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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518节

刀锋的寒光闪过了厅堂,这一刻,王山月一身雪白袍冠,看似文质彬彬的脸上露出的是慷慨而又豪迈的笑容。

“诸位兄弟,女真势大,路已走绝,我不知道我们能走到哪里,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着出去,即便能活着出去,我也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我们能将这笔血债,从女真人的手中讨回来。但我知道、也确定,终有一天,有你我这样的人,能复我华夏,正我衣冠……若在场有人能活着,就帮我们去看吧。”

他笑了笑:“……现在,我们去讨债。”

有应和的声音,在人们的步伐间响起来。

武建朔十年三月二十三,大名府外墙被攻破,整座城池,陷入了激烈的巷战之中。经历了长达半年时间的攻防之后,终于入城的攻城士兵才发现,此时的大名府中已密密麻麻地构筑了许多的防御工事,配合炸药、陷阱、四通八达的地道,令得入城后稍稍松懈的军队首先便遭了迎头的痛击。

不过失去城墙的防守毕竟已经被削弱太多。坐镇大名府的女真将领完颜昌长于内政后勤,兵法以保守著称,他指挥着二十余万的汉军入城清扫,掘地三尺步步为营的同时,大肆的招降愿意投降的、陷入绝路的守城军队,于是到得破城的第三天,便已经开始有小股的部队或个人开始投降,配合着女真人的攻势,破解城内的防御线。

亦有军队试图向城外展开突围,然而完颜昌所率领的三万余女真直系部队担起了破解突围的任务,优势的骑兵与鹰隼配合扫荡追逐,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生离大名府的范围。

被王山月这支军队突袭大名,此后硬生生地拖住三万女真精锐长达半年的时间,对于金军而言,王山月这批人,必须被全部杀尽。

逐步攻城扫荡的同时,完颜昌还在紧紧盯住自己的后方。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于林州打了胜仗的华夏军在稍稍休整后,便自西北的方向奔袭而来,目的不言自明。

挟着大败术列速的威势,这支军队的行踪,吓破了沿途上不少城池守军的胆子。华夏军的行踪几度出现在大名府以北的几个屯粮重镇附近,几天前甚至瞅了个空隙突袭了北面的粮仓肃方,在原本李细枝麾下的军队大部分被调往大名府的情况下,各地的告急文书都在往完颜昌这边发过来。

但完颜昌视若无睹。

至于三月二十八,大名府中有半数地方已经被清扫光,这个时候,女真的军队已经不再接受投降,城内的军队被激起了哀兵之志,打得顽强而惨烈,但对于这种情况,完颜昌也并不在乎。二十余万汉军部队从城市的各个方向进入,对着城内的万余残兵展开了最为猛烈的攻击,而三万女真士兵屯于城外,无论城内死了多少人,他都是按兵不动。

他在等待华夏军的过来,虽然也有可能,那只军队不会再来了。

一万三对战术列速的三万五千人,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伤元气,如果这支军队不过来,他就先吃掉大名府的所有人,然后转头以优势兵力淹没这支黑旗残兵。如果他们鲁莽地过来,完颜昌也会将之顺口吞下,从此底定江北的战事。

……

时间回去两天,大名府以北,小城肃方。

在夺得了这里的仓储后,自林州血战中转战过来的华夏军队伍,得到了一定的休整,吃了几天的饱饭。

林州的一场大战,虽然最终击败术列速,但这支华夏军的减员,在统计之后,接近了一半,减员的半数中,有死有重伤,轻伤者还未算进去。最终仍能参与战斗的华夏军成员,大约是六千四百余人,而林州守军如史广恩等人的参与,才令得这支军队的数目勉强又回到一万三的数量上,但新加入的人手虽有热血,在实际的战斗中,自然不可能再发挥出先前那般顽强的战斗力。

对于能否继续援救大名府,军队当中有过多次的讨论。在原本的计划中,华夏军援防晋地,助晋王地盘首先建立起一个相对牢固的抗金联盟,而后在稍有余裕之时向晋王借兵,突袭大名府协助王山月突围,这是最为理想的状态。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了。

一万三千人对阵术列速已经极为面前,在这种残破的状态下,再要突袭有女真军队三万、汉军二十余万的大名府,整个行为与送死无异。这段时间里,华夏军对周边展开多次骚扰,费尽了力量想要得到完颜昌的反应,但完颜昌的应对也证实了,他是那种不出奇兵也绝不好应付的堂堂将领。

对于这样的将领,甚至连侥幸的斩首,也不必有期待。

不去救援,看着大名府的人死光,前去救援,大家绑在一起死光。对于这样的选择,所有人,都做得极为艰难。

但到得这天夜里,决定还是做出来了……

……

三月二十六,肃方镇外的校场附近,有一堆堆的篝火烧起来。

在之前的华夏军中,就时常有整肃军纪或是提振军心的动员会,吸收了新成员之后,这样的会议更加的频繁起来。即便是新加入的华夏军成员,此时对这样的聚会也已经熟悉起来了。会场以团为单位,这天的动员会,看起来与前些日子也没什么不同。

东侧的一个会场,参谋李念随着史广恩入场,在稍稍的寒暄之后开始了“讲课”。

“……在小苍河时期,一直到如今的西南,华夏军中有一众称呼,叫做‘同志’。何谓‘同志’?有共同志向的朋友之间,互相称呼同志。这个称呼不勉强大家叫,但是是非常正式和郑重的称呼。”

“……华夏军的志向是什么?我们的祖祖辈辈从千万年前生于斯长于斯,我们的祖先做过很多值得称颂的事情,有人说,中国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我们创造好的东西,有好的礼仪和精神,因此称之为华夏。华夏军,是建立在这些好的东西上的,那些好的人,好的精神,就像是眼前的你们,像是其它华夏军的兄弟,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女真,我们绝不屈服,在小苍河我们打败了他们!在林州我们打败了他们!在徐州,我们的兄弟仍然在打!面对着敌人的践踏,我们不会停止抵抗,这样的精神,就可以称之为华夏的一部分。”

“……这世上还有其它很多的美德,即便在武朝,文臣真正为国事操心,武将战死于杀场,也都称得上是华夏的一部分。在平时,你为百姓做事,你关心老弱,这也都是华夏。但也有肮脏的东西,曾经在女真第一次南下之时,秦丞相为国家尽心竭力,秦绍和死守太原,最终无数人的牺牲为武朝挽回一线生机……”

“……但是为了朝堂争斗、勾心斗角,朝廷对太原不做援救,以至于太原在苦守一年之后被打破,满城百姓被屠,太守秦绍和,身体被女真剁碎了,头挂在城门上。京城,秦丞相被下狱,发配三千里最终被杀死在路上。宁先生金殿上宰了周喆!”

“……这些年来,小苍河也好,西南也罢,很多人说起来,觉得即便要造反,也不必杀了周喆,否则华夏军的退路可以更多,路可以更宽。听起来有道理,但事实证明,那些觉得自己有退路的人做不了大事情!这些年来,武朝的路越走越窄了,而我们华夏军,从小苍河的绝境中杀出来,我们越来越强!就是我们,打败了术列速!在西南,我们已经打下了整个成都平原!为什么——”

李念挥着他的手:“因为我们做对的事情!我们做优秀的事情!我们一往无前!我们先跟人拼命,然后跟人谈判。而那些先谈判、不成之后再妄想拼命的人,他们会被这个天下淘汰!试想一下,当宁先生看见了那么多让人恶心的事情,看到了那么多的不公平,他吞下去、忍着,周喆继续当他的皇帝,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宁先生如何让人知道,为了那些枉死的功臣,他愿意豁出去一切!没有人会信他!但他杀了周喆,这条路很难走,但是不把命豁出去,天下没有能走的路——”

“……我们这次南下,大家多少都明白,我们要做什么。就在南边,完颜昌带着二十多万的软骨头在进攻大名府,他们已经进攻半年了!有一群英雄,他们明知道大名府附近没有援军,进去之后,就再难全身而退,但他们依然搭上了全副家当,在那里坚持了半年的时间,完颜宗弼带着三十万大军,试图攻打过他们,但没有成功……他们是了不起的人。”

呼啸的火光映照着人影:“……但是要救下他们,很不容易,很多人说,我们可能把自己搭在大名府,我跟你们说,完颜昌也在等着我们过去,要把我们在大名府一口吃掉,以雪术列速惨败的耻辱!诸位,是走稳妥的路,看着大名府的那一群人死,还是冒着我们深入险地的可能,尝试救出他们……”

“……那一群人中,他们很多在女真人南下的过程里失去了家人,很多人因为反抗没有了兄弟姐妹、父母亲人,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们义无反顾。那一位王山月王将军,他全家的男人在过去的反抗里都已经死绝了,他是王家唯一的独苗,但他留在了大名府。在去年,夺大名府的过程里,这位王将军说,不需要华夏军再来营救……”

“就在两天前,大名府的城墙已经被攻破了,城内现在正在打最后的巷战……”

风打着旋,从这广场之上过去,李念的声音顿了顿,停在了那里,目光环顾四周。

“我们要去营救。”

他道。

“——因为这是对的事情,这才是华夏军的精神,当这些英雄,为了抵抗女真人,付出了他们所有东西的时候,就该有人去救他们!哪怕我们要为之付出很多,哪怕我们要面对危险,哪怕我们要付出血乃至生命!因为要打垮女真人,只靠我们不行,因为我们要有更多更多的同志之人,因为当有一天,我们陷入那样的险境,我们也需要千千万万的华夏之人来救援我们——”

“这世道是一条很窄的路!豁出命才能走过去!这些杂碎挡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用自己的刀砍碎他们,用自己的牙齿撕碎他们,诸位……诸位同志!我们要去大名府救人了!这一仗很难打,非常难打,但没有人能正面挡住我们,我们在林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他的声音已经落下来,但并非低沉,而是平静而坚定的语调。人群之中,才加入华夏军的人们恨不得喊出声音来,老兵们沉稳岿然,目光冷峻。火光之中,只听得李念最后道:“做好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他挥挥手,将发言交给任团长的史广恩,史广恩眨着眼睛,嘴唇微张,还处于振奋又震惊的状态,方才的高层会议上,这名叫李念的参谋提出了很多不利的因素,会上总结的也都是这次去将要面临的局面,那是真正的九死一生,这令得史广恩的精神颇为灰暗,没想到一出来,负责跟他配合的李念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他心中热血翻涌,恨不得立刻杀到女真人面前,给他们一顿好看。

李参谋真是了不得……用力的鼓掌中,史广恩心中想到,这仗打完之后,要好好地跟李参谋学学这般讲话的本领。

但这样的机会,始终没有到来。

三月二十八,大名府救援开始后一个时辰,参谋李念便牺牲在了这场激烈的大战之中,此后史广恩在华夏军中征战多年,都始终记得他在参与华夏军初期参与的这场动员会,那种对现状有了深刻认知后仍旧保持的乐观与坚定,以及随之而来的,那场惨烈无已的大援救……

2017年总结

先跟大家道个歉,最近一年,更新实在是有些糟糕。

这是我进入三十岁后的第三个年头,三十而立,平心而论,有很多可以说的,可以炫耀的。网文行业蓬勃发展,我赚的钱也多了起来,不像前几年那样仍旧需要为花销操心了,17年,《赘婿》卖掉了版权,影视剧开始做了,我得了两个奖,一个是“第二届网络文学双年奖”的银奖,一个是“茅盾网络文学新人奖”,当了湖南网络作家协会的副主席,参与了几次活动,接受过几次采访,可以说很是满足虚荣心了。

跟家人的生活基本上了正轨。我们买了一条小狗,两个多月的边牧,小狗进到家里十天,我处于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里,早睡往往做不到,但必须早起,给小狗做吃的,给它换笼子下的尿不湿,清理粪便,每天盯着教小狗在哪里上厕所之类,小狗取名叫小熊,很是可爱。

之所以买了这条小狗,是因为身体不得不开始锻炼了,去年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已经做不了一个引体向上,我有胆结石和脂肪肝,可能还有更多的问题。在长期埋头写书的过程里,我很少抽出时间锻炼,即便在意识到问题之后,断断续续的锻炼其实也解决不了多少问题。边牧是运动量极大的狗,一岁之后它们每天的运动量大概是三十公里起步,甚至能跑九十公里,买之前我们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买了之后查资料,我说也罢。

也罢,如果一切理想,这条小狗会折腾我十多年,大概能让我保持一个好的身体抵达写作的彼岸,这十天虽然每天都累,但是前天晚上在小区的公园里,我发现自己能做一个引体向上了……无论如何,这就是我三十三岁时的状况,对于这一切是否值得,我无法衡量。

小狗终于能在纸尿布上上厕所,进笼子也不闹了,这两天我挤出时间来,泡上咖啡坐在电脑前码字,忽然有种久违的新鲜感,像是我以前上学时的感觉,上完课、写完了作业,我在自习课或是课间的空余时间里埋头写下一个故事的开端,对于文学的美感充满了憧憬。

今天二十六,一七年还有几天就要过去了,晚上九点多我将小狗扔进笼子——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写出一章完整的赘婿来,我写了一个小开头,觉得有趣,然后找到一首很久没有听过的、于我而言却非常重要的歌来,是王筝的《对你说》,写《隐杀》的时候我曾经反复地听这首歌,我想象一个母亲看着孩子、轻哼着对他将来的憧憬,然而这个晚上我却忽然看见自己。

“和你一样我也不懂未来还有什么

我好想替你阻挡风雨和迷惑

让你的天空只看见彩虹

直到有一天你也变成了我……“

我十多岁的时候心怀对文学的爱好,在当时已逐渐变得灰暗的生活中,它总能给我暂居的地方,我在其中看见一个一个新的世界,体会一段又一段的人生。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放弃了大学,在工作的间隙中写各种各样让我觉得新奇的东西,我看人心中所想,每当想通一件事情,都为之兴奋雀跃。

我憧憬巴尔扎克、憧憬雨果、憧憬鲁迅、憧憬路遥、憧憬史铁生……憧憬每一个抵达完美境界的作者。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赘婿》出来人们说我有野心,没有啊,我小学四年级的目标也是写《战争与和平》,没有这种想法的人,对我来说反而无法理解。

我三十三岁了,与过去的不同在哪里呢?我想,在于我已经能够丈量出与完美之间的具体的距离。十几岁二十岁时,我只知道最终要去到某个地方,距离无比遥远,我反而充满了斗志与享受的情绪。但随着我逐渐量清楚了与完美的距离,生活与文学于我,就变得愈发严苛起来。而丈量清楚了距离,不代表我这辈子能够达到它,但此后的每一步,我都只能战战兢兢了。

我现在看着以前那个在窘迫中拥抱文学的自己,很是羡慕,我有很多话想说给他听,但真是太快了,他转眼间就变成了我。

我想着,将来的我也会变成其他人。

不久之前有人在微博上私信我,是经常会有的一种信息:这人认为我的《隐杀》写得最好,他当初跟得很爽,《赘婿》写得渣,他不喜欢,他跑去发帖,被人删帖禁言了,这人认为,他是真心觉得《赘婿》渣的,他翻来覆去气不过,还非得跑来跟我说这些……似乎在期待我的某种回答。

我看过一眼之后,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我从不挽留谁,我也从不在意谁谁谁喜欢我的哪本书,我不在意这种“真诚”,那对我真的毫无意义。

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我们每个人都在往前走,我三十岁时想写的东西与二十岁时必然不同,我三十岁看见的世界与二十岁必然存在差异,当我四十岁时回忆我的青春,与《隐杀》里描写的感觉,必然也有差别,前些时间我回忆《隐杀》,我想写点关于顾家明、叶灵静、柳怀沙他们四十岁、五十岁时相濡以沫的故事,在我脑子里的感觉很温馨、也很窝心。

最终我也没写。

时间太残酷,《隐杀》已经挺好了,不必再让人哭了。

在微博上我已经成为一个与很多人不一样的人,写的东西很严肃,跟我二十岁的时候太不一样,二十岁的时候我也喜欢轻松的和乐融融的东西,如今不写了。写书的时候,我把一些所谓的大道理掰开揉碎了放进去,微博上我通常不这样宽容,因为微博是我消遣的地方,只由着我的性子来,懒得管受众。在我的想法逐渐与思维简单的朋友格格不入的过程里,我忽然意识到,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像那些顽固老人一样,说着只有自己能懂的东西,叹息于世界的堕落,人们的不可救药。

那个时候,我是变得深刻了,还是变得腐朽了呢?我想,也都有可能。

我只能保证,我变化的方向,必然经过我的反复思考。

我以前跟人说,赘婿大火的时候我可以选择一个超级赚钱的方向,假如我的质量下降了,每天更新了,那时候的我也会说服自己,更新才是对读者最大的责任,而后去嘲笑一个月更几章的人没有职业道德。那一个“我”必然不会认为自己身上有任何的不对。

如今的我,将来的我,也是这样。

一个八年前喜欢《隐杀》的人,希望八年后的我继续写《隐杀》,很遗憾哪。当我愿意写《隐杀》的时候,我们撞上了,这是缘分。当我想写《赘婿》的时候,这是我跟其他人的缘分,到我下一本书,那也会是跟另一些人的缘分。所以我从不纠结这些,想法合拍的时候,人们来了,不合拍的时候,走了。与其想着伺候好几万几十万的读者,我想,我只能做好我自己。所以大家看到了,呵,我也没有太多的粉丝,我更愿意将之视为一段志趣相投的缘分。

一八年快到了,新的一年,活动大概会尽量减少,希望能够以今晚这种兴致盎然的心情,尽快地完成《赘婿》,希望我的身体能好起来,希望小狗乖乖的,希望文学女神能一如既往地给我以关照,希望大家也都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另:简体版《赘婿》已交稿,进入校对阶段,一八年应该能在书店买得到了。

此致,敬礼。

第八二四章 焚风(四)

“快快快……”

“当心……”

“莫挡住了伤员……”

“让开!让开——”

乱糟糟的声音汇集在一块儿,城门处涌入的士兵堵塞了道路,各种气息弥漫开来,硝烟的味道、焦臭的气息、血腥的气息……在人们的呼喊、伤兵的呻吟、负伤战马的嘶鸣中绘出名为战争的画面来。

一队穿着明黄衣甲的近卫士兵从城墙上下来,加入到疏导道路与人流的工作中去,道路一侧,楼舒婉正快步地绕上城墙,自城头朝外望去,溃兵自山间一路延绵而回。

“叫运粮的车队掉头,自西南门出,这边暂时不能走了。”

“往西南走需得绕上好一段……”随行的官员道。

“那就绕一段。”

“是。”

官员接了命令离开,下了城墙,汇入那片混乱的人群里。楼舒婉也朝着下头走,身边有亲信的卫士,史进亦一路跟随。走下城墙的过程里,楼舒婉又迅速地发了两道命令,一是控制住城内的溃兵在固定的地方休整,不许扩散至全城,二是希望在外头的于玉麟所部能够截断溃兵之后的追兵。

晋地分家之后,以廖义仁为首的诸多大族势力投靠女真,在归顺女真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尽起麾下之兵,朝于玉麟、楼舒婉等不肯归降的势力杀来,原本能够兴兵百万有余的晋王势力,首先面对的便是内讧的境况,而在第一线的汉兵身后,宗翰、希尹举兵一路推来,排山倒海地压向威胜。

威胜以北依地利而筑的五道防线,如今已经破了四道,于玉麟在外征战,楼舒婉于威胜一面稳定人心内政,一面迁走军民物资,而每一日传来的消息,都是战败的讯息与人们死去的噩耗,重伤兵营每日运出的尸首堆积如山,血腥的气息即便在巍峨的天极宫中,都变得清晰可闻。

“……西面梓河有一段,去年桥塌了,春汛之时,马车不易行。让李护一带浮桥队过去,遇水搭桥,三天的时间,这队粮食一定要送到,必须赶回来送第二批……另外,通知何易……”

队伍正自街边穿过,旁边是前行的溃兵群,穿一袭黑衣的女人说到这里,忽然愣了愣,随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侧前方走去,这令得溃兵的队伍稍稍顿了顿,有人识得她的身份,一时间有些惶恐。女人走到一列担架前,辨认着担架之上那满脸鲜血的面孔。

担架上的男人闭着眼睛、气息微弱,也不止是晕过去了还是太过虚弱,他的嘴唇微微地张着,因痛苦而颤抖,楼舒婉掀开盖在他身上的染血的白布,看到他双膝之下的状况时,目光微微颤了颤,然后将白布掩上。

“……断了双腿,说不定还能活,楼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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