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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婿 第536节

“手怎么回事?”过了许久,希尹才开口说了一句。

“在常宁附近遇上了一拨黑旗的人,有人偷袭自马上摔下所致,已无大碍了。”完颜青珏简单回答。他自然明白老师的性格,虽然以文名著称,但实际上在军阵中的希尹性格铁血,对于区区断手小伤,他是没兴趣听的。

而在常宁附近的一番冲突,也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他所遭遇的那拨疑似黑旗的人物实际上训练度不高,双方产生冲突,后又各自离去,完颜青珏本欲追击,谁知在混战之中遭了暗枪,一发火枪子弹不知从哪里打过来,擦过他的大腿将他的战马打翻在地,完颜青珏因此摔断了一只手。

希尹背着双手点了点头,以示知道了。

“你回来得真是时候,雨停了,随我出去走走吧。”

完颜青珏拱手跟上去,走出大帐,小雨方歇的初夏天空露出一抹明亮的光芒来。老人朝着前方走去:“宗辅攻江宁,已经抓住了武朝人的注意,武朝小太子想盯死我,终究两次都被打退,余力不多了,但周围该吃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他如今提防我等从常州南下,就食于民……临安方向,人心惶惶,动摇者甚多,但想要他们破胆,还缺了最重要的一环……”

希尹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淡漠地陈述,却并无迷惘,完颜青珏亦步亦趋地听着,到最后方才说道:“老师心有定计了?”

希尹摇了摇头,没有看他:“最近之事,让我想起二三十年前的天下,我等随先帝、随大帅起事,与辽国数十万精兵厮杀,那时候只是一往无前。女真满万不可敌的名头,就是那时打出来的,此后十余年二十年,也只是在近些年来,才总是与人谈起什么人心,什么劝降、谣言、私相授受、迷惑他人……”

一队士兵从旁边过去,为首者行礼,希尹挥了挥手,目光复杂而凝重:“青珏啊,我与你说过武朝之事吧。”

完颜青珏道:“老师说过许多。”

“当年……”希尹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当年,我等才刚刚起事,常听说南面有大国,人人富庶、土地丰美,国人遵行教化,皆谦恭有礼,儒学精深、惠及天下。我自幼习汉学,与周围众人皆心怀敬畏,到得武朝派来使者愿与我等结盟,共抗辽人,我于先帝等人皆不胜之喜。谁知……后来看到武朝诸多问题,我等心中才有疑惑……由疑惑渐渐变成嗤笑,再渐渐的,变得不屑一顾。收燕云十六州,他们力量不堪,却屡耍心机,朝堂上下勾心斗角,却都以为自己计谋无双,后来,投了他们的张觉,也杀了给我们,郭药师本是人杰,入了武朝,终于心灰意冷。先帝弥留之际,说起伐辽已毕,可取武朝了,也是应有之事……”

“青珏啊。”希尹沿着军营的道路往小小的山坡上过去,“如今,开始轮到我们耍阴谋和心机了,你说,这到底是聪明了呢?还是软弱不堪了呢……”

“……当是软弱了。”完颜青珏回答道,“不过,亦如老师先前所说,金国要壮大,原本便不能以武力弹压一切,我大金二十年,若从当年到现在都始终以武治国,恐怕将来有一日,也只会垮得更快。”

搜山检海过后数年,金国在无忧无虑的享乐气氛中下落,到得小苍河之战,娄室、辞不失的陨落如当头棒喝一般惊醒了女真上层,如希尹、宗翰等人讨论这些话题,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希尹的感慨并非提问,完颜青珏的回答也似乎没有进到他的耳中。低矮的山坡上有雨后的风吹来,江南的山不高,从这里望过去,却也能够将满山满谷的营帐收入眼中了,沾了雨水的军旗在山地间蔓延。希尹目光严肃地望着这一切。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云中的局势,你听说了没有?”

完颜青珏微微犹豫:“……听说,有人在私下里造谣,东西两边……要打起来?”

“去年云中府的事情,有人杀了时立爱的孙子,嫁祸给宗辅,这是说不通的事情。到得今年,私下里有人到处造谣,武朝事将毕,东西必有一战,提醒下头的人早作准备,若不警觉,对面已在磨刀了,去年年底还只是下头的几起小小摩擦,今年开始,上头的一些人陆续被拉下水去。”

“大苑熹手底下几个生意被截,乃是完颜洪信手下时东敢动了手,言道此后人口生意,东西要划界,如今讲好,免得以后再生事端,这是被人挑拨,做好两头打仗的准备了。此事还在谈,两人手下的奚人与汉人便出了几次火拼,一次在云中闹起来,时立爱动了真怒……但这些事情,只要有人真的相信了,他也只是疲于奔命,弹压不下。”

老人蹙着眉头,言语沉静,却已有杀气在蔓延而出。完颜青珏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危险:“有人在私下里挑拨……”

希尹的目光转向西面:“黑旗的人动手了,他们去到北地的负责人,不简单。这些人借着宗辅敲打时立爱的流言,从最下层入手……对于这类事情,上层是不敢也不会乱动的,时立爱就算死了个孙子,也绝不会大张旗鼓地闹起来,但下面的人弄不清楚真相,看见别人做准备了,都想先下手为强,下头的动起手来,中间的、上面的也都被拉下水,如大苑熹、时东敢已经打起来了,谁还想后退?时立爱若插手,事情反而会越闹越大。这些手段,青珏你可以揣摩一二……”

“……是。”

希尹朝着前方走去,他吸着雨后清爽的风,随后又吐出来,脑中思考着事情,眼中的严肃未有丝毫减弱。

“……江宁大战,已经调走许多兵力。”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宗辅应我所求,已经将剩余的所有‘天女散花’与剩余的投石器械交由阿鲁保运来,我在这里几次大战,辎重消耗严重,武朝人以为我欲攻常州,破此城补充粮草辎重以南下临安。这自然也是一条好路,因此武朝以十三万大军驻守常州,而小太子以十万军队守镇江……”

希尹顿了顿,看着自己已经老迈的手掌:“我军五万人,对方一面十万一面十三万……若在十年前,我定然不会如此犹豫,更何况……这五万人中,还有三万屠山卫。”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后方的完颜青珏已然明白过来对方在说的事情,也明白了老人口中的叹息从何而来。凉风轻柔地吹过来,希尹的话语漫不经心地落在了风里。

“半月之后,我与银术可、阿鲁保将军不惜一切代价攻取镇江。”

老人缓缓前行,低声叹息:“此战之后,武朝天下……该定了……”

第八四九章 煮海(八)

从难得的从沉睡之中醒来,恍然间,像是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四月二十三的清晨,周佩起来时,天已经渐渐的亮起来。初夏的早晨,脱离了春日里烦闷的湿气,院子里有轻盈的风,天地之间澄净如洗,犹如儿时的江宁。

她在空旷庭院中间的凉亭下坐了一会儿,旁边有欣欣向荣的花与藤蔓,天渐明时的庭院像是沉在了一片安静的灰色里,远远的有驻守的卫兵,但皆不说话。周佩交握手掌,唯独此时,能够感觉出自身的单薄来。

以凡人之身,一己之力,涉足这个复杂的大世界,推动众多事情,厘清千千万万的关系,有时候一言决人生死,也有些时候,连续数日不能安睡。时间久了,会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仿佛罩上了一层巨大的躯壳。但这些当然都是假象。

这一年她三十岁,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个孤僻又狠毒,软禁了自己的丈夫,掌握了权力后令人望之生畏的老女人。官员们过来时大都战战兢兢,比之面对君武时,其实更加害怕,道理很简单,君武是太子,就算过于铁血勇毅,将来他总得接手这个国家,很多事情即便有相反的想法,也终究能够沟通。

她却不同,她站在君武的背后,以女子之身支撑着弟弟做事,身边无人陪伴,丈夫也已经被软禁了起来。纵然表面上话语柔和,背过脸去却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外界对于她,大都如此揣度。

其实,还能怎样去想呢?

她想起已经死去的周萱与康贤。

预定让她接下成国公主府的产业时,她还只是十多岁的少女,随着成亲,担子也压在了肩膀上。初时还不曾察觉,等到反应过来,已经被事情推着跑了,老师也造反了,国破家亡了,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事情——当然她也可以扔开当做不曾看到,但她终究没有这样做。

待到再站住时,三十岁的光景压在了面前,丈夫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婚姻也完了。被世俗人定义的幸福一生,与她之间已遥远得看也看不见。

定下神来想想时,周萱与康贤的离去还仿佛近在眼前。人生在某个不可察觉的瞬间,霎然而逝。

她捡起凉亭边的树木枝条,拿在手中,像是一把剑。十余年前她从汴梁回来之后,周萱曾教她剑舞,皇姑奶奶在家人面前性情温和,但掌握成国公主府巨大的权力和产业,也有其威严与杀伐的一面,在她接触公主府事物之初,老人在私下里曾教她舞剑。

“剑有双锋,一端伤人,一端伤己,世间之事也大都如此……剑与世间万事的有趣,就在于那将伤未伤之间的分寸……”

周佩的运动能力不强,对周萱那大气的剑舞,其实一直都没有学会,但对那剑舞中教导的道理,却是很快就明白过来。将伤未伤是分寸,伤人伤己……要的是决断。明白了道理,对于剑,她从此再未碰过,此时想起,却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回想着当初的画面,拿着那木条站起来,缓缓跨步将木条刺出去,随着八年前已经死去的老人在晨风中划动剑锋、挪动步伐……剑有双锋,伤人伤己,十余年前的少女终于跟不上了,于是换成了如今的长公主。

成舟海从外头进来,随后在院门处无声地退了两步,周佩舞了几剑,停下来望向院门,成舟海才过来:“殿下好兴致啊。”

“先生这么早。”

“等着消息,昨夜不曾回去。”成舟海笑了笑,“殿下精神不错。”

周佩将树枝放在一边:“不知为何,昨夜忽然睡了个好觉,到得天明时,才做了个梦。梦见什么倒是忘了。”

康贤、周萱去世之后,周佩对于成舟海最为倚重,双方亦师亦友,对于彼此的情况也是熟悉。自身边压力渐大,周佩常常失眠,睡不着觉,也有许多医官看过,但用处不大。待到女真人打来,周佩忧心忡忡,熬夜更是日常。她年纪不到三十,表面上还撑得住,但身边的人时常为之着急,此时听得周佩睡了个好觉,成舟海倒是愣了愣。

“殿下气定神闲,有谢安之风。”他拱手奉承一句,随后道,“……或许是个好兆头。”

他先前说在“等着消息”,事实上这几天来,临安城中的许多人都在等着消息。四月十八,原本剑指常州的希尹大军转向,以高速奔袭镇江,同日,阿鲁保大军亦展开配合,摆出了要不顾一切强攻镇江的姿态,暂时还没有多少人能够确定这一着的真假。

在此时的江南,西面江宁,东面镇江,是封锁长江的两个支点,只要这两个支点仍旧存在,就能够死死拖住宗辅大军,令其无法放心南下。

如今,江宁一方已经成为核心战区,镇江由君武坐镇,负责应对希尹、银术可率领的这支军队,几个月来,双方搏命厮杀,互不相让,君武希望尽快击溃希尹——甚至是以人海战术拖垮希尹。

而希尹一方,在大的战略上,存在两个方向:其一、不再理会后勤供给的锻炼,沿着太湖地区富庶的地段不断南下,攻城略地、就食于民,这中间,镇江至临安,四百里的距离,处处都是富庶的城池,临安城中又是人心浮动情况复杂,只要希尹能将这支女真最精锐的部队杀过四百里,抵达临安城,再配合兀术军队的力量,武朝的人心,随时可能就此崩塌。

第二、配合宗辅破坏长江防线,这中间,自然也包含了攻镇江的选项。甚至在二月到四月间,希尹的部队几度摆出了这样的姿态,放话要攻取镇江城,斩杀周君武,令得武朝军队高度紧张,而后由于武朝人的防守严密,希尹又选择了放弃。

但战争就是这样,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每一次都有可能变成真的。至四月十八,希尹再次转向镇江,这中间,武朝军方又得面对几个可能——若是立刻将战线收拢,专心防御镇江,希尹等人也有可能直接南下,攻取常州。而若是希尹真的选择了强攻镇江,那中间流露出来的讯息,就真的耐人寻味且令人恐惧了。

面对希尹的回头,镇江方向已经严阵以待,临安这边也在等待着新消息的到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就会传来希尹转攻常州、丹阳又或者是为江宁大战分散众人视线的消息。

这消息,正奔跑在南下的道路上,不久之后,惊动整个临安城。

***************

镇江,士兵一队一队地奔上城墙,晨风肃杀,旌旗猎猎。城墙外头的野地上,无数人的尸体倒伏在爆炸后的坑洞间——女真军队驱赶着抓来的汉人俘虏,就在到达的昨日夜间,以最有效率的方式,趟完了镇江城外的地雷。

一座一座的投石机正被立起来。自宁毅造反之后,他所推行起来的流水线、标准化生产、分体组装等技术,在某些方向上,甚至是女真一方掌握得更加到位。

热气球正在晨风中冉冉升起,镇江的城墙上,一只一只的热气球也升了起来,带着强弩的士兵进到热气球的框子里。

君武正在营帐之中一丝不苟地吃早餐,陪伴着他的,是太子府的四夫人沈如馨。

沈如馨本就是镇江人,去年在与女真人开战之前,她的弟弟沈如桦被下狱问斩,沈如馨在江宁吐血病倒,但终于还是撑了过来。今年年初江宁告急,君武将家中妻妾与孩子迁往了安全的地方,唯独将沈如馨带到了镇江。

当初搜山检海,君武到处逃亡,双方因相依为命而走到一起,如今也是类似于相依为命的状况了。

吃早餐的过程中,有士兵进来报告各部换防已完成的情况,君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不久之后,他吃完了东西,沈如馨过来为他整理衣冠,夫妻俩随后一道出去。天空绵云如絮,一朵朵的飘过长江边的这座大城。

关于战争的准备与动员,在昨天就已经做好,军营之中正笼罩着一股奇异的气氛。希尹的强攻镇江,是整个战役中最为疯狂也最可能底定战局的一着。八年经营,十万大军镇守镇江,也并非弱旅,在君武铁了心想要耗死希尹部队的此时,对方掉头强攻镇江,在战略上来说,是孤注一掷的选择。

如果镇江守住了,希尹的部队,可能被四周涌来的武朝军队重重包围,君武将会完成击溃屠山卫的目标,女真人的第四次南征,也将由此瓦解。

但考虑到希尹的运筹能力与赫赫威名,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很可能意味着在先前几个月的博弈里,有某些破绽,已经被对方抓住了。

“击败完颜希尹,我就可能换来这天下的太平……”在前一天的夜里,君武握着妻子的手,这样说道,“但若是不能取胜,那很可能……你我同死于此。”

我的心中,其实是很怕的……

气温与阳光都显得温柔的上午,君武与妻子走过了军营间的道路,士兵会向这边行礼。他闭上眼睛,幻想着城外的对手,对方纵横天下,在战阵中厮杀已有数十年的时间,他们从最弱小时毫不屈服地杀了出来,完颜希尹、银术可……他幻想着那纵横天下的气魄。如今的他,就站在这样的人面前。

他也想起了在江宁时的老师,想起他做出那一件一件大事时的选择,人在这个世界上,会遇上老虎……我把命摆出来,我们就都一样……华夏之人,不投外邦……别想活着回去……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他跟闻人不二开玩笑说,真希望老师将这幅字送给我……

我把命摆出来。

他想。

我不会退了……

……

镇江城外,巨大的热气球飞向城墙,不久后,洒下大片大片的传单。同时,有肩负劝降与宣战使命的使者,走向了镇江的城门。

巳时二刻,使者抵达镇江大营,对着君武与镇江众多将领提出了劝降:“……在先前的数月时间里,谷神大人麾下的使者已经陆续策划和劝降了诸位当中的数位将军,我们在临安、在整个武朝,亦策动了众多官员与身负名望之人的支持。谷神大人必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镇江,镇江必不可守,为向诸位说明形势,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谷神大人命我带来部分表态大员的名单与证据,另外,也命我向诸位表明,此次大战一开,无论胜负,将来参战的诸位于我金国,皆为必杀之人!九族不赦……”

使者在说话中,将大叠“降金者”的名单与证据呈上君武的面前。营帐之中已有将领蠢蠢欲动,要过来将这惑乱人心的使者杀死。君武看着桌上的那叠东西,挥手叫人进来,绞了使者的舌头,随后将东西扔进火盆。

“这是宁毅当年剿灭梁山之计的翻版,拾人牙慧,谷神不过如此……我本欲留你性命,但既出此计策,你明白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了。”

满口是血的使者在地上狰狞地笑起来……

午时,使者的人头被挂上城门,完颜希尹在城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四月二十二下午,镇江之战开始。

*******************

马车穿过城市的街道,往皇宫里去。秦桧坐在马车里,手握着传来的讯息,微微的颤抖,他的精神高度集中,脑海里盘旋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这是每逢大事时的紧张,以至于直到马车外的御者唤了他好几声后,他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地方了。

穿过重重宫殿间长长的道路,秦桧在御书房侧面的起居室中见到了周雍,皇帝穿着宽大的袍子,头发凌乱,衣带都不曾系好,坐在床榻边上,手中拿着几张纸,看来憔悴又失魂落魄,秦桧进来请安行礼后许久,周雍才回过神来。

“消、消息知道了?”周雍瞪着眼睛。

“……回陛下,知道了。”

“希尹冲镇江去了,希尹攻镇江了……希尹为什么攻镇江……所有人都说,镇江是死地,为什么要攻镇江。”周雍挥了挥手上的纸,“秦卿,你来说,你说……”

“臣、臣也拿不准……”秦桧犹豫了片刻,屈膝跪下了,“臣有罪……”

周雍愣在了那儿,然后手中的纸张挥舞:“你有什么罪!你给朕说话!希尹为何攻镇江,他们,他们都说镇江是死路!他们说了,希尹攻镇江就会被拖在那里。希尹为何要攻啊,秦卿,你以前跟朕提起过的,你别装傻充愣,你说……”

“臣、臣不敢妄言……”

周雍吼了出来:“你说——”

“那或许是……”秦桧跪在那儿,说的艰难,“希尹有了万全之策……”

房间里安静下来,周雍又愣了许久:“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他们要动手了……那帮畜生,那帮汉奸……他们……武朝养了他们两百多年,他们……他们要卖朕的儿子了,要卖朕了……若是让朕知道是什么人,朕诛他九族……诛他十族、诛……诛他十一族……”

他如此喃喃地念叨了一阵,转向秦桧:“秦卿,有什么办法?要救朕的儿子,有什么办法?镇江周围,常州有兵……有多少人可以派过去,从江宁派水师行不行,那些人……信不信得过,秦卿,你要帮朕,朕的儿子不能有事……你给朕起来!”

秦桧跪在那儿道:“陛下,不用着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太子殿下英明,必定会有对策,或许常州、江宁的士兵已经在路上了,又或许希尹虽有计策,但被太子殿下识破,那样一来,镇江便是希尹的败亡之所。咱们这两边……隔着地方呢,实在是……不宜插手……”

“朕知道那帮人是什么东西!朕知道那帮人的德性!朕知道!”周雍吼了出来,“朕知道!就这朝堂上还有多少大员等着卖朕呢!看看靖平时那帮人的怂样!朕的儿子!冲在前头!他们还要拖后腿!还有那黑旗!朕已经放出善意了!他们什么反应!就知道杀人杀人!锄奸!君武是他的弟子!出兵啊出兵啊!就如秦卿你说的那样!黑旗也只是为了博名声!等着杀朕呢——谁能帮帮君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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