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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356节

娟儿点了点头,远远望着怨军营地的方向,又站了片刻:“姑爷,那些人被抓,很麻烦吗?”

她并不明白战事至此。各种变化所代表的意义和程度,只是今天也已经只道了发生的事情,也感受到了营地中陡然沉下去的情绪——在原本就绷紧到极点的气氛里,这当然不会是一件好事。

宁毅想了想,终于还是笑道:“没事的,能摆平。”

女真人的这次南侵,猝不及防,但事情发展到今天,许多关节也已经能够看得清楚。汴梁之战。已经到了决生死的关头——而这个唯一的、能够决生死的机会,也是所有人一分一分挣扎出来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宁毅不是一个信服为国牺牲精神的死硬派,许多事情上,他都是极其变通的,要说为国付出,这个武朝在他心中的认同感到底有多少,也难说得清。然而。从最初的坚壁清野,到后来的收拢溃兵。争权夺利劫牟驼岗,再到死守夏村,他走到这里,原因不过是因为:这是唯一的破局方法。

他不懂兵事,对于战场,眼下有所了解。但也不过一知半解而已。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瞻前顾后,老想着取巧、熟知利害的人,做不成事情,武朝的诸多将领如此、大臣如此。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如此,知难而退,在许多事情上,其实不是个好习惯。当女真人把命摆上来的时候,武朝人摆上性命,不见得会胜利,但不愿意摆上性命的人,则永不可能胜利。

无论是战争还是做事,在最高的层次,把命赌上,只是最基本的先决条件而已。

所以他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坚壁清野,以书信激完颜宗望,劫牟驼岗,到最后,将自己陷在这里。没有退路可言了,仓促整合的一万四千多人,他拉不出去,榆木炮、地雷等东西,也只有在守势中能起到最大的作用。如果说汴梁能守住,而在这里,能够强撑着耗尽女真人的后备力量,那么,武朝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可能出现——那个时候,可以和谈。

如果说是为了国家,宁毅可能早就走了。但仅仅是为了做到手头上的事情,他留了下来,因为只有这样,事情才可能成功。

但战争毕竟是战争,事态发展至此,宁毅也已经无数次的重新审视了眼前的局势,看似势均力敌的胶着态势,绷成一股弦的军心意志,看似僵持,实则在下一刻,谁崩溃了都不足为奇。而发生这件事最可能的,终究还是夏村的守军。那一万四千多人的士气,能够撑到什么程度,甚至于其中四千精兵能撑到什么程度,无论是宁毅还是秦绍谦,其实都无法准确估计。而郭药师那边,反而可能心中有数。

由那位名叫龙茴的将领率领的万余人对这边展开救援,知道有这样一件事,对军心或有振奋,但一败涂地的战果的,则毫无疑问是一种打击。而且当事情发展到眼前这一态势的时候,一旦那千余俘虏被驱赶攻城,军心和人数的此消彼长之下,夏村要面临的,可能就是最为棘手的事态了。

有一定战场经验的人,大抵都能预测到眼前的可能性。而眼下在这山谷中的人们,虽然在连日的战斗里已经不断成长,但还不到无懈可击的地步。如同宁毅在祝家庄应对梁山人马时说的那样,你或许不会退,身边的人,会不会有这样的信心,你对身边的人,有没有这样的信心。只要意识到这一点的人,都必然会损失士气。

宁毅没能对娟儿说清楚这些事情,只是在她离开时,他看着少女的背影,情绪复杂。一如以往的每一个生死关头,许多的坎他都跨过来了,但在一个坎的前方,他其实都有想过,这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闭上眼睛,回忆了片刻苏檀儿的身影、云竹的身影、元锦儿的样子、小婵的样子,还有那位远在天南的,以西瓜为名的女子,还有些许与她们有关的事情。过得片刻,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去了。

营地下方,毛一山回到稍微温暖的棚屋中时,看见渠庆正在磨刀。这间小棚屋里的其他人还没有回来。

“他娘的……我恨不得吃了那些人……”

怨军营地那边的惨叫声隐约传过来,棚屋里没人说话。只有响起的磨刀声,毛一山坐在那里,沉默了片刻,看看渠庆。

“渠大哥,明天……很麻烦吗?”

因为渠庆受了伤,这一两天。都是躺着的状态,而毛一山与他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也没有看见他露出这样郑重的神色,至少在不打仗的时候,他只顾休息和呼呼大睡,晚上是绝不磨刀的。

渠庆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静静地磨了一阵,过得片刻,摸摸刀锋。口中吐出白气来。

“怕是不容易,你也磨磨吧。”

他将磨刀石扔了过去。

毛一山接住石头,在那里愣了片刻,坐在床边扭头看时,透过棚屋的缝隙,天上似有淡淡的月亮光芒。

漫长的一夜逐渐过去。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两边的营地间,都已经动起来了……

“让他们起来——”

伴随着长鞭与叫喊声。战马在营地间奔跑。聚集的千余俘虏,已经开始被驱赶起来。他们从昨天被俘之后,便滴水未进,在数九寒天冻过这一晚,还能够站起来的人,都已经虚弱不堪,也有些人躺在地上。是再也无法起来了。

前方旗杆上吊着的几具尸体,经过这冰冷的一夜,都已经冻成凄惨的冰雕,冰棱之中带着血肉的殷红。

“让他们起来!让他们走!起不来的,都给我补上一刀——”

怨军已经列阵了。挥舞的长鞭从俘虏们的后方打过来,将他们逼得朝前走。前方远处的夏村营墙后,一道道的身影延绵开去,都在看着这边。

何灿牙关打战,哭了起来。

他是这千余俘虏中的一员,原本也是龙茴麾下的一名小兵,昨日怨军杀来,龙茴手下的人,跑掉的是最少的。这与龙茴的死战有一定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溃败实在发生得太快,他们慢了一步,随后便被包围了起来。最终这一批士兵,战死的或许少,多的是后来被怨军围住,弃械投降——他们毕竟不算是什么铁人,处于那样绝望的环境里,投降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了。

龙茴是杀至力竭,被砍断了一只手后抓起来的,何灿与这位上官并不熟,只是在随后的转移中,看见这位上官被绳子绑起来,拖在马后跑,也有怨军成员追着他一路殴打,后来,就是被绑在那旗杆上鞭打至死了。他说不清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只是有些东西,已经变得明显,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他就这样的,以身边的人搀扶着,哭着走过了那几处旗杆,经过龙茴身边时,他还看了一眼。那具被冰冻的尸身凄凉无比,怨军的人打到最后,尸体已然面目全非,眼睛都已经被打出来,血肉模糊,唯有他的嘴还张着,似乎在说着些什么,他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了。

风呼啸着从山谷上方吹过。山谷之中,气氛紧张得接近凝固,数万人的对峙,两边的距离,正在那群俘虏的前行中不断缩短。怨军阵前,郭药师策马肃立,等待着对面的反应,夏村之中的平台上,宁毅、秦绍谦等人也在肃然中看着这一切,少量的将领与传令兵在人群里穿行。稍后一点的位置,弓箭手们已经搭上了最后的箭矢。

时间,就像是在所有人的眼前,流淌而过。

变故在没有多少人预料到的地方发生了。

在整个战阵之上,那千余俘虏被驱赶前行的一片,是唯一显得喧闹的地方,主要也是来自于后方怨军士兵的喝骂,他们一面挥鞭、驱赶,一面拔出长刀,将地下再也无法起来的士兵一刀刀的补过去,这些人有的已经死了,也有一息尚存的,便都被这一刀结果了性命,血腥气一如往常的弥漫开来。

何灿觉得手上被拉了一下。是那名一直走在他身边的高个子同伴,忽然停了下来。

他们这些士兵被俘后,全都被收缴了刀枪,也并未供给水饭,但要说其它的措施,无非是被一根长绳子束住了双手,这样的束缚对于士兵来说。影响有限,只是许多人已经不敢反抗了而已。

何灿听见那高个子说了一声:“我不走了啊。”

然后,有凄然的声音从侧前方传过来:“不要往前走了啊!”

战马奔驰过去,然后便是一片刀光,有人倒下,怨军骑士在喊:“走!谁敢停下就死——”

大量的人还在前行。何灿听见弓箭的声音,箭矢射过来,那高个子倒下了:“走——”

那吼喊之中,陡然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一次,那声音已然变得高亢:“众位兄弟啊,前方是我们的弟兄!他们奋战至此,我们帮不上忙,不要在扯后腿了——”

在这一阵叫喊之后。混乱和屠杀开始了,怨军士兵从后方推进过来,他们的整个本阵,也已经开始前推,有些俘虏还在前行,有一些冲向了后方,拉扯、摔倒、死亡都开始变得频繁,何灿摇摇晃晃的在人群里走。不远处,高高的旗杆、尸体也在视野里晃动。

混乱发生的那一刻。郭药师下达了推进的命令,夏村,宁毅奔行几步,上了平台边的瞭望塔,下一刻,他朝着下方喊了几句。秦绍谦微微一愣,随后,也陡然挥手。不远处的战马上,岳飞举起了长枪。

营地边缘,毛一山站在营墙后。远远地看着那杀戮的一切,他握刀的手在发抖,牙关咬得生疼,大量的俘虏就在那样的位置上停止了前行,有些哭着、喊着,往后方的屠刀下挤过去了。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可想,一旦他们靠近营地,自己这边的弓箭手,只能将他们射杀。而就在这一刻,他看见战马从侧后方奔行而去。

有声音响起来。

“全军列阵,预备——”

“你们看到了——”有人在瞭望塔上高喊出声。

无数传令的士兵举旗策马飞奔!

“那是我们的同胞,他们正在被那些杂碎屠杀!我们要做什么——”

“那些北方来的孬种!到我们的地方!杀我们的家人!抢我们的东西!各位,到这里了!没有更多的路了——”

毛一山听着这声音,感受着整个山谷的动静,忽然间已经明白过了什么,他拖着刀,手在发抖,双目赤红地对着旁边的同伴笑:“哈哈哈……哈哈哈……”那笑声兴奋而诡异,这或许是毛一山一生当中从未有过的一刻,在这之前,他从未有那一刻,如此狂热地渴望杀敌。当那些俘虏被驱赶着过来的时候,他心中知道,自己这边只能据守,然而在这一刻,上面的人,已经做了相反的决定。

上方,迎风招展的巨大帅旗已经开始动了。

何灿摇摇晃晃的朝着那些挥刀的怨军士兵走过去了,他是这一战的幸存者之一,当长刀斩断他的手臂,他晕厥了过去,在那一刻,他心中想的居然是:我与龙将军一样了。

之前在那战场上,当所有人被怨军的骑兵围住,那位杀得浑身是血的将军在绝望的大喊:“我们输了,我们输了……别被利用啊……”他隐约间,是听到了的。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到了后方如山洪地震般的声音。

夏村营地所有的木门,轰然打开,在有一段上,士兵推到了残破的墙壁。这一刻,他们所有的弱点,正在暴露出来。郭药师的战马停了一下,举起手来,想要下点命令。

“就在今天!就在此地!他们不用考虑回去了!诸位——”

那声音隐隐如雷霆:“我们吃了他们——”

营地东侧,岳飞的长枪锋刃上泛着暗哑嗜血的光芒,踏出营门。

营地东南,名为何志成的将领踏上了墙头,他拔出长刀,扔掉了刀鞘,回过头去,说道:“杀!”

正门,刀盾列阵,前方将领横刀立马:“准备了!”

庞六安指挥着麾下士兵推倒了营墙,营墙外是堆积的尸体,他从尸体上踩了过去,后方,有人从这破口出去,有人翻过围墙,蔓延而出。

西面,刘承宗呐喊道:“杀——”

“杀!!!!!!”

那怒吼之声犹如轰然决堤的洪水,在片刻间,震彻整个山野,天空之中的云凝固了,数万人的军阵在蔓延的战线上对峙。常胜军迟疑了一瞬,而夏村的守军朝着这边以雷霆万钧之势,扑过来了。

在这一天,整个山谷里曾经的一万八千多人,终于完成了蜕变。至少在这一刻,当毛一山紧握长刀双目通红地朝敌人扑过去的时候,决定胜负的,已经是超越刀锋之上的东西。

箭矢无力地飞过天空,不久之后,两支军队以最为野蛮的姿态冲撞在了一起……(未完待续。)

第六一五章 渴血

人海涌上来的时候,仿佛群山都在动摇。

夏村守军的举动,对于常胜军来说,是有些猝不及防的。战阵之上来往博弈已经进行了八九天,攻防之势,其实基本已经固定,夏村守军的人数不及常胜军这边,要离开掩体,基本上不太可能。这几天就算打得再惨烈,也只是你一招我一招的在互相拆。昨日回过头去,打败龙茴的部队,抓来这批俘虏,委实是一招狠棋,也算得上是无法可解的阳谋,但……总会出现些许例外的时候。

当最初的几个俘虏开始不肯前行时,郭药师等人心中,就觉得有些麻烦了,但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麻烦。原本是要下一招狠棋,但对面轰然间就把棋盘给掀了。

在那一刻,对面所表现出来的,几乎已经是不该属于一个将领的敏锐。当俘虏开始逆行,夏村之中的动静在片刻间聚集、传来,然后就已经变得狂热、凶险、漫山遍野。郭药师的心中几乎在陡然间沉了一沉,他心中还无法细想这心情的意义。而在前方一点,骑在马上,正命令部下动手斩杀俘虏的刘舜仁陡然勒住了缰绳,头皮发麻收紧,口中骂了出来:“我——操啊——”

杀声震天蔓延,其中的戾气聚集,几近凝固。在战阵之上,凶狠的叫喊时常能够听到,并不出奇,所有的精兵对敌人下手,也都是凶猛坚决的,但只有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能够听到这种让人心悸的喊声。有时候,人一听就懂了,那意味着真正的不死不休。不是一般混混的狠话,也不是一般军队用来吓人和振奋军心的手段。那已经是发自心底的愤恨和坚决,能发出这种声音的敌人,他的每一颗牙齿每一根头发,都是危险的。

整个常胜军的队伍,也错愕了一瞬。

但他们毕竟是精兵,尽管心中没有预料到大清早的忽然戳爆了马蜂窝。当对方陡然砸了棋盘,在郭药师、张令徽等人的命令下,整支军队也在转眼间摆开阵势,直扑而上。

漫山遍野的人潮,铁骑如长龙蔓延,距离迅速的拉近,随后,冲撞——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握长刀,毛一山已经冲在了第一列。他口中呐喊、双目通红,朝着前方凶狠杀来的人潮撞了上去。前方是穿着厚重大衣比他甚至高出一个头的怨军汉子,两人长刀猛劈而下,身侧无数的刀光、血花溅起,他们拼过这一刀,毛一山脚步未停,撞在对方身上,有些发麻的手腕抓起长刀便是往上一挥。血腥的气息溅了他一脸,那高大汉子被撞开一旁。旁边同伴的刀锋朝着他的肩膀上落下去,直斩至腰。

呐喊之中,毛一山已跨出两步,后方又是一名怨军士兵出现在眼前,挥刀斩下。他一步前冲,猛的一刀。从那人腋下挥了上去,那人手臂断了,鲜血疯狂喷涌,毛一山一路前冲,在那人胸前哗哗哗的连续劈了三刀。刀柄狠狠砸在那人头顶上,那人方才倒下。身侧的同伴已经往前方冲了过去,毛一山也猛扑着跟上,长刀刷的砍过了一名敌人的肚子。

弥漫的血腥气中,眼前是无数的刀光,狰狞的面目。意志狂热,但脑海中的思维却是出奇的冰冷,旁边一名敌人朝他砍杀过来,被他一抬手架住了手臂,那辽东汉子一脚踢过来,他也抬起长刀,朝着对方的另一条腿上捅了下去,这一刀直接捅穿了那人的大腿,那汉子还没有倒下,毛一山身边的同伴一刀劈开了那人的腰肋,毛一山揪住那人的手臂,用力拉回刀锋,便又是一刀捅进了那人的肚子,刷的撕开!

“……吃了他们!”

他想起那叫喊之声,口中也跟着叫喊了出来,奔跑之中,将一名敌人轰的撞翻在地。两人在雪地上纠缠撕扯,长刀被压在身下的时候,那辽东汉子在毛一山的身上重重地打了两拳,毛一山也还了一拳,死死抱住那人时,眼见那人面目在视野中晃了过去,他张开嘴便直接朝对方头上咬了过去。

这一口咬中了那人的脸颊,对方疯狂挣扎,朝着毛一山肚子上打了两拳,而毛一山的口中已经满是血腥气,猛地用力,将那人半张脸皮直接撕了下来,那人凶狠地叫着、挣扎,在毛一山嘴上撞了一下,下一刻,毛一山口中还咬着对方的半张脸,也扬起头狠狠地撞了下去,一记头槌毫无保留地砸在了对方的眉眼间,他抬起头来,又砰砰的撞了两下。然后爬起来,握住长刀便往对方肚子上抹了一下,然后又朝着对方脖子上捅了下去。

抬头起身时,一名怨军士兵正朝他冲来,挥刀斩向他的头顶,他脚下一跪,一刀横劈,那士兵在奔跑中整条右腿都被这一刀砍断,带着鲜血摔向前方。血浇在了毛一山的身上。

这片刻之间,他的身上已经血腥狰狞犹如恶鬼一般了。

死有何惧!

再度举刀朝前冲时,对面的那名怨军士兵看见他的样子,甚至忍不住退了半步,然后才举刀砍向他,但毛一山已经一刀狠狠劈过了对方的胸膛!

人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时候,感官往往都极其微妙,紧张感涌上来时,普通人往往浑身发热、视野变窄、身体协调都会变得迟钝,有时候顾上不顾下,跑动起来都会被地上的东西绊倒。毛一山在杀人之后,已经渐渐摆脱了那些负面状态,但要说面对着生死,能够如平时训练一般自如,总还是不可能的,每每在杀人之后,庆幸于自己还活着的念头,便会滑过脑海。生死之间的大恐惧,终究还是存在的。

唯有这一次,支配他的,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形容的念头和感觉,当连日以来目睹了这样多人的死去,目睹了那些俘虏的惨状,心情压抑到极点后。听到上方下达了出击的命令,在他的心中,就只剩下了想要放手大杀一场的嗜血。眼前的怨军士兵,在他的眼中,几乎已经不再是人了。

如果他们还是人,他们挥来的刀枪。他是会害怕的,当他们的手脚折断、鲜血喷涌、内脏流出,他也会觉得害怕或是恶心。但出奇的,这一次,这样的感受一丝一毫都不曾出现。

脑海中的意识从所未有的清晰,对身体的支配从未有过的灵敏,身前的视野惊人的开阔。对面的刀枪挥来,那不过是需要躲过去的东西而已,而前方的敌人。如此之多,却只令他感到愉悦。尤其是当他在这些敌人的身体上造成破坏时,粘稠的鲜血喷出来,他们倒下、挣扎、痛苦、失去生命。毛一山的脑海中,就只会闪过那些俘虏被虐杀时的样子,而后,产生更多的愉悦。

血浇在身上,已经不再是粘稠的触感。他甚至无比渴望这种鲜血喷上来的气息。只有前方敌人身体里血液喷出来的事实,能够稍解他心中的饥渴。

他随着同伴朝着前方的人墙一路冲杀过去!

类似的情形。此时正发生在战场的许多地方。

东侧的山麓间,靠近黄河岸边的地方,由于怨军在这边的布防稍微薄弱,将领孙业带领的千余人正往这边的树林方向做着攻坚,大量的刀盾、长枪兵犹如尖刀在朝着薄弱的地方刺过去,转眼间。血路已经延伸了好长一段距离,但此时,速度也已经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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