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 第68节
当稍稍清醒过来,她的身体几乎已经躺倒在了露台之上,背靠着墙壁,因此还没有完全倒下去,宁毅蹲在她身边搂着她,将触在一起的双唇稍稍离开了些,目光望着她,脸上还是在笑,那笑容有些古怪,也有几分释然。只是聂云竹此时自然无法去思考这些,两人的身体此时几乎已经贴在了一起,胸口起伏不定,挤压在一起,似乎随着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那感觉还会愈发清晰,宁毅的左手搂在她的胸口侧面,几乎也已经触到了胸口与肋间的肌肤。她嘴唇动了动,试图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但自然失败了。
先前的那一下冲动的吻上去之时,她试图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只是未曾想过某些事情会那么快而已。她以前未曾经历过这些事情,但既然对方喜欢这样,那也就……
“云竹的身子,以前未被其他男子碰过,不过……立恒若想要,我是喜欢的……”
她的脸色绯红也有些认真,话语轻得像是蚊子在飞,但近在咫尺之下,宁毅自然听得清楚。他只是目光望着聂云竹的神色,脸上的那些笑容未变,也在此时,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在露台一旁。宁毅与聂云竹偏过头去。
出现在露台那边门口的,赫然是一身绿裙的元锦儿,她或许是刚刚回到家,听见露台这边有声音,因此兴冲冲地跑过来找聂云竹,此时才跨过门槛两步,愣在了那儿。右手食指此时轻轻咬在了嘴里,这大概是她方才进来时的表情,还带着笑容,这时候愣在了那儿。三个人面面相觑,元锦儿保持着咬手指的动作,眼睛骨碌碌地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随后陡然一转身想要跑。
她跑错了方向,又是一个回头,然后被门槛绊了一下,砰的摔倒在那边门的地上。作为一个女孩子,从声音上听起来,这一下摔得可真惨,连宁毅的眼角都抽动了一下——何况她还是一直咬着手指摔下去的,两只脚此时还伸在门槛这边,其中一只绣鞋摔掉了,她也未加理会,连滚带爬的继续跑。
这一边,宁毅与聂云竹也已经没有了方才那样的气氛,聂云竹目光转啊转的望着他,看见宁毅望过来,立刻低头转向了下方,随后又转往左边的空处。宁毅放开她时,她还抱着那毯子,背靠着墙壁,双腿蜷缩了起来。
“我、我……我去看看锦儿……”
她这样轻声说了一句,望宁毅一眼,随后爬起来朝那边追出去了。
“呵……”
宁毅还在笑着,在方才的位置背着墙壁坐了下来,仰起头,望着那沙沙叶隙间的日光,在不远处的古琴,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起来。那是感觉得到了什么的,开心的笑容……
他当然能够知道聂云竹今天情绪变化的原因,方才也在为此高兴着,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是真心的为你在考虑着,无论你是否需要,这样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倒是没必要什么事情都瞒着聂云竹,只是方才一直未曾聊起这个,因此也没必要将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先交代一番而已,倒是没想到,她会做到这种程度。
这下子,简单了……也麻烦啦。
厅堂那边,聂云竹似乎是追回了元锦儿,隐约的争吵声,元锦儿似乎很伤心,哭哭啼啼的,当然,有没有真到这种程度还得看到才能知道,只是那声音听来有些像。
“云竹姐你怎么可以这样……”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两个就在露台上,想要、想要……”
“退一步说,你们在露台上,在外面我不说什么了,江上没人看见……可你们就算想要这样,也不该……也不该拿我睡的毯子吧……”
“宁立恒是个大变态!”
元锦儿大喊着,在墙壁的那边狠狠踢了一脚。木墙壁,她在这里住得久了,准确把握住宁毅的位置,这一脚的震动传过来,宁毅像是被后背狠狠敲了一下,微微离开了那木墙,不可抑制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随后握起拳头在露台上忍不住地狠狠敲了好几下。
元锦儿满腔愤怒,宁毅没脸没皮。这之间,或许只有聂云竹才是夹在中间最难做人也最为害羞的,片刻之后她走到露台上来,一袭白裙的身影怯怯缩缩的,双手手指在身前几乎绞得发白,忽然从弹琴歌唱的仙子般的形象变成了下凡后不会做饭而被婆婆骂的小媳妇。宁毅望着她笑了笑,然后拍拍身边的地方。聂云竹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弯曲了双腿坐下,拉了拉裙角,盖住脚踝与袜子。
“呃,刚才说的事情,现在还算数吗?”
宁毅握了握她的手掌,笑着问了一句。有元锦儿这一搅局,大概什么事情都没有气氛了,不过,一些该坦白的事情,此时终究还是得要坦白出来,一些该说清楚的关系,这时候也没办法再避过去。当然,以这样的言辞做开端,一时间聂云竹又微微羞赧起来:“锦儿、锦儿在家呢……”
宁毅又笑了出来,金粉之中,露台上的两道身影说着话。聂云竹时而羞涩、时而认真、时而惊讶,但最终,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没有放开……
◇◇◇◇
从小楼那边出来,踏上回程的路途时,已经是下午了。宁毅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白或者这样那样,微微叹了口气:“万恶的旧社会……”如果是在一年多以前,他就与聂云竹有这样的情况,或许他会选择与之另找一个地方生活,但如今在苏府,不仅有苏檀儿,也有小婵。而在聂云竹这边,未曾想过要让他为难,或许才是会让他觉得有些为难的地方。
当然,这样想起来,倒像是个男人占了便宜又卖乖的风凉话了……
路过秦老府邸的时候,准备进去坐坐,看见陆阿贵正站在门外,才知道康贤今天也在这里。
进了屋,周家的一对姐弟也跟在了这边,见到宁毅,小君武跑过来兴师问罪:“老师,我和姐姐上午去找你,你去哪里了啊?”
“呃,上午有点事……”宁毅拍拍他的头,那边康贤正与秦老下完一局棋,这时与宁毅寒暄几句,邀他过去对弈。周君武搬了张小凳子坐过来,周佩则有些沉默地跟在旁边,偶尔看看宁毅表情。宁毅此时与秦老、康贤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心里有事,蹙眉落子,下得片刻,康贤说道:“最近几日城门便要开,这两个孩子的拜师礼也在近日操办一下,如何?”
宁毅看看周君武,又看看周佩,笑道:“这样还让我教?不会对我很失望么?”
“胜败乃兵家常事,驸马爷爷说的,这本身就不是老师最擅长的,所以就算输了,也是因为他们太卑鄙,我还是很喜欢望远镜那些的……”
周佩沉默片刻:“我跟你学习筹算之道,又不学经商……”
“如何?”康贤笑了起来,秦老在旁边拉了拉小君武的手:“两个好孩子。”
“既然这样,当然教了,不过拜师礼暂时还是别办吧,有点张扬。”
康贤想了想,落下棋子,大家又闲聊几句,方才问道:“近日有心事?”
“嗯。”宁毅执起一枚棋子,点了点头。
“其实这几日老夫倒是一直在等你过来求助,可惜你却一直未来……”
宁毅看他一眼:“呵,康老高义……”他未曾想着这事,笑了出来,康贤却有些认真。
“成大事者也未必能事事精通,我知你性情,不愿轻易欠人情分,因此之前不做插手。可到得这等程度,不过举手之劳便能解决之事,开个口有何为难的,你我之间的交情,莫非让你觉得连这点人情都不好欠我的?”
他这句话说出来,宁毅环顾四周,也微微变得严肃起来,片刻,方才点了点头:“好吧……”
偌大的江宁城,这里或许只是一个供闲人汇聚的小小角落,石子扔进池塘,惊起小小波澜,随后弭平在那片风雨当中。不久之后,城门开了,李频离开江宁去往东京求官,临走之时,还为着乌家之事宽慰了宁毅一番。豫山书院复课,一些孩子放弃了上宁毅教授的课程,苏仲堪似乎也想要在学堂之中弄些小动作,让一些夫子对其议论、排斥一番之类的,不过在宁毅一向自得其乐的风格之下,这事情暂时倒还没起到什么作用。
一切的事情都在按照大家预期的方向发展着,乌家拿到了皇商,正在为皇商的事情做着准备。苏檀儿试图稳定住苏家局势,但看来也在无奈地滑坡,她将大量资金投入到了原本是针对乌家的市场上,在众人看来,大抵就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为想要低价冲货破坏市场而做的准备,当然,如今还未实施,倒还不会有多少人要打倒她。
外部方面,在苏檀儿的努力下,只是少许滑坡,其余的人,大概是等着苏檀儿真正下台或者一切底定再考虑是否放弃苏家——就算之后苏家仍有中型的规模,也总会有一部分人要放弃苏家的。至于在苏家内部,苏檀儿所面对的压力就越来越大了,苏伯庸还未去世,因此暂时还能撑住,但具体能撑多久,看起来就很难说,一部分原本亲近大房的堂兄表弟眼下也开始往二房三房靠拢。
外面的世界上,人们津津乐道地说着乌家这次的手段毒辣,津津乐道地说着那首《酌酒与裴迪》,宁立恒的难堪与此时的安静、灰头土脸,当然说得更多的,还是布行将来的格局,乌家的扩张。由于又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任何的动静,江宁布行的局势看起来快速变化着、酝酿着,人们都快忘记宁立恒这个人,在无任何人了解或者觉得有必要了解他最近动向的时候,一些东西,终于开始如噩梦般的出现了端倪。
那是九月底的时候,距离中秋之后的那场布行年度聚会,刚刚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原本的一切都是那样明晰,可到了某一天,对外界来说没有任何征兆,它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放之千年以后,那就仿佛一支股票稳稳当当、理所当然地到达了高点,当所有人都认为它一定会持续下去的时候,它却毫无征兆地掉落、崩盘,甚至谁都不明白原因到底在哪里。而当人们在最后渐渐明白过来的时候,才终于能够看清楚曾经那些东西里蕴藏的黑暗,以及在最初就笼罩在所有人上方的那道身影……
第一三零章 事情还没完
那些东西首先是从乌家的某个小作坊里蔓延出来的……
江宁织造业,在众人的眼中,向来有着不少闪闪发亮的人物,一些精于商业、精于算计的商才在各个舞台上活跃,舒展着他们的才能,例如苏檀儿、例如席君煜、例如乌启隆乌启豪兄弟,又例如乌承厚、薛盛,乃至于老一辈的苏愈,都有着自己值得称道的成绩,方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些人精于商才,其实在哪个行当或许都能做出成绩,另外也有部分精于技术的人,各家各户或多或少都有些自己的长处,某种程度上,也要托赖于这些人的支撑,这其中,名声最高,大概要属乌家的骆神针。
乌家的骆敏之,这是作为江宁布行第一家的乌家之中最重要的元老之一,今年四十岁出头的他曾经一手将乌家的织工技术推到了巅峰。如今的这些年来,苏家、薛家、乌家虽说三足鼎立各有各的长处,但相对而言,苏、薛两家就算有长处,也并非是那种非常明显的,足以在决定性层面拉开距离的东西,而只有乌家的织工,在高端层面上向来都可以说是比旁人高出一筹的东西,这些事情,也都是因为骆敏之这些年来的努力。
如今这位乌家管事通常情况下已经不再管理太多琐碎东西。这人爱逛青楼、嗜酒、爱他人追捧、性格有些狂放,当然在织工一项上,也足以称得上才华横溢。乌家给了他他想要的一切,他则只需要考虑如何保持织工方面的领先。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已经稍稍忙碌起来。
作为乌家最受重用的管事,最近有关于皇商的事情,作坊与仓库的方面,实际上也就是由他在操控与看顾着。这件事在眼下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个责任,倒不如说是个荣誉,因为在技术层面上,无论织工印染,都已经得到了解决,他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是看着作坊里将需要送入皇宫的布匹制出来,严格检验过之后存入仓库,准备在不久之后作为第一批的布料发去汴梁。
看起来责任重,但实际上能做到的人乌家遍地都是,骆敏之表面上是此次的管理者,实际工作自然有原本就负责这些作坊、仓库的管事去做,骆敏之只是每天过来看上一次,其余的时间,便由自己的长子骆夏坐镇一番,与一帮掌柜、管事拉好关系,也是为了将来骆夏进入乌家的管理层做些准备。
骆夏并没有真正继承骆敏之在织工上的天分,但从小崇拜父亲的他至少在勤奋一项上还算得上可圈可点,就算开拓不足,至少守成有余。按部就班地学习,当个按部就班的掌柜,在这一点的人生规划上,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何况如今乌家正要进行大规模的发展,也正是他能够做些事情的时机。
这次被父亲交付了这一职责,他便也努力地与众多掌柜、管事处好关系,为将来做些准备。在此之外,每日的检查也是一丝不苟——当然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多少有技术含量和操作性的实事可言。
他当然也明白,管着这些事情,没事才是常态。父亲让他过来其实也只是让他与其余前辈见见面、处好关系而已,并不指望他真做点什么。只是年轻人之前早在乌家布行里干了好几年,多是在父亲之下的织工作坊里学习些管理之类的小事物,这一次终于被委以大任,然而每天过得比之前还要枯燥,根本就没有他可以做的事情,心中其实多少也有些失望,但另一方面,也只能以成大事者必定要能够忍受枯燥这样的商业道理来教导自己。
一个月以来的按部就班,每日里与几名前辈说说话,其实讲的也是有关于骆敏之的事情。
这一次能拿到皇商,除了在乌启隆等人的操作下巧妙地拿到了原本属于苏家的染布配方,另一个杀手锏,便是因为有骆敏之的织工,否则,若只是同样那种颜色的布匹,乌家所拥有的优势其实也不多,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让苏家了解情况而黯然铩羽,一个月前的那场宴会上,名叫宁立恒的苏家人因为了解这些而将自家的布匹愤然扔出窗外,实打实的就是骆神针的存在。
当然,整天聊着自己的父亲,年轻人心中固然有着自豪,另一方面常常与别人说这些事情其实也有些枯燥,有的掌柜跟他说些风月场所的事情,此时已经成亲的骆夏在这方面固然不是愣头青,但老实端方的他对于与那些叔叔伯伯辈的老油条谈论这些或是一起去光顾那些地方还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他每天按部就班地去几个作坊、仓库转一圈,按部就班地记录,这些地方都有叔叔伯伯在,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但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九月底的一天,是他第一次发现了某些不协调的地方。
“爹,秦明楼那边的小仓库里的那些灿金锦,看起来好像有些褪色……”
这天晚上在家中吃饭的时候,他有些不太自信地提了一句。褪色这是件大事,骆敏之微微愣了愣,随后道:“秦明楼那边?那是第一批出来的,染坊何掌柜也说恐怕不怎么好,不过……你是看见哪里的?”
“角落里那些。”
“角落里……那是废布,嗯,最初的一批,而且也是我和陈管事他们觉得不理想的布,顺手就扔在那里了,角落里又潮湿,难免的……嗯,明早我们去看看。”
最近一段时间乌家已经在准备皇商稳定下来之后的发展,他作为乌家最出名的招牌之一,整日里也有些酒宴应酬。事情已经发展了一个月,要出什么问题早就该出了,江宁布行中的许多人甚至将苏家都几乎已经抛诸脑后,如此平稳的局面,哪里还可能再出什么波折?
不过骆敏之倒也是个明白事情轻重的人,既然儿子回来这样说了,第二天他也就随着骆夏去秦明楼附近的小仓库看了看,果然,那匹锦是刚刚得到染方弄出来的第一批,他拿去实验织造方法也因为有些不满意而扔掉了。废布嘛,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会有些脏乱难免,褪色倒是看不出太多,他将儿子安慰一番,此事作罢。
骆敏之并未将这些废布放在心上,骆夏暂时也不再去想它,他每日里依旧行走于几个作坊、仓库间。皇商已经定下,大概还有一个月,便会有第一批的二百二十匹灿金锦要首先发货。这种锦缎目前算是乌家的招牌了,也不可能放开了大规模生产,这几个小作坊也是在日赶夜赶,还在不断地试图进行改良和筛选,最初一批制作出来的锦缎,也有因为各种各样不足而被筛选出来的,每日里看着纺织,看着印染,看着成布,那些金灿灿的颜色,某一天,骆夏便又去了那秦明楼的废布仓库一次。
角落里那匹布的褪色已经变得明显起来了,虽说放在角落里的这些布匹会褪色很正常,但某些不祥的预感,还是闪过了骆夏的心底,一旁的架子上其实还有几匹被废掉的锦缎,这些保管较好,他打开盒子看了看,有几匹看起来已经不是那样的金黄色了。
“拿了苏家的配方刚刚调出来的,肯定会有差的,这一批都不可能拿出来给人看……”
这是父亲在之前说的话,骆夏想了想,回头去检查了一些其余的成布,一如那灿金锦的名字,所有的布匹触目所及都是明黄色的,华丽非常。只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那几匹褪了色的布料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令得他精神有些恍惚。时间此时已经进入十月,这一天他去到仓库里,直接打开了那些已经封好在盒子里的锦缎,一匹一匹的拿出来摆好,当看管这边仓库的秦管事过来,那些绸缎在桌子上已经堆叠了两米多高,金灿灿的几乎都有些晃眼,没人能拦得住骆夏,他还在继续做,而出奇的是,几名看管仓库的伙计也在那儿拆盒子。
“骆夏!你……”秦管事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此时也已经看见了,在那堆金灿灿的绸缎中间,赫然有两匹呈现着有些不一样的颜色,骆夏抱着一匹布转过身来。
“秦叔叔,第一批的灿金锦出问题了……”
秦管事只是迟疑了片刻,陡然挥手:“拆,全拆了!”
第一批灿金锦出了问题,这事情传入骆敏之与乌启隆等人耳中时,都被吓了一大跳。不过还好,其余的都还是好好的,当大家都被放在一起时,那几匹布料褪色明显,但其余的都是浑然一体,这至少证明后来的这些锦缎没问题,是因为之前乌家还不熟悉那染料配方而出的一些小问题。
“我们暂时也还不清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这些天来,我们这边对配方也有些调整,只能是回头查查,看这些问题到底是因为什么。嗯,及时发现,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了。”
未有褪色的那些布匹被堆叠在了一起,金灿灿的看起来如同一面不倒之墙。乌启隆在庆幸之余下令开始查明原因,之后再将这些布匹重新装箱。小小波折在生意场上常常会有,此时波折已去,发现这事情的骆夏也因此受到了奖赏。距离皇商的第一次交货还有二十天,剩余的任务其实已经不多,几个作坊也仍旧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没有人再提起有关褪色的事情,摆放着那些布匹的仓库房门也被关闭起来,钥匙由秦管事亲自拿着,但也就是在几天之后,癌变了。
十月初九的这个下午,一名伙计经过仓库房门时,发现这几天只有秦管事能够进去的那间仓库房门是打开的,他朝里面走了进去,光芒不算明亮的仓库中,秦管事坐在那仓库的一侧,他原本就有些老了,须发皆白,这几日显得有些憔悴,旁人也只以为他最近太忙所致,但直到此时,某些东西才终于显出了端倪。
坐在那儿的秦管事目光有些呆滞,神情憔悴,一只手在抖动着,直勾勾地望着另一侧堆叠起来的那些布匹,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伙计叫了他一声,但老人没什么反应,于是他回头喊了一句:“来人啊!”再回过头望那堆布料时,才赫然发现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原本浑然一体的那面布墙,此时赫然有了些参差的对比,混杂在其中的大概八九匹布,已经或深或浅地变了些颜色,不复原本的明黄。那褪色的布匹混杂在布墙当中,此时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只古怪的脸,两只眼睛一上一下,扯着一张扭曲的嘴唇,在这房间之中,露出了笑容……
日光也仿佛褪了色一般被阻挡在门外,迟迟的不肯进来。数个月前或许是发生在苏家布行作坊中的情景,到得此时终于如同被复制一般的,一项一项的,开始在这里被重现出来。
不远处的作坊里,工人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工作着,一匹一匹的新布被染了出来,一名名的管事在人群间谈论、说笑,所有人都在预定的规划中,准备着走向美好的未来……
◇◇◇◇
接到消息时,乌启隆正与骆敏之在一家装修华美的茶楼上喝茶,商量着皇商第二批要布时要做的创新以及今天晚上需要与一名大布商碰面解决岁布缺货与填补的问题,一名伙计过来,小声地告诉了他发生的事情。
“你说什么?”那声音太小,乌启隆觉得自己并没有听清楚,于是他重复了一遍。
“秦、秦管事病倒了,还有……布在褪色……”
“什……什么布在褪色?”
“那些灿金锦……”
“我知道是那些灿金锦!那些灿金锦褪色不是已经选出来了吗!还没找到原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可是……”伙计又将作坊与仓库那边的情况重复了一遍,即便是这一遍之后,乌启隆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可就是没办法在脑海中形成具体的形象。距离交货给皇家还有十多天,布……或许全都出了问题?要褪色?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偏了偏头,目光晃动着,随后再转回来,“到底什么褪色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到得此时,某些东西终于蓄积起了力量,打破了蓄意营造出来的,在这一个半月里犹如天堂般美好的幻觉,然后,开始将所有人,都狠狠地拉回去……
这个时候,宁毅正从学堂边那小实验室中出来,在这秋末冬初的下午关上了房门,准备回家。最近他没什么应酬,甚至见了家里的许多人连招呼都不用打,异常悠闲。
第一三一章 夜幕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只有第一批出了问题么……”
“回二少的话,原本大家也都以为只有第一批,先前出事之后,那些布料已经被秦管事锁在了作坊边的仓库里,这原也是怕在交货前再出问题,每日里只是由秦管事进去看上一阵,一开始谁都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呃,其实也不是,听说这几日里,就已经有人注意到秦管事的精神有些不对,今日发现之时,大家方才反应过来,很可能是第一批货出问题之后,秦管事就已经注意到了每日里的褪色情况,只是前几日那情况不明显,秦管事每日里进去看,也不敢乱说,恐怕……还有些侥幸,但随之变色的布料每日增加,秦管事也知道出大问题了……”
“这个……”马车之中,乌启豪皱起了眉头,左手捏起一只拳头,似乎想要骂出来,但终究没有出口,“怎么不早说……”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其实也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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