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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282节

聚会,竞标供货,这是生意做到很大的商家才能有的气象。但既然是竞标,价格就肯定会被压到最低。胡成燕明白了宁毅说的是什么,宁毅倒是笑了起来。

“不过这套方案制定出来之后,我和檀儿都说,别人也就罢了。胡世叔一直以来对我们家这么照顾,岂能如此对待。因此便一直想与世叔谈谈,世叔家的货,我们会一直按现价收,有多少收多少,不够的再让张家、汤家他们帮衬一下,明年年初,世叔做个样子就可以了。”宁毅笑着,随后认真地一挥手,“哎。世叔你不要说见外的话,我知道世叔的性情,从不占人便宜,我们也不是什么看不起您。一直以来,檀儿做生意。蒙您照顾,您是长辈,我们是真正的自己人,些许小钱,自己人嘛,赚一赚不用太见外了。另外呢,还有一件事,算是小侄冒昧……”

宁毅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最近听说世兄与刘家的姑娘预备结亲,小侄在相府,有些便利,查了一下,这位刘家的女子乃是庶出,本身与几个男子有些来往,恐非良配……此事小侄原本不当说,但事关世兄终身大事,小侄也只好当个嚼舌根的坏人。当然,还得世叔亲自去查证一下,这一份乃是密侦司调查过之后留下的副本,是些琐碎俗事,没关系,世叔先收起来,会去以后再印证调查。前面的朋友等了那么久了,还要请世叔陪小侄一块出去应付,有世叔在,也好镇得住场面。”

他将另一份装有情报的信封塞进对方衣袖里,然后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再接着,双手握着他的手,往前方去了。

宁家前厅,在这里的十余人已经等了不少的时间,彼此交谈得早已不耐烦。随后,见到宁毅与胡成燕携手出来了。眼见今天现身的乃是宁毅,厅堂内为之一静,大家都站了起来。他们过来,为的虽然是“逼宫”,但宁毅此时在相府办事,地位显得不低,众人也就不敢轻忽。大家心中盘算着话该怎么说,宁毅笑着让胡成燕坐下。

“诸位请坐、请坐,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不必客气。文定,茶都奉好了?去里面拿我最好的那罐明前,多大人了,一点事都不懂……大家坐,呃……”宁毅正要坐下,表情定了一定,“哦,有两位不是好朋友,我先处理一下。”

他走到房间里的两个人面前:“陈老板,胡先生。城南和西门口那边的地和房子,分别是你们的,租用的时候,我们签了合同,有保人见证。现在你们要提前收回去,我家可曾怠慢过两位?”

其中一人拱手道:“那倒没有。只是……”

“可曾冲撞得罪过两位?”

“没有,只是我们如今有事要收回,愿意……”

“好,那打官司吧。”

“呃?”

“开封府衙,咱们打官司,不管打多久,宁某奉陪。现在,请你们出去。”他朝旁边的管家动了动手指,“送客。”

这句话说完,管家立刻过来,其中一人恼怒起来:“姓宁的,我们签了约定,我如今有事,愿意赔偿,你岂能如此羞辱于我!今日要把话说清楚……”

他这样说着,旁边也立刻有人过来道:“立恒,不要这样嘛……”宁毅笑着看了他一眼,堂外已经有高大的护院过来,要请两人出去。

“他们若不走,扔他们出去。”

这句话冷冰冰的,两人丢不起人,只好骂骂咧咧地往外去了。事实上,当初宁毅等人乍来汴梁,有些事情是别人在办,签下的合同也没有后世那般严格。宁毅不怎么在乎这点钱,但对方既然要恶心自己。给自己难受,他也要无所谓的反击一下。上一世的他,在商场上哪里又是什么好人了,闹到官府上去,右相府的势力至少不会被人摆明欺负。就算最后判处自己归还房子、地,对方仍旧赔那点钱,甚至少一点,也得让对方难受一阵才行,自己则可以迎来更多缓冲的时间。

赶出这两人之后,宁毅笑着坐下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这种人我是不欢迎的。诸位都是老朋友了,宁某做事,向来关照朋友,来来来,我这里有一份东西,文定。你来发一下。”

他从身上拿出一叠纸张来,每一份都与胡成燕看的相同,苏文定一张张发下去。

“此事有关苏氏布行和竹记新的发展,会有一些改变,但我保证,赚大钱的机会到了。咱们做生意,要求财。要双赢,这一份东西,我保证大家是最先看到的,这样大家就先有个准备了……大家看看,我再详细跟大家说一说……”

宁毅的话语在厅堂里响着,语气虽然柔和,气氛却是冷硬的。不久之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态度:你们要闹,我就把你们全换了!

大家并没有料到他会直接坐到这个程度。平心而论,如果要将人全部换掉。宁毅这边,也是有损失的,大家要给宁毅添麻烦,当然可以直接撕破脸。但不久之后,他们也隐约看到了竹记的前景。如果说这次赈灾真的让对方结下了这么多的关系,此后籍着右相府的势力,苏宁也将成为一股不逊于任何士绅豪族的力量集团——因为它原本就是打着右相府的名义的。

众人原本都是依托于某个豪族生存,因此这次才找上门来,但要说他们多受那些大户重视,其实不见得。宁毅的描述之中其实也已经在暗示:与其跟着他们,不如跟我,你们和我已经有了合作的关系,接下来要扩张要发展,也会更加驾轻就熟,这只饼,只要你们愿意,大家完全可以自己分。

不久之后,有两个人当场撕破脸走人,其余人则还在观望,胡成燕几乎全程没有说话。宁毅离开这边回去相府后,又是苏檀儿出来招待他们。过了一阵,这些人终于还是陆陆续续地离去了。天近傍晚,天近黄昏,夜晚降临下来,天空中升起了星星,夜风凄冷,巨大的汴梁城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办着他们各自要办的事情。

夜深,宁毅从相府之中乘着马车一路回到家中,馨黄的灯光与笑语之声在这样的时节里笼罩着宁府,有人说笑,有人打闹,有人抱着宁曦张牙舞爪地在院子里跑,孩子格格的笑声偶尔传来。宁毅与一个一个人打了招呼,回去房间时,卧室之中一盏暖黄的灯光在亮着,檀儿坐在凳子上,穿着婉约的裙子,正在装了热水的木盆里濯足,双手撑在膝盖上,眼见着宁毅进来,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宁毅走过去,蹲下来,将手伸进热水里,檀儿的身子稍微缩了缩,伸手要按:“别。”她大抵觉得这不是男人可以做的事情,但宁毅倒是并不介意,替她洗了一会儿,减去疲劳。其实每日里应对各种琐碎事情,哪怕态度可以强硬,身心之上依旧会感到烦恼、疲劳,厉害的人只是精神上亢奋,绝不至于妥协,累的感觉却还是有的,哪怕宁毅对生意上的事情再驾轻就熟,也不例外。

此时的夫妻俩其实都已能明白对方,而且随着相处日久,时间过去,还在变得愈发的有默契。房间里没有声音,只偶尔响起些许水声,外面温暖大家族的琐碎声响远远的传来。檀儿伸手撑着膝盖,抬头往上看着,过了片刻,轻轻哼唱起来:“天上星……亮晶晶……”

那是宁毅记忆中的一首歌谣,后来唱给檀儿听了的,檀儿一直记着,也颇为喜欢。听她柔声唱起,宁毅笑了笑,也跟着轻哼:“那是一双双、一双双眼睛……”

“眨呀眨……看~呀看……”

“那是童年小伙伴呀……”

“呵呵……”

男人蹲在女人的身前,灯盏将房间里的一幕在歌声中映得馨黄。简单而安静的声音仿佛能勾起人的回想。他们的童年伙伴也早已远去了,早已不再单纯的人生,在这巨大的漩涡里,甚至比一般人更要复杂、凶险百倍。不久之后,檀儿也伺候着宁毅在床边洗了脚,再过去一阵,房间里灯光暗下、整个大宅子的灯光,也都暗了下来,让一切陷入温暖的沉眠里。

这一天已经过去,复杂的敌人被他们打倒、推开,而更多的人并没有停止他们的欲望,在新的一天,又将有更多的敌人围绕上来,以不同的手段要对他们做出干扰、拉扯、妨碍或是攻击。

但总会有某种手段,能够让人传递温暖。只要能与某人依偎,一切也总会在某个时候,变得遥远……

然后,第二天到了……

第五一二章 谶语如迷 雪落无声(上)

自从在汴梁扎下根,扩大竹记开始,宁毅的生活状况,比之江宁其实有着许多的变化。

虽然说经历过前世那么多的事情以后,他的性格还是倾向于喜静不喜动,但竹记开办以后,生活与社交的圈子,其实还是在慢慢的扩张的。生意场上的朋友交一交,偶尔有什么诗词聚会,在景翰十一年的上半年里,他也会去参加一下,看一看。因此,赈灾事起之后,除了不认识的豪族、生意上的伙伴之外,偶尔也会有自诩是“朋友”的才子学人过来对他劝说一二。这些人,宁毅有的懒得见,见了的,也只是一番太极功夫推回去。

一个成功人士可以有很多特质,但绝对不包括耳根子软这一项。有些人被称作是虚心接受意见的,也都有着自己归纳分析的一套方法。更多的时候,他们是将对方的思路吃透,觉得有道理的,收下来,觉得对方是白痴,也不会表露在脸上,随时会笑嘻嘻地说出感谢。如此便是一个虚心之人了,至于觉得任何人说什么都有善意、有道理的,那不叫心虚,而只是本身的三观不稳,当然,有善意则往往是对的,但善意、肤浅与愚蠢,三者之间往往又并不相悖。

对于宁毅来说,一般人一开口,他就能看见对方深层的想法,装成善意的建议,对他是毫无意义的。大多数时候敷衍一番,如果有必要,他甚至会以同样善意的态度将对方引导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当然。需要他这样做的人不多,不过,昨天与闻人不二打过招呼的那位,还是有这样的必要。

当初为了赈灾,原本是想过请师师姑娘出手去说动一些人,后来对方总是忙,他也没有太多的空,需要考虑的太多,师师这边也就耽搁下来了。

昨天闻人不二摆平左继兰后带回消息,宁毅心想可能是有人找她当说客。不过李师师这个女人并不难摆平。她渴望真诚。而又知情识趣,属于那种我跟你说个请求,你稍有为难,对方就会自动收回的人。这种性格一方面来自于可以体谅他人的真诚。另一方面。来自于保持着距离的清醒。

“不过我觉得。师师姑娘要过来,为的应该不是左继兰,也肯定不是左继兰请她来的。”午膳时分。闻人不二拿着筷子说起这事,“毕竟昨天师师姑娘一句都没有提起他的事。”

“前段时间太忙,现在忽然说有事情来找我,是这类事情应该跑不掉……不过,李师师是很知情识趣的人,她跑这一趟,也有可能是李蕴让她跑的。”

宁毅说完,闻人不二倒也点了点头,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有人找了李蕴,李蕴不想亲自来跟你谈,因此托师师姑娘过来……如此一来,这位李妈妈,看来也挺明白你的性格的。”

“这说明她不想跟我撕破脸,只是受了请托,也只是给我提个醒。”宁毅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倒还好,别的人可以撕破脸,跟矾楼的合作,还是要进行下去的。”

“那你准备……敷衍一下?”

“水来土掩吧,我倒想看看,能不能策反掉李师师。”

“我发现立恒你说起师师姑娘时总是连名带姓,弄得你们好像不怎么熟的样子……”

“虽是幼时相识,但在这个圈子里,利益权势终究看得见摸得着。师师待朋友算是……比较真诚的,不过,保持距离是好事。她现在是花魁,过段时间就嫁作他人妇了,难道还能当朋友?退一步说,难道还能娶她不成?”

闻人不二想了想:“啧,不过师师姑娘看起来,确实不错。”

“闻人你看起来倒是对她挺有好感。”

“漂亮嘛,又有气质,她能成汴梁城第一花魁,不是没道理的。”

“呵,娶她啊。”

“哈哈,我家有恶妻老母,还想多活几年,还是算了。立恒你可以嘛。”

“我现在已经有……四个了,我也想多活几年。”

两人都笑了起来。宁毅想着,如今四个,加上红提和西瓜,自己现在都六个了……他原本也不想当个花心的人,怎么成这样了呢。男人真是管不住自己……如此想着,不禁撇了撇嘴,叹一口气。

秦嗣源的学生、幕僚大多都是七窍玲珑心,于人于事,往往都看得很准。平日里说话闲聊,推测局势,八九不离十。此时宁毅与闻人不二聊了一阵,也大概组织好了师师过来后说话的轮廓。不过到得下午师师过来以后,双方说了一阵,宁毅才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情想得错了。

午膳过后不久,师师便已经过来。待客是在相府的其中一处会客院落,院落不大,庭院中有小小的假山、花、树,由于冬天已到,大部分花草都已经凋落了。稍稍寒暄过后,师师首先说起的,便是早两日接待的那一些年轻人,说了从他们那儿听到的灾区情况。宁毅想了想。

“于家啊,我倒是记得。谈妥生意之后,应该是今天上午就已经动身了。他们到我家中去过一趟,本来想见我,但我在相府,是檀儿接待了他们。”

“那如今……灾区的情况如何呢?”

“不太好说……”宁毅犹豫了一下,方才笑着开口,“各方面都已经尽力了,我们现在只能保持粮价不崩,天冷了,现在已经开始在死人。但是真正等的,是第一场雪,我们两边都在做准备。”

“那些屯粮商人……”师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片刻才道,“那……我可以帮忙做点什么吗?”

“当然可以。”宁毅笑起来,“我原本便想要找你。师师你在京城认识的人多。有些人家里有粮的,可以帮忙运东西,或者有关系的,想请你去游说一下。原本还列了个单子,想请你看看跟哪些人有关系,可以说得上话的……”

师师低头想着,眼睛里颇有神采:“我心中有数……”

“呵,不过当时你也比较忙,我这边事情也多……”

“呃,那个时候……”师师想了想。露出一个赧然的笑。“都在关心童舒儿的事。”

“我知道,听说了,那家伙流三千里了。”

“是啊。”师师欣然笑起来,片刻之后。方才看着宁毅说道。“还不晚吗?”

“不晚的。”

“那就好。”师师想了想。“我还有些姐妹,就是在童舒儿那件事里出事的姐妹,她们也可以帮忙……我知道有些人的家里。相府的关系是撬不动的,我们应该可以将他们说动。然后,立恒,我们能让那些奸商大户亏多少啊?现在是有多少粮了?”

“亏……”两人此时都是站在会客厅的窗前,宁毅神色稍稍复杂起来,“怎么可能会亏……”

“呃……”师师愣了愣。

宁毅看着窗外,神色严肃下来,片刻之后,才吐出一口气:“他们都不会亏的,只有赚多和赚少的分别而已。师师,你说这些人屯粮,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干什么啊?”

“呃,他们是……”师师脑子里原本有答案,但听宁毅这样说起,又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不禁有些犹豫。

宁毅将目光投向窗外:“二两半一石的粮食,只是现在卖,就已经是十倍之利。虽然说钱的威力很大,大家都想要,然而一旦官府压下来,难道还真有那么多不知足的人?觉得十倍的利润都少……他们不是为钱,是为了地啊……”

师师看着他。

宁毅摇了摇头:“只有小户的屯粮是为了钱,他们觉得粮价会继续飞涨,才会买入。至于大户,他们本身家里就有存粮,而后又大量的吃入,保持粮食的高价,不是为了在最高的时候卖,而是在减少市面上的粮食之后,让人以家当、土地换粮。只有地才是他们觉得最实惠的东西,这也是他们跟官府打擂台的主要原因。至于说赚钱,三十两的时候他们赚十倍,哪怕打到十两,他们也是四倍之利。师师,我们现在的期待,也就是打到十两而已……”

“但是……那……那些人……”

“官府不是毫无赈灾之粮。但是为了兼并土地,他们是会拼命的。诱惑越高,他们的投入越大,而后在暴利的诱惑下,官府的人也会参与其中,他们会直接对赈灾粮下手。想要赈灾,事倍功半,卖田卖地的人越多,需要救济的人,也会越来越多,这样一来,就成死结了。我们运粮过去,打的是他们的贪婪之心,这些上层人心中的贪婪被打掉一分,下面就会有百人、千人受益,就能多活这么些人。”

师师静静地听着,宁毅笑了笑:“但是让他们亏,怎么可能,只有很少一部分止不住心中的贪婪,有多少粮吞多少粮,最后把自己撑爆的大户会亏,这些人是笨死的。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是赚的……”

他顿了顿:“如今我们在等下雪,官府如今跟他们宣传,我们的粮食足够,哪怕任何时候,大家都有得吃。他们不会信,官府说要赈灾,下面的很多屯粮商贩,也不会信。只有等到下雪,官府还能将粮食远远不断地供应出去,第一批观望的商贩才会确定这次赈灾的力度,等到他们趁着粮食价格还高的时候开始抛售、清盘出场,粮价才会真的崩下来。我们运粮进去,其实已经预留了很大一部分在仓里,就是在等着下雪,但以总量论,恐怕还是不够的。这些粮食,只会越多越好。”

房间里沉默许久,师师终于开口:“我明白了。”她抿了抿嘴,目光中露出一股坚毅的神情,“我、我立刻就去办这件事,争取下雪之前,能够有个好的结果。另外……希望下雪晚些。”

宁毅也笑了笑:“希望下雪晚些。”

两人此后没有对此再说太多,只是随口聊了几句身边的事情。随后宁毅送她出去相府。马车驶出,相府侧门关上之后,宁毅站在那儿想了一会儿,手指敲打着大腿一侧,对于师师,也在心中修正了某些观感。

此后数日,师师在京城内外来回奔走,也叫上了一些姐妹,一同渲染南北两边粮价的事情。她们的行为是颇有效果的,在相府、宁毅等人已经筛过一遍的京城大户中。又煽动了好几家的年轻人。开始大规模的转运粮食。数日过后,她又与宁毅碰了一面,告知他事情的进展,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后道自己已经与几位姐妹、京城的公子、大少约好。要亲自运粮。往北面一行。

她虽然告诉了宁毅这一声,但心中其实已经是做好准备的了。宁毅点了点头,只告诉她若有不便。就快点联系当地官府。

十一月,又京城大户闵家组织的这支运粮船队离开京城,北上河东。几日之后,船队进入河东路腹地……

同一时刻,在京城逗留几日之后,王致桢回到了左家。

**************

南下京城,原本是想要发动各种关系,给相府施压,也给那操盘的宁立恒一个警告,谁知道迎来的应对犹如当头棒喝,王致桢当时就已经没了主意。

虽然闻人不二跟他说的是“京城水深”,但他首先还是在京城逗留下来,请求左厚文帮忙,也拜访原本拜访了的各家,想要将左继兰捞出来。然而这些人虽然答应了要对此事施加压力,但听说事情经过之后,也都表示了秦嗣源的不好惹。左厚文在去过一次相府回来之后,大发脾气,显然对方没给他面子,有其他的一些人去相府登门说情,知道秦嗣源写了一封信给左端佑,回来后便说:“既然如此,王先生就该早些回去,勿要耽搁了大事。”对他们来说,这件事虽然有些乱来,但既然秦、左二人之间能直接谈,还管其他人什么事。

以秦嗣源、左端佑这种级别来说,他们的通信,确实称得上是真正的大事了。王致桢也已经明白过来,呆在这里无论如何做不到什么,只得怀揣着各种不安,回去河东。

回到左家的当天下午,他去求见了左端佑。虽然说起来,怂恿少爷屯粮,怂恿少爷上京,上京之后居然还把少爷丢了一个人回来,必然不能给左端佑一个好观感,但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希望左端佑与秦嗣源之间的嫌隙远比一般人想象的深,一见秦嗣源的信就发脾气,也就因此忘了自己的过错。

左端佑住在左家深处的一个院子里,院子附近有一小片栽得并不茂盛的竹林,院落里花花草草,基本是左端佑与几个老下人亲自打理。这位地位尊崇的老人已经年近七旬,须发皆白,但目光锐利,身上穿着整齐简单,一丝不苟。他并没有指责王致桢什么事情,由于王致桢算是府中西席而并非学生,对方只是称他为“王先生”,让他在旁边坐了,在王致桢说了京城所见之后,才向他要来秦嗣源的那封信。

老人在书桌后微微眯着眼睛,看完了秦嗣源写的那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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