扩大的,不是那些人被我威胁做出什么事情,或者不是你们底下的那些人互相猜忌,引发以前的矛盾,只有这点麻烦,事情太小了。我在等的,是所有的聪明人心里都接收到我给他们的煽动,这个煽动,不在两次的审问里,不在最后的任务里,最讲究的,是跟那些放回去的人说任务之前……说的那些话。”
宁毅看着众人:“当朝右相要灭梁山,你们影响武朝北伐,动摇国本!皇上都大怒了。武瑞营被下了死命令……你们梁山上山头林立,就不怕身边的人反水?不怕身边的人在战场上抽冷子给你来一下?不怕有人倒戈?你们老大想招安,宋江跟林冲、武松这些人不合,那些被逼上山的朝廷降将心怀怨念……等等等等,我说得是不是有点幼稚?有点虚张声势?”
宁毅笑着:“你们一听,马上就能听出来,心里冷笑,这家伙在发任务之前还虚言恫吓。你们第一时间就看出来,我的目的是为了让你们互相猜忌,所以你们就不猜忌!还会跟下面的人说,虽然我们梁山有些问题,但这个人就是负隅顽抗而已,照啊,谁都看出来了,对不对,我只是把事情用幼稚一点的办法点破了而已……人心啊人心。”
“一开始,你们想的是,梁山怎样也不会败。然后你们想,虽然梁山有问题,但这次不会败,我说的那些,自己都没有底气……从这个‘怎样都不会’,到虽然,这就是我要递过去的最重要的暗示,一百多人,口中的说法首先是跟他亲近的人说,吴用压不住,军中的将领和中层都会盯着,会不会有什么人真的被煽动,然后他们互相议论,给自己打气,过了这次就天下太平,越打气,他们就想得越多。恭喜,两三天的时间,军营里的聪明人,应该都商量过很多遍了,我要传过去的话,那些没人会信的谣言,已经压到他们心里了……”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说得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了?”宁毅笑望着牢房里的人,“那如果我告诉你,今天早上要放过去的人,每一个……都听我说过这些了呢。”
“最后的这些人,每一个都多少有点背景,我只是跟他们说,告诉他们老大,现在是什么情况,方便想想,站队。他们或许对梁山忠心,但传个话还是会传的,毕竟决定由上头拿,我觉得就算吴用察觉到,应该也封锁不完……今天上午,当这些聪明人环顾四周,察觉到周围每一个人心里的想法,然后再跟我说的做对照,你们说……他们会是什么感觉?”
“火已经在点了。”宁毅偏过头,看了看外面的黑暗,“哦,还有一点,今天这些人,还带了些谣言去,听起来也很幼稚的,像什么宋江想招安,早就跟官府接洽了,其实宋江不想招,但是下面的人觉得他想招……呃,呼延灼早就不满了、吴用是个蠢货,他每一步都被我算中,还排斥其它的聪明人,二龙山的那些头领觉得,宋江根本不该当这个老大,所以跟官府勾结想要推翻他,曾头市其实是宋江害死了晁盖,所以当朝晁盖手下的一些人也跟官府接头了,还有朱武比较喜欢史进……”
“梁山的大头领里,早就有些人想要弃暗投明,我们受右相的命令,做事滴水不漏,你们以为我们是今天才打的梁山的主意吗?现在打祝家庄,他们会在关键的时候出力,阴死大家……”宁毅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时候,外面有敲门声响了起来,宁毅走到门边,听人说了片刻,露出笑容,接过一个小木箱子,他捧着箱子过来,放在木桌上,打开。
“当当当当!惊喜!”
那是一颗人头,所有人都认识的人头,宁毅放下木盒的盖子,趴在桌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忘情地端详:“这样说起来,那些暗中投靠了朝廷,准备阴死大家的家伙……到底是哪几位呢?啧,真是太坏了……”
如此说完,看了一阵,他忽然想起来,然后捧着人头笑眯眯地出去了:“啊……还要拿去给那些要被放走的人看看,拜拜……”出去之后,又探头进来。
“哎,对了,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今天人家就要逼到庄子外面来合围了,士气如虹,实力相差还很悬殊呢。我为了把实力扳平,还准备了一些事情,譬如我准备了一些大喇叭,让人在攻城的时候对着外面喊话,呵呵,听起来是挺异想天开的,那你们觉得……我是有机会了呢?还是依然徒劳无功……呃,我待会过来听你们的意见。”
牢房内,秦明等人坐在那儿,面容肃穆。
不久之后,天就要亮了,梁山军营之中,有一个人,少了脑袋。
第四一五章 恶念东升(九)
赤发鬼刘唐死了。
接近天明的时候,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刘唐营帐内的不妥。前日在对阵独龙岗的攻伐之中,刘唐陷入栾廷玉、祝彪合围,肩上中了栾廷玉一棒,这两日皆在营帐之中休息。凌晨时分巡逻过来的士兵发现应该守卫在营帐外的兵卒不见了——这样的事情在梁山之中倒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但他还是朝营帐里看了看,然后就闻到了血腥气。
正在养伤的刘唐被砍去了脑袋,连同看护他的士兵,守帐篷的士兵,一同死在了营帐里。
这两天夜里梁山军营之中并不安宁,临时的整顿军纪难以立竿见影,但中小头目对下面的掌控还是抓得更紧了些,因此尽管气氛紧张,一般人还是比较自觉。然而谁也没想到,区区两天多的时间,对方放出的骚动,就已直接蔓延到军中头领一级人物的身上来。
赤发鬼刘唐武艺高强,在梁山之上,是跟随晁盖起事的元老级人物,就算后来换了宋江,也是丝毫不敢怠慢。当得知这消息,吴用等人赶过来时,宋江已经在刘唐的尸身前哭了出来。
“谁干的、谁干的,我刘唐兄弟……我刘唐兄弟的头一定要找回来!找出干这件事的人,我宋江要将他千刀万剐!”
话可以说得很重,但在事实层面,听说了这件事的头领一时间就都有些茫然和迟疑。
谁干的?人头已经到哪了?
前者追索起来肯定相当复杂,而后者……一时间只能当做人头还在营地当中的可能性去推测,但如果大规模搜营,引起的波动太大。戴宗第一时间安排手下严查,同时询问周围营帐中刘唐的直属兵将昨夜的状况。然而刘唐受伤以来,需要安静,大家收敛着要么早睡,要么去了其它的营帐,这些直属亲兵地位都不低,军法难管,询问之后,也没能发现可用的情报。
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追查起来如此麻烦,对方在军营中的地位肯定通了天。但这个想法一时间没人敢说,大家都只能压在心里,毕竟可能性虽然不低,但也只是可能性,说出来徒然动乱军心。对面那恶贼说不定就要捧腹大笑。
到了大帐之中,众人暂时只能将这件事压下来。由于消息管制及时,刘唐的死讯在中层头目中也未曾传开太广,知道的大头领基本都对属下下了禁口令,至少暂时得把事情压住。
有关此事暂时只能内部做调查。祝家庄眼见便没有了腾挪的空间,估计小半日便能开始准备进攻庄子。天亮之后,梁山兵将便开始大规模出动,预备清除攻击庄子的最后一些张开,以其军队能在庄子附近完全展开,同样的清晨。栾廷玉等人还在一拨一拨的放人。
上午时分,吴用与宋江在大帐外看着战况。等着消息一波波的传来,一群来歇息的将领也聚在附近。戴宗忽然领了人过来,看看周围,神色有些严肃地要与吴用宋江说话,宋江却以为是带来了刘唐的消息,主动迎了上来:“戴院长,可是抓住凶手了?”
“尚未……有些事情,要跟哥哥说说。此人是被那边放回来的兄弟……”
“哦。”宋江点了点头,努力地保持和颜悦色,“那……”
他原本的意思是既然放回来了,按以往那样做就好,但戴宗神色犹豫,他或是不想让周围的头领参与进来,但事实上,大家都已经注意到了他。宋江道:“到底是什么事,戴院长你便说出来。”
戴宗咬了咬牙:“刘唐兄弟的头……在祝庄……”
宋江愣在了那儿,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面部表情还是扭曲了起来,还未说话,戴宗又道:“那雷锋……让他带话,动手的是营中的一位大头领……”
梁山之中首领众多,虽然此时还未明确排什么天罡地煞,但要说大小,总还是有个概念的。宋江听了,气得吼道:“这等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之词、这等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之词……我岂会信他!?他摆明想离心我与众位兄弟,我进了祝家庄,必定要活剐此人!”
听说了刘唐的事情,在场众人都是勃然大怒,有的当场就要冲出去带兵继续攻打。众人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戴宗此时的表现,他一贯精明,此时竟然会将这种话当众说出,然而在戴宗那边,却意识到这类话语恐怕已经在营内传开,他在那边站了片刻,终于又道:“这人……还带了一邪,我觉得,公明哥哥、军师恐怕还是要听一听,这邪语极其恶毒,但恐怕……压不住……”
宋江看了看那俘虏,转身走向大帐:“那便都进来听听,我梁山营内,岂有事情要瞒着众兄弟!”
在场众人有的便表示听不听都无所谓,有的则跟着宋江进了大帐,各自惊疑。众人才进来刚刚坐下,陡然有人来报,道祝庄已经将刘唐首级挂在了庄子外墙上,里面还叫了人一齐大喊,倒是有人投诚,送了刘唐首级过去。宋江等人沉默半晌,向那回来的俘虏说道:“他让你带什么话,说!”
那俘虏一脸苦涩,看看众人,片刻后,终于还是说了起来,不片刻,营内的气氛就已经变了。
“……那个人说,营内反应的每一步,他都已经算好了,让大家自己去看,是不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心里有数了,还说,只是两三天的时间,营地里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因为咱们这边觉得幼稚的那些事情,都是他故意埋的陷阱,他选了个地方,挖坑的是我们自己……他说,这事情完全说明白了,咱们也没办法。投诚的人已经有了,只会越来越多……还有。说军师是……是……”
“住口!”
那边说得一阵,宋江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众人情知对面说的必然不是什么好话。然而稍稍印证,从六月初五开始的三天里,对方一步一步的设下陷阱,如今梁山军营的整个中下层头目恐怕都已经被那些似幼稚的说法感染到,只要让他们自己意识到这一点,环顾四周的时候……对方这番言论连营帐里的头领都觉得无法辩驳。何况是那些人,他们心中的感受,就可想而知了。
“这等大逆之言,可曾、可曾在营地里……”
宋江咬牙切齿地想要询问,但看看戴宗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正因为戴宗意识到事情已经在扩散。控制也已经是徒劳,才可能允许出现现在的事情:“这次他们放回的大概是最后三十余人,但只有十余人……被控制住,大多数……都是中小头领手下的亲信……”
能够让营帐中众人无法辩驳的言论,这些人听了,必然也会觉得“可能”有道理。哪怕是这个可能,就算他们心中未曾背叛梁山,也会为了给自己和兄弟留条路,选择传个话让上头自己判断。哪怕他们知道这样不好,也会想着别人会这样做。在场的人对这点都清楚。事情根本不可能压住,甚至于外面的、里面的一些头领。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谁也不会说出来而已。
吴用坐在那边,脸色铁青的没有开口说话,但若是坐在侧面的,就能看见他的一只手一直在抖。确实,谁遇上这种事情都憋屈,憋屈得难受,从六月初五开始,每一步都走在对方的陷阱里,这一边原本是自诩掌握大局,对方就算用些谋略,也无法翻盘,然而到了今天这一步,当对方的设局真正打击到自己这边的根本,意识到那危险时,一切的感觉就都不一样了。
这样的阳谋,把所有的事情都摊开给你听。甚至于在今天这一轮到达了极点,对方就是坐在那边摆明了说,我就是在挑拨离间你,我就是这么挑拨的,我说的话,可能全都是假的,可你还是得信,你不信,肯定有人信,肯定有人出卖你,因为人家也许就是这样看你的,因为此时的梁山军队跟人是个什么样子,你们自己清楚,越清楚,越完蛋。
只要能想的人,就落入圈套,而落进去以后,想与不想,就都没有区别了。
那是无限的死循环。
刘唐的死应该已经传开,军营当中不知道有多少的议论,对方的这邪此时恐怕还没有大范围的传开,但不少的头领恐怕都已经心中有数。吴用按了按额头,想要说点什么,陡然间,听见营帐外传来喝骂与争吵声,但随后倒是没有吵得太久,有人劝架,双方大概也保持了克制。这之后,在外面厮杀了一阵的李逵与武松掀开营帐门进来,李逵犹是一身戾气。宋江按捺住情绪:“怎么了?”
李逵放下板斧不说话,嘴巴动着,武松在旁边迟疑了片刻:“是樊瑞与项充,他们在找李衮李兄弟……”
吴用稍有些呆滞的目光转了转:“李兄弟怎么了?”
“现在还不见他,他们找李兄弟身边的亲兵询问,亲兵说……昨晚最后见到李兄弟,是李兄弟深夜去探刘唐哥哥的伤,然后就没回去过,铁牛他因此……骂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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